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吃拿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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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宇看著男人不耐煩的樣子,心裏也有些窩火。
    可他知道,跟管理處的人起衝突沒用,隻能耐著性子說:“那我在這兒等他。”
    說著,就往屋角的長凳上坐,把布包放在身邊,手裏的油炸糕已經涼了,他卻沒心思吃。
    男人見他沒走,也沒再管他,繼續低頭寫報表,屋裏隻剩下鋼筆劃過紙張的聲音和煤爐裏柴火偶爾“劈啪”響的動靜。
    林宇坐在長凳上,心裏七上八下的。
    一會兒擔心老王今天不回來,一會兒又怕賣餅幹的人先找到老王,把攤位訂走。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扛著自行車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臉上沾著些灰塵,正是李嬸說的老王。
    林宇眼睛一亮,趕緊站起身:“老王同誌,您可回來了!我是來訂攤位的,就是慶豐潤帽店旁邊那個空攤位。”
    老王放下自行車,擦了擦額頭的汗,疑惑地看著林宇:“訂攤位?你是哪兒的?之前有人跟我提過那攤位,說今天下午來訂。”
    “我是青山漁村的,來賣魚罐頭的。” 林宇趕緊把罐頭樣品遞過去,“老王同誌,我上午就去那攤位看過了,跟旁邊賣油炸糕的李嬸也打聽了,那攤位特別適合賣罐頭。您看,能不能先把攤位訂給我?我現在就交管理費。”
    老王接過罐頭樣品,指尖在罐頭殼上蹭了蹭,沒立刻說話,反而轉身把自行車往牆角一靠,慢悠悠地從口袋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又拿起桌上的火柴,“擦”地一聲點燃,煙霧慢悠悠地在屋裏散開。
    林宇看著他這副不急不慢的樣子,心裏更慌了,連忙又往前湊了湊:“老王同誌,您看這攤位......我是真著急用,廠裏還等著我回信運罐頭呢,要是訂不上,這批貨就得壓在庫裏了。”
    老王吐了個煙圈,斜睨了林宇一眼,把罐頭往桌上一放,手指輕輕敲著桌麵:“著急?誰不著急啊?昨天那賣餅幹的,也說著急,還說願意多交五塊錢管理費呢。”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宇鼓鼓的衣兜上,語氣裏多了幾分暗示,“這中街的攤位,可不是誰想要就能要的,得看緣分,還得看誠意...”
    林宇心裏咯噔一下,瞬間明白老王的意思。
    這是想要好處。
    他攥了攥兜裏的錢,心裏有些不情願,可一想到那攤位的優勢,還有賣餅幹的虎視眈眈,隻能耐著性子問:“老王同誌,您說的誠意,我不太明白,您給指條明路?”
    老王見他上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把煙蒂摁在桌角的煙灰缸裏,聲音壓得低了些:“也沒啥,就是最近天兒冷,我這老寒腿總犯,想喝點好酒暖暖身子,可工資就那麽點,舍不得買。”
    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掃了掃林宇的布包,“你剛剛說你是漁村的?聽說你們漁村那邊,有不少好東西?比如海貨幹貨啥的,拿點嚐嚐鮮,也算是幫你這忙的辛苦費。”
    “年輕啊,出來做事兒,得懂得人情世故啊,你說是不是?”
    林宇心裏暗罵一聲“貪心”,可臉上還是得陪著笑:“老王同誌,海貨幹貨我這次沒帶,不過我兜裏有現金,您看......”
    他說著,從兜裏掏出五塊錢,遞了過去。
    這已經是他能接受的底線了。
    老王接過錢,捏在手裏掂量了掂量,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把錢往桌上一扔:“林同誌,你這就沒意思了吧?五塊錢能幹啥?買瓶劣質白酒都不夠!那攤位要是給你,我得跟管理處的領導打招呼,還得應付後麵來問的人,這點錢就想打發我?”
    林宇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可還是強壓著怒火:“老王同誌,我這次出來就帶了訂攤位的十五塊錢,還有這五塊,總共就二十塊,真沒多的了。您要是覺得不行,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老王見林宇態度有些強硬,又怕真把他逼走,反而撈不到好處,便又放緩了語氣,拿起桌上的罐頭樣品,打開蓋子聞了聞:“你這罐頭聞著倒還行,這樣吧,你先給我拿十罐罐頭,再把那五塊錢給我,這攤位我就訂給你,以後有啥事兒,我也能幫你多照應著點。”
    林宇心裏一緊。
    十罐罐頭成本就不少,還要加五塊錢,這老王真是得寸進尺!
    可他看了看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隻能咬了咬牙:“行,罐頭我明天讓廠裏運過來就給您送十罐,這五塊錢您先拿著。不過老王同誌,這攤位您可得給我留好,不能再訂給別人了。”
    老王接過五塊錢,揣進兜裏,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從抽屜裏拿出攤位憑證,慢悠悠地填著信息:“你放心,既然收了你的誠意,我肯定給你留著。不過這事兒你知我知,別跟別人說,免得影響不好。”
    林宇點點頭,看著老王填完憑證,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疊好放進衣兜裏。
    他跟老王道了謝,轉身走出值班室,心裏滿是憋屈。
    本以為訂個攤位很簡單,沒想到還得被人吃拿卡要。
    前世他就聽說投資不過山海關,如今也總算是的親身體會到了。
    林宇攥著攤位憑證走出胡同,晚風裹著中街的煙火氣吹過來,心裏的憋屈還沒散,卻先想起得趕緊讓廠裏送罐頭。
    他沿著街麵找了會兒,終於在東風百貨商店旁邊看到個掛著公用電話木牌的小賣部,玻璃櫃台上擺著一部黑色撥號電話,旁邊貼著每分鍾兩毛的紙條。
    他掏出兜裏僅剩的十塊錢,先跟店主換了些零錢,然後拿起電話,手指有些發緊地撥著家裏的電話號碼。
    等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傳來二妮的聲音,帶著幾分嘈雜的機器聲:“喂?誰啊?”
    “二妮,是我,林宇。”林宇壓低聲音,盡量讓語氣穩些,“我在沈陽中街把攤位訂好了,你給梁永超打個電話,讓梁永超送一批罐頭過來,不用太多,先送五箱,我試著賣一天看看情況。對了,記得單獨裝十罐出來,到時候我有用。”
    “好!我這就給梁永超打電話,讓他明早天不亮就出發,保證不耽誤你擺攤!那十罐是......”
    “你別管了,照做就行。”林宇打斷他,又叮囑了幾句“路上注意安全”“罐頭別磕碰”,才掛了電話。
    看著手裏剩下的幾塊零錢,他心裏盤算著。
    住旅館得花錢,吃飯也得省著點,等罐頭賣出去了,日子就能鬆快些。
    從電話亭出來,林宇沿著中街往西邊走,找了家掛著“大眾旅館”招牌的小店。
    店裏的房間很簡陋,就一張木板床、一張桌子,牆角還堆著半袋煤,不過勝在便宜,一晚隻要三塊錢。
    店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娘,見他背著布包,還特意多給了他一床薄被:“小夥子,沈陽晚上冷,蓋厚點別著涼。”
    林宇道了謝,把布包放在枕頭邊,又小心翼翼地把攤位憑證塞進枕套裏。
    這可是他費了半天勁才拿到的,可不能丟了。
    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兒想著明天怎麽賣罐頭,一會兒又想起老王那副貪婪的嘴臉,還有劉桂蘭在醫院的胡攪蠻纏,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林宇就醒了。
    他簡單洗了把臉,揣上攤位憑證,快步朝著慶豐潤帽店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行人還不多,隻有幾個清潔工在掃地,賣早點的小攤剛支起爐子,飄出陣陣油條的香味。
    可當他走到昨天訂好的攤位前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原本空著的攤位上,已經擺上了一排玻璃罐,裏麵裝著各種水果糖,一個穿灰色夾克的男人正彎腰整理貨物,旁邊還放著一個寫著“正宗水果糖”的木牌。
    林宇心裏一沉,快步走過去,強壓著怒火問:“同誌,這攤位是我昨天訂好的,你怎麽占了?”
    那男人抬起頭,上下打量了林宇一番,眼神裏帶著幾分不屑:“你訂的?有憑證嗎?我昨天就跟管理處的老王訂好了,還交了一個月的管理費,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
    “老王?”林宇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從衣兜裏掏出攤位憑證,展開遞到男人麵前,“我有憑證!這是昨天老王給我的,上麵寫著攤位號和日期,你看!”
    男人瞥了一眼憑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憑證?這玩意兒誰都能做!我跟老王是老熟人了,他能騙我?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找老王問!”
    林宇拿著憑證,手都在抖。
    他瞬間明白過來,肯定是老王收了別人更多的好處,把攤位又訂給了別人!
    昨天的“誠意”、承諾的“照應”,全都是假的!
    他咬著牙,轉身就往管理處的值班室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