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太一道丶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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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安坐在長案旁,等著鎮魔衛送上一份份的冊頁案情。
    鑒於陳阿四提供的案情過大,還牽扯到黑澤縣的縣令。謝安便讓四個鎮魔衛把四個疍民帶到不同的地方進行單獨問話,然後收集各自的口供,進行對比。
    如此可最大程度的確保信息的真實性。
    饒是如此,四人給出來的口供仍舊存在不匹配的地方。
    謝安每次都圈出匹配不上之處,讓鎮魔衛拿回去再三問詢。
    如此反複折騰多次,隨著鎮魔衛遞上最後一版冊頁案情,謝安仔細看過後,所有信息終於都匹配上了。
    呼!
    謝安鬆了口大氣,張開雙手伸了個懶腰。
    捯飭一個晚上的冊頁案情,比練功可要累多了。
    白狐早就蜷縮在火爐子旁邊的小案幾上呼呼大睡。
    謝安看了都生出幾分羨慕來,還有幾分溫馨。
    這段時間,白狐始終陪伴左右。雖然它不是人,但也讓謝安枯燥的生活裏增添了幾分活力和溫馨。
    謝安站起身,輕輕活動了一番手腳,然後走出轅門。
    天已經亮了,飛雪紛紛揚揚,目所能及之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刺骨的寒風,吹散了謝安的疲憊。
    他抬起右手,張開手掌,任憑雪花落下,化成水打濕手掌,再順著掌紋溜走。
    過不多時,陳鐵踩著厚重的積雪匆匆趕來。
    “謝總司,陳阿四願意配合,帶路去黑澤縣四魚幫。”
    謝安點點頭,“好啊。”
    陳鐵不知曉謝安的打算,便問:“謝老哥打算親自去一趟黑澤縣麽?連縣令田有光都加入了天安邦,隻怕整個黑澤縣都被天安邦滲透了,過去隻怕危險。要不……”
    謝安淡淡道:“此事不急,我在等一個消息。陳老弟留在這裏善後,最近要加強大澤鄉的巡邏。切不可再出現屠村方麵的事情了。”
    陳鐵領命而去,謝安則在雪地裏打了一套養生拳,然後回到營帳內小憩。
    辰時初,劉春來報。
    謝安本以為會有回信,結果劉春卻說沒有。
    屏退劉春後,謝安坐在長案後蹙眉,心頭暗忖:發生什麽大的事情,長公主還不表示?讓自己一個人處理?
    不厚道啊。
    而且牽扯到了其他縣,還是個縣令,謝安處理起來壓力也大,畢竟官官相護啊。
    而且屍毒丸都出現了……
    顯然不是等閑的事情了。
    你讓我一個人來處理?連手書也不給。
    謝安扶額,感覺難辦。
    非要辦也不是不可以,青烏縣畢竟是五品鎮魔司,原則上也可以監察鄰縣的官員。但需要行宣南州總管的一份手書才好辦事。
    主要是……謝安並無多麽強烈的報效朝廷之心。讓他一個人去捅婁子冒風險,他自然不太情願。
    就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隨著轅門被掀開,一個穿著水藍色修身錦袍的鎮魔衛走了進來。
    謝安低頭專注翻看冊頁,頭都沒抬,不冷不熱道:“什麽事?”
    “謝總司官威不小啊。”
    聽了熟悉的聲音,謝安猛然抬頭,赫然看見前方站著的不是蘇玉卿又是何人?
    謝安大為歡喜,連忙起身讓位,“長公主。”
    蘇玉卿微微頷首,一邊入座長案,一邊翻開謝安整理的冊頁,最後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案卷整理的十分周密。”
    謝安道:“此事關係到黑澤縣的縣令,還牽扯到四大魚幫。我擔心陳阿四他們有所顧慮,不敢把事情說全。便多核對了幾次。長公主怎麽親自來了?”
    謝安其實沒指望蘇玉卿會來,隻是需要蘇玉卿的一份手書就行。
    畢竟蘇玉卿代表朝廷行宣南州,行總管之事。有了蘇玉卿的手書,謝安也就方便許多了。
    蘇玉卿合上冊頁,“你辦的很好,補全了我手中的半份信息。”
    謝安立刻湊到長案旁,“還有半份信息?”
    蘇玉卿道:“自數月前,南陽鎮魔府司就給我傳訊,說滯留在南陽府一帶的長生教餘孽消失了。我當時還納悶他們跑哪裏去了……結合你給的信息。可以確定天安邦就是長生教。他們用煉屍術控製妖物屠村,為的是革陳鐵趙青兒他們的職。拔掉青烏鎮魔司這顆釘子。”
    原來如此……
    難怪會出現屍毒丸。
    原來是長生教的總部遷徙過來了。
    這就很合理了。
    畢竟煉屍堂不過是長生教的一個分支而已。
    片刻後,謝安才把各個線索梳理清楚,“那天安邦的天父是?”
    “前朝國師,廣蟬子。大祭司金海兒的父親,也是前朝仙後金曉棠的弟弟。”
    廣蟬子……
    當初謝安在大銅鍾上就看到過這個名字。
    沒想到……
    “也就是說……李昊已經和長生教勾結上了。”
    “是淮南王。”
    謝安沉默了。
    沒想到此番牽扯出來這麽大的事件。
    先前還說需要長公主的一份手書就可以,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愣神許久,謝安道:“長公主接下來有何打算?”
    蘇玉卿很淡定的開口,“我原本以為需要等淮南王反,才可動手。如今看來,淮南王急了。我們可分兩步走。第一,找到李昊和廣蟬子勾結的證據。第二,找到淮南王和長生教五老妖勾結的證據。隻要證據到手,我即刻入京,說服皇室宗親和朝廷的幾位重臣。隨後通知其他州牧,即可對淮南王動手。
    若能提前找到證據,可以免除一場戰事,避免生靈塗炭。當真是造福天下的大功德。謝安,我需要你的幫助。”
    謝安深深的凝望著眼前這位驚豔清麗的女子,心頭佩服她的思路之清晰,同時也感歎朝廷的複雜。
    景泰皇帝明明動了削藩的念頭,卻不可妄動。還需要找到證據。
    可見淮南王在朝廷有很多朋黨和派係。
    若無實證表明淮南王有謀反意圖,景泰皇帝也不得不隱忍。
    一方麵說服不了重臣和皇室宗親。
    另外一方麵,淮南王雖然是個異性王,但具體的職位和州牧差不多。
    大乾有三十六個州,州牧隻怕也有三十多個。如果景泰皇帝在無證據表明淮南王有反意的情況下強行削藩,且不說名不正言不順,也容易引起其他州牧的心思動蕩。
    如此一來,國本就動搖了。
    倘若找到了淮南王勾結五老妖和前朝長生教的證據,那麽削藩就名正言順了,其他州牧也隻能響應,更不會心思動蕩。
    天下大勢,當真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為了削藩南州,這位長公主更是在此地布局,耐心等待二十幾年。
    謝安心頭多少有幾分動容。
    茶已泡好,謝安給蘇玉卿滿上一杯,然後自己抿了一口,“在下能力卑微,不知能幫上長公主什麽忙。”
    蘇玉卿說,“你去抓了廣蟬子。”
    噗!
    謝安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饒是他再淡定,也被驚到了。
    你讓我去抓廣蟬子?
    前朝國師。
    高低是個武道宗師了。
    這也太危險了啊。
    蘇玉卿忍不住笑了一下,“主要是我現在不方便露麵,但我會跟在你身邊,協助與你。”
    謝安鬆了口氣。
    這還差不多……但這難度和風險,也是謝安不願意麵對的。
    “如此說來,在下就是露個麵?”
    “差不多這個意思。”蘇玉卿道:“隻要抓了廣蟬子,順藤摸瓜挖出李昊,可抓李昊。再從李昊這裏順藤摸瓜挖出淮南王。另外你和黃師傅交好,黃師傅必然知道四老妖和淮南王勾結的事情。你挖出來。南州大局,可定。”
    謝安捏著茶杯,忽然就明白了蘇玉卿的用意。
    難怪她潛伏在青烏縣,入住謝府從不外出。
    就是給李昊和淮南王故布疑陣,讓淮南王認為蘇玉卿始終在南陽府。如此一來,李昊在青烏縣的行事就會變得狂放。畢竟李昊怎麽都想不到,青烏縣內會有人膽敢抓他,更不會想到青烏縣內有人可以抓了廣蟬子。
    不過謝安感覺淮南王在南陽府也是有耳目的,這些耳目的用意無非是盯著長公主,至於長公主如何瞞過那些耳目的……謝安不得而知。
    至於黃師傅被四老妖暗算追殺,極有可能黃師傅知道了四老妖和淮南王勾結的事情。
    連這個,蘇玉卿都算進去了。
    細想之下,謝安覺得這位長公主的策略……可行。
    這女人,了不起。
    不過謝安並未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麵露為難之色。
    謝安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不可替代性。自然要談好處的。但這好處謝安不能直接要,否則就顯得這個總司太不敬業了。
    謝安不直接要,但長公主必須給啊。
    不然不是白冒風險了?
    謝安覺得,隻要自己露出為難之色,以長公主的聰慧,肯定知道自己的意思……
    果然,蘇玉卿笑道:“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誌在求仙證長生。對朝堂的事情並無太大的興趣。”
    謝安並未反駁,反而給蘇玉卿倒茶。
    蘇玉卿娓娓道來,“謝安,大事當前,我便直接開門見山了。”
    謝安道:“請長公主賜教。”
    蘇玉卿道:“本宮來南州行削藩之事,其實父皇是反對的,皇室宗親也反對。朝堂很多人都不看好我。但我還是來了。因為我自己想來,我想為這片土地做點什麽。還有師父支持我。師父信任我,覺得我可以做到。但我一路走到現在也是阻礙重重,難得尋到你這樣的地方助力。”
    謝安道:“恕在下冒昧一問,長公主來南州,一蟄伏就二十幾年。可還有其他原因?”
    蘇玉卿很認真的打量了一番謝安,“你為何會這麽問?”
    剛剛給的理由還不夠?
    自己想來……
    謝安卻道:“長公主你也知道的,抓捕廣蟬子多麽危險,還要連帶抓捕李昊,麵對淮南王和四老妖。這一切對於在下這個普通人來說,需要麵對的風險和壓力是巨大的。既然是開門見山,在下也想知道長公主真正的用意。”
    若是初次相處,謝安是萬萬不敢這麽問一位長公主的。但謝安和長公主相處了七八年,還是同吃同住。是上下級,也是朋友。
    謝安知道長公主,長公主也知道謝安。
    這才敢問。
    蘇玉卿端起茶杯,猛的喝了一大口,“世俗女子多束縛,地位大多卑微。皇家女子在外人麵前自然風風光光,但是在帝王宗親麵前,又何嚐不卑微呢?
    三十年前,大乾和北涼十六國打過一戰,輸了。為了修複關係,父皇提出和親。而我生為諸公主之長,自然被首先納入和親人選的。
    北涼荒涼,多為野蠻之輩。我不願嫁入北涼,更不願意和不喜歡的人成婚。便向父皇立下約定,若我削藩淮南王,可免大乾和親之國策。
    大陰山和大乾的百年協議,是協議的終結,也是我和父皇約定的最後期限。”
    謝安聽了更加動容。
    沒想到……連如此卓絕的女中豪傑蘇玉卿,也逃不過皇帝世家的命運。
    這世道,何嚐不像一張絕望的網?
    網住了所有的人。
    每個人都在這張網裏麵奮勇掙紮。
    而謝安,也有一張網。
    許久,謝安低下頭去,“抱歉,再下勾起了長公主的傷心往事。”
    同情是同情,憐惜也是憐惜。但謝安也沒有因為這個就熱血上湧,一口答應蘇玉卿。
    蘇玉卿很快調整好了情緒,道:“謝安,你是幸運的,其實我很羨慕你。”
    謝安被說的很是尷尬,“在下一介草民,起於微末。承蒙長公主抬愛,才有今日些許成就。有什麽值得羨慕的呢。”
    蘇玉卿說,“你可還記得太一道教主的那枚令牌?”
    “記得。”
    “背麵的刻字,可還記得。”
    “太一道丶白。”
    “你可知道這白是什麽意思?”
    “教主的名諱?”
    “沒錯,白是大乾最可怕的字,連父皇的名諱都要放在白字之下。這是連家師都做不到的。”蘇玉卿娓娓道來,“家師葉南天,大乾唯一的武聖。還是父皇的結拜義兄。當初家師武鎮天下,然而,我大乾卻仍舊要依靠道門,才可勉強統禦天下。你可知為何?”
    謝安越聽越吃驚。
    是啊。
    天寶沒武聖,大乾是有武聖的。
    而聽蘇玉卿的說法,這位武聖並非道門中人,為何大乾還要依靠道門?
    武聖還鎮不住如今大乾這方天下嗎?
    “為何?”
    蘇玉卿苦笑:“因為家師和太一道丶白打過一架,結果……輸了。從此大乾就不得不尊道門為國教。尊太一道丶白為國師。”
    什麽?
    武聖老人家都打不過這個太一道丶白?
    這也太嚇人了啊。
    等等……
    貌似自己做了太一道丶白的親傳子弟?
    這……
    謝安腦袋瓜子有點亂。
    原本以為這份令牌,是長公主給的恩賜,現在看來似乎沒那麽簡單。
    按理說,長公主師父是當朝武聖,可以拒絕和親的。奈何葉南天是景泰皇帝的義兄,可見是向著景泰皇帝的,那就沒辦法了。
    但這個太一道丶白,比葉南天還猛……
    蘇玉卿似乎看出了謝安的疑惑,“你是不是很詫異,為何太一道丶白,會讓你做親傳?”
    謝安明白了。
    今天長公主為了讓自己幫她彈定南州,是來交底的。
    “請長公主賜教。”
    蘇玉卿道:“因為仙盒。你得到了仙盒。”
    謝安深吸一口氣。
    頭皮發麻。
    這麽說,雨荷早就判斷自己得到了仙盒,並且告知蘇玉卿。然後蘇玉卿給京城的太一道丶白去信。就坐實了自己親傳的身份。
    之前魏浩然和趙青兒說過,他們也乞求成為太一道親傳,結果失敗了。連寶親王出麵都不頂用。
    無數的線索,在謝安腦海中閃過。
    沒想到啊,自己陰差陽錯,竟然得了個這麽可怕的後台。
    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這麽說,白老人家知道我?”
    撲哧。
    蘇玉卿忽然抿嘴笑道:“若是讓她知道你喊她老人家,非抽你不可。”
    謝安:“……”
    蘇玉卿道:“太一道丶白是個女的。年紀多大我不知道,但看起來很年輕。京城外三十裏有一座大山,叫做玉京山,也是太一道的總部所在。這座大山本不存在,因為她來了,所以山也就來了。”
    徒手造山?
    這豈非仙家手段?
    “她叫什麽名字?”
    “當世鎮壓武聖者,唯她一人,太一道,白玉京。”
    謝安緊緊捏著懷裏的那枚令牌,小心髒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捏住了。
    自己在數萬裏之外,拜了個鎮壓武聖的女人做師父!?
    蘇玉卿露出羨慕之色,“當初我也想拜白玉京為師的,奈何她說我無仙緣,誌不在長生。把我推薦給葉南天。所以我說我羨慕你。”
    謝安無從謙虛。
    的確令人豔羨……
    再謙虛就太假了。
    蘇玉卿道:“所以,我對你格外的關注。也不會勉強於你。你若肯幫我彈定南州,可封國公。官二品。入京後,可有大把的時間去找仙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