第三十二章 三戰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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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像把豁了刃的砍刀,硬生生劈開戈壁灘的黢黑。起床號剛扯開嗓子,河南老趙一腳踹開破棉被,露著半拉黢黑胸脯子就躥起來:"快起來!日頭都舔腚溝子了!"他操起搪瓷缸子哐哐敲床架子,震得地窩子頂棚撲簌簌往下掉沙粒子。幾粒粗砂落進知青小王的鋪蓋卷,在洗得發白的綠布麵上滾出細小溝痕。
    知青小王迷迷瞪瞪摸眼鏡,被陝西老馬兜頭潑了把涼水:"醒醒吧!今兒要誤了時辰,那可了不得!"二十來人跟下餃子似的撲騰,膠鞋踩得泥地噗嘰響。有人把漱口水噴到甘肅老秦褲襠上,惹得滿屋子哄笑:"秦麻子,你這褲襠比澇壩還澇!"老秦也不惱,就勢抖著兩條沾濕的褲腿跳起秧歌,活像隻撲棱翅膀的灰鴨子。
    沒一會兒,所有人就在響亮的號子聲中迅速集結,膠鞋底磨出的毛邊刮蹭著鹽堿地,發出細碎的沙沙聲。新澇壩邊的空地上,眨眼間就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前排幾個漢子後脖頸曬脫的皮,在晨光裏泛著魚鱗似的白光。
    “全體都有!立正!”王力那如洪鍾般的吼聲,讓武裝帶上反著冷光的銅扣都隨著胸腔震動微微發顫。三千多雙沾滿泥漿的膠鞋,在這一聲令下,“唰”地一下整齊並攏,動作整齊劃一,瞬間卷起一片嗆人的黃塵。
    孫專員邁著穩健有力的步子,大步跨上由六個彈藥箱緊密壘成的講台。他身姿挺拔,脊背像戈壁灘上堅韌不屈的胡楊,無論風沙如何侵襲,都屹立不倒。背後的勘測圖紙在風中嘩啦作響,圖紙邊角被砂礫磨出毛邊,像麵曆經戰火的殘破戰旗。
    “同誌們呐!”孫專員摘下帽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今天把大家夥兒召集起來,是要講講咱們塔河總幹渠工程的‘三個硬仗’!這三個硬仗,那可是咱們必須要攻克的難關,是咱們向塔河、向祖國、向人民立下的軍令狀!咱可不能慫!”
    “第一仗是防疫戰!”孫專員的聲音通過擴音器被放大,在空曠的戈壁灘上久久回蕩,那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是向病魔宣戰的號角。“林悅同誌,你來講講!”
    林悅同誌走上前,她的聲音響亮中帶著幾分海派特有的矜持,卻直抵人心:“同誌們,這防疫戰,可是咱們當下的頭等大事。在這戈壁灘上,環境艱苦,咱們更得講究衛生,一點兒也不能馬虎。咱們得從自己做起,勤洗手、地窩子裏勤打掃,這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身邊的戰友。吃飯的家夥,用開水燙燙,可別讓病從口入。要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那還咋幹活?”
    “還有啊,咱們得時刻留意自己的身體,要是有個發熱、咳嗽的,得趕緊報告,可別藏著掖著。防疫知識,咱們都得懂點兒,自己保護好自己。衛生規範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得長期堅持。咱們得一起努力,築起一道牢牢的衛生防線!隻要大家夥兒積極配合治療,就一定能戰勝病魔!我們一定能守護好每一位同誌的健康,讓大家毫無後顧之憂地投入到工作中!”
    話還沒說完,隔離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像一把鈍鋸,狠狠切割著所有人的神經,讓大家的心猛地一緊。
    王力立刻跨前兩步,他腰間的五四式手槍撞在武裝帶上,發出“哐當”的聲響。“怕個啥!老子以前打遊擊的時候見過比這凶十倍的傷寒,照樣帶著全連挺過來了!這小小的癆病,能難倒咱們?!咱可都是硬漢子,沒那麽容易被打倒!”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周波突然擠出人群,“撲通”一聲跪在台前,操著生硬的普通話哭喊著:“阿拉錯特了!前夜裏想逃,是怕被活埋......”
    王力正要大聲嗬斥,張誌成卻迅速跳下台,一把扶起他,語氣堅定又溫和:“快起來!革命隊伍可不興這套!過去的都過去了,隻要你肯努力,在這裏一樣能為國家出份力,一樣能重新做人!咱往前看,好好幹!”隻是張誌成的掌心隔著粗布工裝,都能摸到對方肩胛骨硌手的凸起。
    孫專員趁機舉起鐵皮喇叭,聲音洪亮地說道:“第二仗是思想戰!同誌們,我們來到這戈壁灘,條件艱苦是不爭的事實。風沙大、缺水少糧、居住環境簡陋,這些困難時刻考驗著我們的意誌。但我們不能被這些困難嚇倒,我們要從思想上武裝自己,堅定信念!咱可不能當孬種!”
    “大家想想,我們為什麽來到這裏?是為了自己嗎?不是!我們是為了祖國的建設,為了讓塔河兩岸的百姓能有水灌溉農田,能過上好日子。我們肩負著國家的期望,人民的重托。每一個在這裏揮灑汗水的日子,都是在為祖國的繁榮添磚加瓦。咱幹的可是大事業!”
    “在思想上,我們要克服的第一個敵人就是畏難情緒。”孫專員目光如炬,掃視著台下的眾人,“有的同誌可能覺得,這工程太艱巨了,我們真的能完成嗎?我告訴大家,隻要我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當年紅軍長征,爬雪山、過草地,缺衣少食,還要麵對敵人的圍追堵截,他們退縮了嗎?沒有!他們靠著堅定的信念,完成了這舉世矚目的壯舉。我們今天的困難,和他們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咱可不能丟了這股子精氣神!”
    “還有思鄉之情。”孫專員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我知道,很多同誌離開家鄉,離開親人,來到這遙遠的戈壁灘,心裏肯定不好受。我也是為人父母,為人子女,我能體會大家的心情。但是,我們要明白,我們暫時的離別,是為了以後更好的團聚。等我們完成了塔河工程,我們就可以驕傲地回到家鄉,告訴我們的親人,我們為國家做出了貢獻,我們是英雄!到時候,家裏人不得把咱誇上天!”
    台下的工人們靜靜地聽著,若有所思。有人微微點頭,似乎在心中認同孫專員的話。有人目光堅定,仿佛已經從思想上戰勝了自己。
    “為了打好這場思想戰,我們要加強學習。”孫專員接著說道,“我們要學習黨和國家的政策,了解我們這項工程的重要意義。我們還要學習先進的勞動模範事跡,從他們身上汲取力量。同時,我們要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大家在工作和生活中,發現自己或者身邊的同誌有思想上的問題,要及時指出來,一起解決。可別藏著掖著,有問題咱就攤開了說!”
    “我相信,隻要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在思想上過關,我們就一定能凝聚起強大的力量。這力量,將讓我們不懼任何困難,勇往直前,順利完成塔河總幹渠工程!咱一起加油,讓這塔河工程早日完工!”孫專員的話語落下,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張誌成趁機展開藍圖,神情嚴肅又專注:“第三仗是技術戰!咱們要在六月底,汛期前完成總幹渠主體,每天的土方量和拉石公斤對應到幹渠長度上,不少於兩公裏!這任務可不輕鬆,大家可得加把勁!”
    “兩公裏,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啊,同誌們!它代表著咱們每天都要跟時間賽跑,跟困難較勁,用咱們的智慧和汗水,一尺一尺地鑿出這條渠!咱可不能偷懶,得實實在在地幹!”
    “技術戰,打的是智慧,拚的是實幹。咱們得把現有的機械設備都用好,讓它們像戰士一樣,衝在最前麵,不怕苦,不怕累。同時,咱們還得不斷琢磨,怎麽施工更快更好,用最新的技術和法子,保證工程又快又好。腦袋瓜子得轉起來,多想想辦法!”
    “為了確保技術能落到實處,咱們還得加強學習和培訓。”張誌成繼續說道,“咱們的技能提升小組要繼續擴大學習的次數和規模,同時,我們也鼓勵大家自學,提高自己的技術水平和素質。從上到下,無論是技術員,還是普通職工,一律平等,隻要有對建設有利的意見和想法,一定要隨時隨地的提出來,然後大家一起交流討論!別不好意思,有啥說啥!”
    “另外,咱們還會建立嚴格的監督製度,對施工過程得盯緊了。質量、進度、安全,哪一樣都不能馬虎,得確保工程順順利利地進行。誰要是掉鏈子,那可得挨批!”
    正午的日頭愈發毒辣,陽光像熾熱的火焰般烤著大地。孫專員突然變戲法似的從講台下搬出一個木箱,動作敏捷又利落。他掀開氈布,二十麵流動紅旗在強烈的陽光下紅得耀眼,仿佛是燃燒的火焰。
    “從今天起,開展‘比學趕幫超’競賽!”他抄起一麵紅旗,用力插在沙盤上,那動作充滿了力量與決心,“哪個大隊先打通五公裏,就來領這旗!咱看看誰是真英雄,都給我爭口氣!”
    人群瞬間沸騰了,:“中!俺們三隊要是輸了,就把‘趙大錘’的綽號倒過來寫!俺們肯定能第一個拿到這紅旗!俺們可不是吃素的!”
    艾克拜江人突然跳到了獨輪車上,他熟練地撥動熱瓦甫琴弦,彈出歡快的旋律。由他和阿米爾帶來的十幾個少數民族村民,被這歡快的音樂感染,跟著跳起了麥西來甫。“嘿,咱們把這幹勁兒,都使到修渠上,讓塔河的水,順著咱們的心意流!這渠修好了,咱臉上都有光!”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大夥兒突然齊聲吼起了《南泥灣》。歌聲雖然有些跑調,但卻充滿了力量,驚起成群的沙雀,撲棱棱地掠過新澇壩的水麵。
    動員大會結束後,日光愈發熾熱,烤得戈壁灘上的沙石都隱隱發燙。工人們陸續散去,卻沒有直接奔赴工地,而是在營地的樹蔭下,三兩成群地討論著剛剛會議上的內容。有人緊握著手中的工具,躍躍欲試;有人則圍坐在一起,仔細研究著施工流程和各自的任務安排。
    “聽好了!”王力扯著嗓子,那聲音仿佛能把戈壁灘上的風沙都給震散了。他站在一塊稍高的土坡上,三千多雙眼睛,像被磁石吸引一般,齊刷刷地望向他。
    “咱們現在就開始分配工作!這塔河總幹渠工程,每一個環節都重要得很,誰都不許掉鏈子!”王力一邊說著,一邊展開手中那張被汗水浸得透濕、滿是褶皺的工程圖紙。圖紙上,總幹渠、支渠的規劃線路,像一張精密的作戰地圖。
    “第一大隊,負責總幹渠起始段兩公裏的開挖任務!你們的任務最重,時間也最緊,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土方開挖,給後續施工打下堅實基礎!”大劉胸脯一挺,用力地點點頭,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從他堅毅的眼神裏直往外冒。“保證完成任務!要是幹不好,我就提頭來見!”趙鐵柱操著濃重的河南口音喊道,聲音裏透著一股讓人熱血直往腦門衝的力量。
    “第二大隊,負責支渠的開挖工作。支渠就是總幹渠的‘毛細血管’,關係著整個灌溉係統順不順暢,一定要保證質量和精度!”第二大隊多數由附近村民老鄉組成,艾克拜江擔任隊長,“阿達西放心!我們一定嘛把支渠挖得又快又好,讓塔河的水多多的流呢!”他身後的阿米爾以及其他少數民族隊員們也紛紛點頭,阿米爾還補充道:“我們會把所有的勁兒都使航來!保準沒問題!”
    “大劉,你帶著第三大隊,負責備料工作。石頭、沙子、水泥,這些可都是咱們工程的‘彈藥’,必須保證充足供應!”
    “另外,你還得分出一隊人負責總幹渠中段的開挖。小趙,你給大劉當副隊長,協助他工作。”王力看向大劉和小趙。大劉一聽,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心裏直犯嘀咕:這些知青細胳膊細腿的,能幹啥?不過是些花架子罷了。小趙似乎察覺到了大劉的不滿,嘴唇動了動,卻又把話咽了回去……
    “散了之後,各隊趕緊回營地準備工具,下午就開工!記住,這是一場硬仗,我們一定要打出咱們的氣勢,打出咱們的風采!”王力一聲令下,工人們像聽到衝鋒號的戰士,迅速散開,回到各自的營地。
    此時,營地指揮部的帳篷裏,張誌成的指節叩擊著幹砌卵石技術的圖示,沙啞嗓音裏帶著金屬般的硬度:"滲漏率能壓到3%以下。"
    老陳的眼鏡滑到鼻尖,枯瘦的手指劃過運輸路線圖:"最近的卵石都集中在駱駝嶺,往返八十裏沙窩子。"他抬頭時,燈影在眼窩裏投下兩個深潭,"騾馬車隊走一趟,肯定會折損牲口。"
    帳篷外驟然卷進一陣狂風,圖紙嘩啦啦飛起,張誌成用一塊石頭死死壓住圖紙邊角。他後槽牙咬得發緊,忽然抓起紅鉛筆在駱駝嶺位置畫了個血紅的圈:"調人員組建采石隊!"
    大家都沉默不語……沒人讚成,也沒人反對。
    因為他們都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那就是誰來帶這支采石隊?路程遠、風險高,隊員中勞改犯居多,管理難度極大,稍有差池就可能失控。
    “我去!”張誌成毫不猶豫地站起身。
    “不行!”王力“噌”地站起來,聲音因焦急陡然拔高,“太危險了!那些勞改犯,你能管得住?出了事,我怎麽向大家交代!”他幾步上前,雙手緊緊抓住張誌成的肩膀。
    “我相信我能行!”張誌成輕輕掰開王力的手,目光坦然地對視,“他們也是人,隻要給予信任和尊重,肯定能好好幹。這是為了工程,我必須去。”
    王力還想再勸,看著張誌成決絕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猶豫片刻,他緩緩解下腰間的五四式手槍,遞過去,“拿著,萬一有危險,能防身。”
    張誌成接過手槍,沉聲說道,“放心,我一定平安回來。”他用力拍了拍王力的肩膀,轉身走出辦公室。
    走出指揮部後,張誌成徑直來到勞改犯的地窩子附近,眾人看到張誌成走來,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表情有些拘謹。
    張誌成目光掃過眾人,深吸一口氣,提高音量說道:“大夥兒,咱們要組建一支采石隊,這活兒苦、累,還危險,但這是塔河工程必不可少的一環,完成了它,往後的日子就都有盼頭,願意跟我幹的,站出來!”
    起初,眾人麵麵相覷,猶豫著不敢出聲。過了半晌,那個臉上有疤的魁梧勞改犯突然啐了口唾沫,搓著滿是老繭的手掌往前一步:"張副指揮,我跟您去!別的不敢說,力氣管夠!"
    緊接著,一個佝僂著背的中年人怯生生舉起手:"我...我會看石頭紋理,以前在采石場幹過..."話音未落就被旁邊的刀疤臉撞了個趔趄:"老蔫兒,少顯擺你那點破本事!"
    張誌成一把扶住快要跌倒的老蔫兒,目光灼灼地盯著刀疤臉:"李栓柱同誌,咱們現在是革命戰友,要互相幫助!"他特意在"同誌"二字上加重語氣,刀疤臉頓時像被火鉗燙了似的縮回手。
    最後站出來的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鏡片裂了道縫,用膠布粘著:"我...我懂測繪..."他說話時手指神經質地絞著衣角,褲腿下露出被腳鐐磨出的青紫痕跡。
    第二天天沒亮透,這支由二十三人組成的特殊隊伍就出發了。張誌成走在最前頭,腰間別著的手槍用布裹得嚴實。李栓柱扛著兩把二十八斤重的大錘,腳步在沙地上踩出深深淺淺的坑。
    走到駱駝嶺時,日頭已經毒得像燒紅的烙鐵。嶙峋的岩壁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風穿過去發出嗚嗚的怪響。張誌成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剛要開口,突然聽到頭頂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
    "散開!"他猛地推開身旁的老蔫兒。磨盤大的石塊擦著兩人衣角砸在地上,濺起的碎石在李栓柱臉上劃出道血痕。
    "他娘的!"刀疤臉一抹臉,抄起大錘就要往岩壁上掄。張誌成急忙攔住:"別蠻幹!老蔫兒,你不是會看石頭?"
    老蔫兒對著岩壁比劃半天,突然眼睛一亮:"這種頁岩層理分明,順著打楔子能成!"他的手指順著天然裂隙遊走,"這兒,這兒,還有這兒,打三排楔子眼..."
    李栓柱往掌心啐了兩口唾沫,第一錘下去火星四濺,第二錘鑿出個白印,到第十錘終於打出個淺坑。戴眼鏡的年輕人趕緊遞上鋼楔,老蔫兒用鏨子調整角度,三根鋼楔呈品字形嵌入岩體。
    "都讓開!"張誌成抄起另一把錘,和李栓柱同時發力。兩柄大錘在空中劃出弧線,"咣"地一聲震得人耳膜生疼。岩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縫順著墨線蛛網般蔓延,最後"轟隆"一聲裂成規整的石塊。
    "成了!"老蔫兒撲到石塊前,手指撫過平整的斷麵,"老天爺,這夠砌三米渠牆!"
    戴眼鏡的年輕人突然蹲下,用石塊在地上寫寫畫畫:"如果每隊配兩組打楔工,運輸組用滾木的話,效率就會大大提高!”
    可隨著開采的持續,眾人發現僅靠打楔子的方法,進度還是有些慢。老蔫兒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了一種古老的法子:“咱們試試火燒水潑,利用熱脹冷縮,石頭說不定能裂得更順溜!”
    於是,他們迅速行動起來。李栓柱和幾個壯勞力負責撿拾幹枯的梭梭柴,沒一會兒就堆起了小山似的柴堆。老蔫兒指揮著大家把柴堆靠著一處巨大的岩石碼放整齊。
    “點火!”張誌成一聲令下,火把被扔向柴堆,瞬間,熊熊烈火升騰而起,火舌舔舐著岩石,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熱浪撲麵而來,大家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眼睛卻緊緊盯著那被火焰包裹的石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岩石被燒得通紅,像是一塊巨大的炭火。“潑水!”老蔫兒大喊。戴眼鏡的年輕人和幾個隊員迅速提起水桶,將冰冷的水潑向岩石。“滋滋”聲瞬間響起,白色的水汽彌漫開來,岩石表麵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成功了!”緊接著,又是幾桶水潑上去,“轟隆”一聲,那塊巨大的岩石順著裂紋裂成了好幾塊,大小正適合。
    “這法子太妙了!”
    大家受到鼓舞,幹勁更足!迅速分成幾個小組,一組負責燒石潑水,一組負責打楔子,一組負責運輸,分工明確,配合默契。
    臨近傍晚,張誌成正準備收隊,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快搬!黑風要來了!"
    刀疤臉漢子把最後一塊條石甩上板車,突然發現固定繩索的活扣被沙粒卡死。沙暴裹著碎石打在車轅上,騾子驚得揚起前蹄。張誌成撲上去勒住韁繩,抽出小刀"唰"地割斷繩索,兩人肩膀頂著車板,硬是把傾斜的板車推回正位。
    二十多人瞬間結成傳送鏈。老蔫兒佝僂的背此刻繃得筆直,石塊在他枯枝般的手臂間傳遞當最後一塊條石安全落地時,張誌成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後背的衣服已被岩石磨成布條。
    眾人依偎在拉石料的板車周圍,緊緊的互相擠著。哪怕閉著眼,眼淚還是被風沙吹的直流,恨不得把頭塞進肚子裏!
    好不容一熬到黑風過後,所有人都是灰頭土臉的,但看著那堆積如山的合格石料,心中又滿是欣慰。張誌成看了眼大夥兒,確認都無恙後,說道:“看!咱們頂住了!隻要繼續這麽幹,需要的石料肯定能按時供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