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他踩得,我踩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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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裏。
雖然說外圍像個很大的山寨,其實內部可不是茅草屋之類的土匪窩,而是一排排鱗次櫛比的青磚紅瓦建築,依著山頭建造,恢弘大氣,構造精美,別具一格。
正中央的地方還設置了一座數十米高的雙塔佛寺。
佛寺內供奉著兩位門主的法身,日夜香火不停,寓意隆運昌盛,虎狼不衰。
相比山寨外麵無數子弟們粗狂操練的熱鬧,寨子裏就要冷清許多。不少來往的子弟們都碎步快走,生怕引起大的聲音驚擾他人,很是規矩。
一處掛著“青狼居”的別院內,一個穿著灰色棉襖子的中年男子跪伏在積雪地麵,不住朝著客廳大門方的磕頭。
“陳門主,懇請你再幫慶兒一把啊。這孩子從小就沒了媽,沒人疼愛。如今幸得陳門主器重,才頭次回虎狼門當值。何不一次性到位,還參加什麽考校啊?萬一受個傷,或者被人擠下去,陳門主你臉上也沒光彩啊……”
誒。
客廳裏傳來一聲歎息,隨即走出來一個健壯挺拔的中年漢子,穿著灰色的錦袍,頭戴紫金冠,腳踩雲紋靴,氣宇高絕如鬆鶴,叫人不敢逼視。
虎狼門兩大門主之一,陳青狼。
“虎狼門並非我陳青狼一個人的,凡事都要講究規矩。舞台我已經給小慶搭建好了,若小慶有此實力,自可拿下頭籌。若其不才,那誰都沒法子。”
嘭。
中年男子繼續一頭磕在地上,“懇請陳門主給小慶一個確定的未來。我沒什麽其他的指望,隻想小慶在虎狼門站穩腳跟,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陳青狼深深的凝視著那男子,長歎:“內兄,你又何必如此呢。”
“你是孩子他爹啊!雖然慶兒是個妾生,可孩子他娘生前一直盡心服侍你,未曾怠慢過。還請陳門主看在孩子他娘的份上,給孩子一個將來吧。”男子再次叩首在地,泣不成聲。
陳青狼眼眸之中閃過一抹怒色,可似乎想到了什麽,怒色隨即消失,最後化作無奈歎息。
他上前,攙扶起男子,還輕輕的拂去男子額頭、棉襖上的雪粒子,“內兄,若我是個尋常的百姓,不等你提要求我自己就應了。可……我是虎狼門的門主。管著幾千號人的秩序,幾千口人嗷嗷待哺,稍有不慎,就會分崩離析。
很多人都以為我陳青狼過的瀟灑恣意,富貴榮華,一言可定他人生死。可誰又知道……我在縣衙和衛所中間的夾縫裏生存的難處啊。我每次去縣衙,每次去衛所……都擔心他們把我當成土匪黑幫,直接埋伏把我給砍了。
誰又知道,虎狼門內多少人暗地裏想給我捅刀子。但凡我做出任何逾越規矩的事情來,立刻就會被人攻訐,萬劫不複啊。”
中年男子豁然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位冠絕整個青烏縣的頂級大佬。
陳青狼繼續道:“你以為我不關心自己的兒子?你以為我不想自己的兒子過的好?站的穩?我他媽不是沒辦法啊嘛。
我若是帶個壞頭,下麵的人就爛一大片。我還找不到理由去懲罰他們知道嗎?一旦懲罰,他們就會拿我護短兒子破壞規矩的事情攻訐!
你以為做虎狼門門主很威風嘛?要不你來做?”
中年男子耷拉下腦袋,不敢說話。
“沒話說了?那就給我滾。以後別來找我。”陳青狼很煩悶的嗬斥一聲。
中年男子終於不敢違逆,悻悻的離開。
陳青狼仰頭長歎,“誒,門主難做啊。連自家兒子都護短不得……”
如果他願意做個昏庸的門主,不考慮後果,那自然無所謂。
可偏偏陳青狼內心深處存了一顆做好虎狼門的心。
就這時候,一道洪如大鍾的聲音在整個山頭炸響。
——陳青狼,你活膩了是吧!?
便是相隔很遠,陳青狼都感覺到這聲音裏的轟音雄力。不由全身大震。
“內息外放……至少也是大武師才有的手段……這是……艸,這位老青天怎麽來了。”
陳青狼似乎想到了來人的身份,立刻放下身段,直接衝向寨子門口,心頭大為擔憂。隻期盼那般不懂事的手下別惹毛了這位老太爺,不然這虎狼門都要被平推了。
待得陳青狼趕到寨子門口的時候,看見周圍的景象……整個人都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幾十個漢子舉起明晃晃的闊刀,圍著唐老太爺,個個凶神惡煞的,嘴裏說著“砍死這老頭”之類的話。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饒是陳青狼這位門主,都險些嚇尿了。
他人還在遠處就急切的大喊起來。
“住手,都他媽給我住手!”
刀客們聽見了聲音,紛紛側目看去,驚訝的發現自家門主發瘋的衝了過來。大夥兒便鬆了口氣,為首的一個提刀漢子,還用刀指著唐老太爺,頗有幾分邀功的味道,“狼門主,這老頭出言不遜,還說要你抬轎子迎他入門。簡直放肆,小的委實看不下去……”
啪!
不等那漢子說完,陳青狼就一個大嘴巴子抽在他臉上,“不會說話就給老子閉嘴。”
漢子捂著紅腫的半邊臉,感到十分的委屈,倔強的嘀咕著,“可是這老頭真的對狼門主不敬啊,我這也是為了門主你好……”
“還說?!”陳青狼猛的轉頭瞪著那漢子,雙目噴火。恨不得一腳踹死這漢子……
為了我好?
你他媽差點害死老子了。
察覺到陳青狼眼眸之中的凶悍,漢子終於不敢說話了。因為他覺得……要是自己再多說一個字,門主會過來和自己拚命。
周圍的一群漢子,其實想法是差不多的,也有想說話的。但是看到為首漢子的遭遇後,紛紛明智的選擇閉嘴,收了刀,後退數步。
然後,在所有子弟們震驚的眼神裏……陳青狼快步衝到唐老太爺跟前,就跟一個兒子見到親爹似得,彎腰拱手行大禮。
“老太爺,您來怎麽也不說一聲啊。我好讓人八抬大轎去唐家堡請你啊。豈能讓你親自跑一趟啊。”
唐正陽拄著龍頭拐,冷哼一聲:“嗬嗬,你們越來越威風了。我一個遭老頭子……哪裏敢勞駕你們啊。我就想著許久沒見你陳青狼,過來討杯茶喝,結果還被人阻攔,還說要砍死老頭子我……誒,老了,不中用了。沒人把我當回事了。”
嘶!
陳青狼頓時一陣頭皮發麻。
他如何感覺不出來老太爺對自己的不滿?
隨即,陳青狼站直身體,狠狠瞪了眼周圍的一幹子弟,惡狠狠的道:“你們真是有眼無珠啊。當年我和孟虎都在唐老太爺跟前學武的,得叫老太爺一聲老師。人家老太爺威震青烏的時候,你們還在娘胎裏呢。都他媽給過來道歉,然後各自下去領三十大板。”
眾弟子這才恍然,紛紛驚愕後怕。
門主的老師?
“唐老太爺,我錯了。”
“老太爺,是我有眼無珠,請您饒恕。”
“老太爺,俺也錯了。”
“俺也一樣……”
唐正陽的麵色終於有所好轉。陳青狼看在眼裏,鬆了口氣,“來人,去弄個轎子來,我親自為老太爺抬轎。”
唐正陽搖頭,輕哼一聲,“不必在這裏假惺惺的,我也就是說說。你如今高低也是個門主了,便不好駁斥了你的麵子。直接進去吧。”
“一切依老太爺,請。”
陳青狼主動帶路,同時扶額抹汗水。暗想著,還沒駁斥我的麵子?我麵子早就被你摘下來撕了個粉碎好吧?
他隻敢想,卻不敢說。
到了“青狼居”,陳青狼迎接唐正陽入座首席,親自拿出陳茶來燒水泡上,還讓人送上點心。
“老太爺大駕光臨,實叫我虎狼門蓬蓽生輝。我時常和大哥聊起曾經跟隨老太爺修煉養生功的事情呢,時刻不敢忘記老太爺的教授之恩。”
唐正陽抿了口茶,直接開門見山,“行了,這些假惺惺的客套話就免了。我來找你,是想和你說個事兒。”
“老太爺但請吩咐。”
“你兒子陳慶,去參加白羽堂的考校了?還說是你想把血嶺黑市拿在手裏?”
陳青狼感到十分疑惑,心內惶恐,趕忙給了中肯的回答,“實不相瞞。陳慶是我和一個妾室生的兒子,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妾室是天刀會安排過來的細作,但是……她對我好也是真的。後來被天刀會知道她為我生了孩子,便把她給殺了。此番陳慶是自己想去考校的,我便給了他一個機會。並非我想拿下什麽血嶺黑市。”
唐正陽聽後歎了口氣,“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啊。”
陳青狼仍舊不知道唐老太爺何等意思,便道:“唐老太爺放心,我隻是給陳慶搭了個舞台,最終考校結果,全靠他自己的本事。我絕不會幹涉。”
唐正陽橫他一眼,“你跟我還這麽見外的?行,那我現在就走。大老遠跑來一趟,聽的都是客套話,沒多大意思。”
陳青狼頓時慌了神,連忙拽住唐老太爺,“老太爺息怒,我說,我都說。”
唐正陽重新入座,“你說說看。”
陳青狼道:“白羽堂的堂主方白羽野心勃勃,陳府一事為了仙寶私欲。害得整個白羽堂折戟沉沙,損失慘重。我有意換個人。所以才設置考校。就是有意讓白羽堂的核心資產血嶺黑市拿在自己……靠譜的人手裏。將來,我讓血嶺黑市做成商貿中心。而白羽堂……就沒必要存在了,隻留下血嶺黑市即可。”
唐正陽這才感到滿意,用手指點了點陳青狼的腦門,“還說沒為你兒子做打算?”
誒。
陳青狼長歎:“老太爺,我也和你交個底。陳慶武功還湊合,但心性急躁了點。說實話我是不太放心血嶺黑市交給他的,奈何禁不住內兄的一再請求。這才讓他參加考校。”
唐正陽點點頭,“巧了,我也有一個人參加了此番考校。”
陳青狼雙目圓瞪,立刻就明白老太爺的來意。
“老太爺請說出此人的名字,我便是豁出這張臉也親自去一趟水燈鎮。全了此人。”
“那倒不必。既然是考校,那就公平的辦。若是我的人得了頭籌,你別搞什麽陰損手段便可。”唐正陽如是說,“正好,就讓大家都看看。你我選的人,各自表現如何。”
陳青狼額頭直冒冷汗,“青狼就算忤逆天下人,也不敢忤逆老太爺的意思啊。”
“嗯。”
唐正陽起身而去。
陳青狼目光移動,亦步亦趨跟上,“老太爺若是不忙,不妨咱們一起去水燈鎮走一趟?也好讓在下瞧瞧什麽樣的人,能讓老太爺親自走一趟?”
唐正陽道:“也好。”
……
水燈鎮。
白羽堂。
卻說謝安在西北別院等待了片刻,便看到唐清風和唐清雲歸來。兩人也沒和謝安說什麽,隻是寒暄幾句,便囑咐謝安回去好好準備考校。不要多想,安心發揮出實力即刻。
謝安便回到了林雲的住處。
考校的時間遲遲未定,兩人便坐著喝茶,靜靜等待。
過不多時,王祥和梁誌買好了大包的配藥歸來。林雲很高興的拆開,一樣樣檢查。多是一些紗布,消毒水,跌打損傷的,金瘡藥等等。
再三檢查後,林雲確定沒有遺漏,這才鬆了口氣,“如此便齊全了。我估計考校需要進行很多輪,多備一些總歸有備無患。”
謝安看在眼裏,心頭微暖。
雖然謝安覺得這些籌備是了以防萬一,但實際上謝安感覺林雲多慮了。
他敢來,必然是有絕對的信心。
但人家一番好意,謝安還是領情的。
趁著喝茶等待的時間,謝安開始思考唐清風臨走前囑咐自己的話——不要多想,安心發揮出實力即可。
後半句謝安感覺很好理解,問題是前半句……
雖然唐清雲和唐清風沒明確說什麽,但謝安從種種跡象上分析,隱約有一種感覺……
巳時初,張林匆匆的趕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道,“考校時間和名單貼出去了,參賽的人一共64個,兩兩抽簽對決,經過六輪之後,決出頭籌者。賽製中途不停,若某個參賽者因為負傷無法參加下一輪,那便算退場棄權。”
林雲聽了大感意外,“中途不停……一輪疊一輪,意味著參賽者除了要獲勝之外,還要特別注意避免受傷。考校難度無疑增大了不少。擂台上的規則如何?”
張林說,“生死考校,不設規則,不限兵器和手段。除非一方死,或者一方認輸。才算結束。”
林雲微微點頭,“這個倒是和往常香主級考校沒多大區別。謝老弟,不設規則,你可知道是什麽意思?”
謝安道:“知道,就是不限製偷襲和暗器手段。這也沒什麽,江湖廝殺,本就不論過程,隻言勝負結果。一旦登台,我不會任何留手。”
林雲聽了謝安的態度,心頭大安,道:“好。那就這樣。咱們去擂台外準備抽簽吧。”
張林也激動起來,“是該提前去,爭取抽個好簽,開門紅。”
謝安跟著大夥兒出了白羽堂。再次來到門口擂台的時候,著實被這裏的景象給震驚到了。
三條街道匯聚的路口,裏三層外層圍滿了人,當真是萬人空巷。
來到這世道三十餘載,謝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人聲鼎沸的大場麵。便是他的心態再平穩,看到這樣的場景,也不由自主的被感染了。
忽然間謝安就切身的感受到了,為何前世那些足球籃球明星在場上如此的熱血激昂,肆意奔跑揮灑汗水。除了體育本身之外,也是因為場外的無數熱烈的觀眾,賦予了那球場非凡的意義。讓那份獲勝的榮耀,變得無比神聖。
此番考校,亦是如此。
虎狼門高層為了搭建這個舞台,可謂用心良苦。
誰若能在這麽多鄉民麵前拔得頭籌,光宗耀祖不說,也可威震包括水燈鎮在內的其餘五鎮。別說做個血嶺黑市的香主了,便是做白羽堂的堂主,也是沒問題的。
這是一個平步青雲的舞台。
是陳青狼給他兒子陳慶搭建的青雲梯。
卻不知,這場大戲,終究會出現意外的。
誰才是最終的角,尤未可知。
這青雲梯……他陳慶踩得?我謝安踩不得!?
就在謝安愣神的時候,旁邊傳來唐清雲的聲音,“謝安,過來抽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