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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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延舟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好人。
    要不是親身經曆一場,丟掉一條性命,梁善如甚至會覺得自己誤會他至深。
    畢竟從目下看來,裴延舟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為了她好。
    他做的甚至比姑母還要多。
    姑母勸她寬心,說有阿舅庇護,也都隻是掛在嘴上,無非之前說起舅母本要同行,才勉強算是實質性。
    可問題是舅母她終究也沒來。
    裴延舟他……
    他勸的那些話,更值得梁善如深思。
    如果不知他是條會咬人的毒蛇,怎會提防他分毫?
    梁善如目光如炬,盯著他看了很久。
    裴延舟被她盯著看,但發覺她的眼神裏並沒有多少善意。
    而且不同於往日的探究審視,到後麵那會兒,她雙目中冰冷一片,幾乎沒有溫度,看他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裴延舟想他是不會看錯的。
    他甚至在她的眼裏看到了諷刺。
    諷刺誰?
    裴延舟眉心微擰:“表妹覺得我做這些也是……”
    “或許世子沒有什麽目的吧。”梁善如都沒等他把話說完,徑直打斷了,“其實我該多謝世子,謝你思慮周全,為我考慮良多。
    不過也借著今天這個機會,我有幾句話想跟世子說的再清楚一點。”
    裴延舟警惕起來。
    她這樣的語氣口吻,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他想起了那天她說的話有多傷人。
    這個時候應該扭頭就走的,不聽也就算了,偏偏他舍不得。
    他總有那麽多的舍不得,她卻半點情麵都不留。
    裴延舟深吸口氣:“你不用說了。”
    梁善如果然收了聲,隻是仍舊定定然看他。
    裴延舟微微合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嘴邊掛著自嘲的弧度:“我做這些本來就沒別的意思,更不為了讓你念我的好,是真覺得這樣做對你更好。
    你不領情,我不怪你,本來就是我自己要做,又不是你求我做的。
    至於你所擔心的事,很用不著。
    等回了京,我自然有分寸,不會給你徒增煩擾。”
    他這回真的說完就走,自從見麵以來,第一次在梁善如麵前留下背影。
    梁善如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看了很久,還是摸不透他的用意。
    無論做事還是眼下說話,他似乎都沒有惡意。
    可惜她不是從前的梁善如了。
    裴延舟前腳走,裴靖行後腳就又來。
    梁善如負手而立,寧靜的溪麵看不見波瀾時,察覺到身邊有人。
    她本來以為是裴延舟去而複返,擰著眉一臉的不耐煩:“世子到底……”
    結果一轉頭看見裴靖行,啊了聲,連表情都在一瞬間變了。
    她有些訕訕的:“表哥怎麽過來了?”
    裴靖行又不傻,她是真不喜歡大哥,這些天他看的分明。
    私下裏他還特意去問過阿娘,但阿娘說這事兒她心裏有數,讓他少管,他就隻能自己琢磨,再沒問過。
    方才她臉上的不耐煩做不了假,脫口而出的世子二字擺明是誤以為大哥又回來找她。
    等到看清楚是他,就什麽情緒也沒有了。
    裴靖行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溪邊冷,站的久了就回去吧,吃點東西,再歇一會兒咱們就繼續動身。”
    她說好,轉過身來又看向溪麵:“這條路小的時候也走過好多回,沒有在這個時節看過這條小溪,竟是另一番景象。”
    “平靜下不知道隱藏著怎樣的洶湧,別看是條小溪,等到乍暖還寒,溪麵的薄冰解了凍,還不知怎麽樣呢。”
    裴靖行分明話裏有話,見她不接,自顧自的又說:“表妹剛剛不高興嗎?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想起了舅舅和舅母?”
    梁善如無奈的笑了笑:“表哥想問我為什麽不待見世子還不直說,咱們是兄妹,拐彎抹角的好沒意思。”
    裴靖行心裏對這個小表妹其實有些微妙複雜。
    說是兄妹,終究不是一母同胞,隔了一層其實也沒有那麽親。
    隻是他自幼習武,年幼時候聽多了二叔和小舅父征戰軍中的事跡也心生向往,所以對表妹會更多出些親厚來。
    她的性子和家裏姊妹也不一樣,不是嬌滴滴的閨閣女孩兒,不那麽愛依賴旁人。
    別說他隻是個表哥,哪怕是她親阿兄,隻怕她都先隔得遠。
    但從根本上來說,他還是願意護著她,幫著她的。
    “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怕直說了你要翻臉,阿娘又要罵我來招惹你。”他無聲的笑著說,“其實大哥他沒有惡意,表妹又何必呢?”
    至此梁善如才真覺得好笑。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她不想跟裴延舟走動親近,每個人都來問她為什麽。
    她想了那麽多的說辭去應付,可為什麽呢?
    就因為裴延舟是國公府的世子,而她是寄人籬下的小孤女?
    裴延舟示好,她就該感恩戴德,否則便成了不識好歹。
    梁善如忽然笑了,隻是眼中一片漠然。
    裴靖行喉嚨一緊,下意識叫她:“表妹?”
    梁善如偏過頭同他四目相對:“沒有為什麽,不想給他好臉色,不行嗎?”
    說到底就是她樂意不樂意的事兒。
    裴延舟上趕著對她好,事也做了,話也說了,那跟她有什麽關係?她就是不領情,甚至覺得他很討嫌,有什麽不可以?
    該說一句何必的是他們。
    何必追著她問東問西。
    裴靖行能感受到她是惱了,有些不大會哄人:“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可別惱。
    要是實在不高興,往後我再也不問了,成不成?
    你可千萬別到阿娘那兒去告我的狀,不然沒我好果子吃。”
    他哄了兩句,也伸了個懶腰:“不過最要緊的是你自己高興快意,不然阿娘帶你回京也沒什麽意思了。
    家裏有二哥和四郎,其實等回去之後也不怎麽見得著大哥,你有什麽事,交給我們去辦,還輪不到大哥呢。”
    他眉眼彎彎,低頭看她。
    梁善如麵上的冷漠終於褪去:“表哥來問我,把我問惱了你倒先把自己哄好了。”
    她噗嗤笑出聲,然後順著他的話說:“正是這個話,我有嫡親的表哥呢,也麻煩不著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