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領先世界一百年的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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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自己的身像會被印在所有的錢幣和錢票上。
然後隨著天下人的事情,流入千家萬戶。
朱載坖心裏便是一陣火熱。
至於什麽皇帝威嚴會被褻瀆的小問題,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畢竟與之相比的可是自己被天下人知曉,天下黎庶都能知道他們的皇帝長什麽樣子。
隨之朱載坖就想到,凡新君即位內廷和禮部似乎都會為新君畫一張袞冕服像。
這豈不是趕巧了!
正好就可以用自己即位後第一張袞冕服畫像做錢幣錢票的身像不就好了。
甚至於。
在昌平書院待過幾年,思維被無形中開拓了很多的朱載坖,更是已經暢想了起來。
那些新鑄的錢幣和錢票上,不光要有自己的身像,還得要清清楚楚的寫著自己的年號。
如此一來,自己不用花費任何功夫,就能讓天下人知曉,就能以此深入人心。
帝王之名,輕易便可取得。
於是乎。
朱載坖便愈發的熱切起來。
心中也基本對改立大明錢司的事情傾向於讚同。
而高拱卻是皺眉道:“朝廷改立錢司,鑄造新幣,將金銀並入錢幣之類,歸於朝廷管轄,確為妥當之舉。可新幣鑄造印以我朝皇帝陛下身像,而若將來新君即位,豈不是就要再鑄新幣,如此又會多一份火耗。”
現在。
高拱這位首輔已經開始思考鑄造金銀幣的問題了。
而他也忽略了,自己是不是應該支持改立錢司這件事。
嚴紹庭當即笑著解釋:“元輔有此疑惑,正是下官所言,改立戶部寶鈔提舉司為錢司之後,朝廷更要於各省、府、縣設金銀銅行的原因。”
高拱的眉頭依舊是緊皺著。
朝廷層麵,將戶部寶鈔提舉司改成大明錢司,這一條其實並不難。
不過是將提舉司換個名字,換一份職責罷了。
可若是要在各省、府、縣設立所謂金銀銅行,無疑就是在地方上多出來一個官府衙門。
這多出來的衙門,就要多出無數的職缺位置。
當然這能讓朝廷安排更多的人,但無疑也會增加朝廷對地方的治理成本。
不過嚴紹庭卻在解釋著:“朝廷體製,各部司衙門,京師與地方,曆來都是互相節製監察。錢法改製一事自然要遵循此理,戶部寶鈔提舉司改為錢司,臣以為隻可掌定金銀銅幣價比,鑄造新幣之權。而支存勾兌錢幣之事,則應由各地金銀銅行管轄,於地方開設行鋪,官商軍民可支存金銀銅幣於行鋪,行鋪開出金銀銅票,約定應給行鋪存付之息幾何。”
嚴紹庭說的很慢。
而他所說的,也盡可能是在按照現代的中央金融體製來規劃的。
不過卻也有所不同。
就必須現在大明人若是要將錢存在金銀銅行裏,那就要給出一份利息才成,這一部分屬於是管理費了。
當然。
在西方銀行業發展之初,其實也是如此。
高拱更是下意識的說道:“地方官商軍民將金銀銅錢存於……金銀銅行……若此事當真要辦,這名字還得改成一個朗朗上口的才成。”
念叨了一下名字的事情。
高拱這才繼續說:“一地官商軍民存於行鋪之中,開始對應的錢票,便可從容方便帶之別地於行鋪之中取出。此般事情,前宋之時便已於蜀中所興交子開始,如今朝廷要做這件事,隻需要專門留意錢票防偽辯真即可。”
見高拱越來越上道。
嚴紹庭也願意衝著對方拱手作揖,順帶著吹捧道:“元輔英明,錢司與金銀銅行設立,除卻能讓朝廷掌握金銀比價,穩定天下物價,更能方便天下人用錢,也方便商賈行販四海。”
高拱卻是搖頭道:“錢票一事好做,且一金值萬錢,一銀值千錢。尋常人便是不用錢票,隨身帶上幾金幾金,也足夠行商之用。”
嚴紹庭倒是有些驚訝高拱竟然能將金銀銅幣和金銀銅票之間的關係看的這麽清。
畢竟一金就能價值萬錢。
錢票的存在是為了解決長途攜帶問題,那麽隻要帶幾兩黃金,也就能滿足大多數商賈做生意需要了。
高拱這時候又說道:“老夫所顧慮的,是若要在各省、府、縣都開設潤物所說的金銀銅行,則朝廷將多出一千餘座衙門,其所用官吏便要多出近萬。朝廷如今雖不缺官俸錢糧,但朝廷卻也要為此多一份精力監察地方。”
聽明白了高拱的疑惑之後。
嚴紹庭立馬回答:“元輔放心,下官在設想之初,隻將錢司與設立在兩京內的金銀銅行主事之事定為官身。錢司由戶部並內閣、內廷三方監管,兩京金銀銅行則由兩京戶部管轄,每歲、每季、每月、每旬監察各地賬目。”
聽著嚴紹庭的解釋,高拱不時的皺起眉頭,又不時的點點頭。
他隨之點頭道:“錢司有定價鑄幣之權,自當有三方監管。兩京金銀銅……”
說到此處。
高拱忽的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朱載坖,又笑著看向嚴紹庭。
“不如就將這個金銀銅行簡稱金行吧,如此一來,說起也順口的多。”
金行……
嚴紹庭眉頭挑動,心中卻多了一份古怪的感觸。
銀行一詞大概會在今日因為高拱的一句話,徹底消失在曆史的塵煙之中。
而金行二字,卻恐怕要一直延續下去了。
不過這也絕對符合中原人最樸素的價值觀。
畢竟金子總比銀子更值錢。
嚴紹庭想了不少。
但高拱也就是隨口一說,便繼續說道:“兩京金行為總,歸於兩京戶部管轄,如此也方便地方上錢鈔移送往來。再以錢票為證,允官商軍民支取,如此確也方便行事。”
說完後。
高拱便笑吟吟的看向了現場唯一坐著的太子朱載坖。
“殿下,這錢司與金行設想,倒是頗為好法。”
朱載坖也是麵露笑容。
這當然是好法子了。
畢竟自己的身像馬上就能在即位之後,流入千家萬戶,受天下黎庶供奉。
但在場的李春芳卻愣住了。
他目光凝重的看向高拱,眼底神色複雜無比。
這怎麽忽然間,老高竟然就開始讚同嚴紹庭提出的這個法子了。
他也不多想想其中會不會包藏著嚴家的歹心?
本著為了反對而反對的原則。
李春芳當即沉聲說道:“殿下,戶部寶鈔提舉司改為錢司,兩京及地方設立金行,或為好事,利於新政。但國朝社稷之製,又豈能輕易更迭,今日不過是臣等與殿下合議嚴賓客所提之法,臣以為更應當交由朝廷官僚共議利弊。且,若兩京及地方皆設金行,雖隻有兩京金行主事之人加官身官職,可天下府縣千餘之數,用人必將萬餘,如此之多必定要精於錢鈔計算之人,恐怕一時也難以補全。臣以為,此事萬不可急於一時,使善政良法因急於施行便變成惡政凶法。”
說話間,李春芳不斷在心中默念著。
自己是如今朝廷僅存的清流舊黨翹楚之人。
而清流舊黨之所以在朝堂之上節節敗退,全都是因為嚴家,或者說是因為嚴紹庭。
那麽對方要做的事情。
自己就必須要反對。
無關對錯。
隻因屁股。
可他剛一說完。
朱載坖便幾乎是下意識開口道:“昌平書院數算院如今也已經曆數科,算起來結業學子已經有百人。當初在徽州府一手掀開人丁絲絹案的帥嘉謨,便是算數奇才,如今就在數算院擔任院正。朝廷若要在地方設立金行,自當先於兩京設立,再循序漸進遍及各地,如此一來便不必在意時間倉促,可讓數算院往後擴大招攬學子,而後結業分赴各地金行做事。”
太子一開口就是昌平書院。
李春芳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朱載坖便又說道:“這件事內閣今日議定,等明日之後本宮自會再召六部九卿商議。李閣老不必擔心,有朝中群賢共議,想來便是其中或有弊端,也能顯現出來加以改正。”
李春芳徹底熄火了。
眼神一陣變換,最後也隻能是躬身低頭。
“聖明無過殿下。”
嚴紹庭則是斜覦了李春芳一眼。
隨後麵露笑容的看向朱載坖。
原本他還打算自己將昌平書院數算院的存在提出來。
現在可倒好。
這位已經是大明東宮皇太子,明日就要登極稱帝的朱載坖,說到底還沒有忘了自己過去身上那個山長的身份。
這胳膊肘偏的。
有了他今天這句話,以後金行裏用人,大概率都是從數算院出來的了。
在朱載坖看來,他用書院的人就是在用自己的人。
但在嚴紹庭看來,卻又是另一回事。
執掌帝國金融權柄?
這可是自己此前有過設想,但卻不敢真的去想的事情。
雖然當下錢司和金行還是個沒影的東西,但在嚴紹庭看來,這件事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同樣的。
雖然將來的金行,可能存錢還需要付利息。
還處於最原始的金融序列。
但通過錢司和金行,已經充斥在這些金行裏的昌平書院數算院的學子們,自己就能掌握一張無形的權力大網。
而領先世界一百年的金行。
又可以讓自己有更多的選擇,去做更多的事情。
至少。
大明新政,若是有了錢司和金行的存在,必然會走的更加順暢!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捉摸著太子即位後,恐怕是要將錢司和金行作為頭一樁大事來做,而他們又能在其中插手多少,獲得多少利益好處的時候。
朱載坖卻已經站起身,走到嚴紹庭麵前。
在眾人注視下。
朱載坖麵帶笑容,低聲詢問道:“潤物今日所提錢司、金行,加之鑄造新幣,本宮雖然才短,卻也已看出其中幾分玄妙,定是利國利民之法。隻是不知……”
太子說話的語氣愈發的猶猶豫豫支支吾吾起來。
高拱、李春芳等人麵色也愈發好奇。
嚴紹庭躬身頷首:“殿下有何不解之處,臣可盡為殿下解惑。”
朱載坖卻是立馬擺了擺手。
“也不是什麽不解的。”
“本宮隻是想知道,若是鑄造新幣,是否應當先鑄樣幣出來一觀?”
眾人頓時一愣。
嚴紹庭則是在短暫的呆愣之後,瞬間反應過來。
他雙手兜在一起,隔著衣袍捏著袖中其實早就已經鑄造好的金銀幣,卻沒有拿出來的意思。
而是笑著看著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朱載坖。
“若殿下降諭,臣以為最多日功夫便能將樣幣製造出來。”
朱載坖立馬伸手拍在嚴紹庭的肩膀上。
“那就去做吧。”
“日的功夫正正好。”
“到時候本宮自會召集六部九卿,共商潤物今日所提之事。”
得到了一個明確的能看到自己身像印在金銀幣上的日期,朱載坖一時間愈發滿意。
帶著滿足感。
這位帝國的繼承者,步履輕鬆的走向了殿外。
嚴紹庭則是微微低著頭,注視著朱載坖的腳步消失在視線裏。
這位太子想要看到自己被印在錢幣上的心態,很好理解。
畢竟對他而言,新朝新氣象,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而通過朱載坖的反應,以及能在第一時間說出金行用人可以從書院學子中選拔,也足以證明錢司和金行的設立,基本上已經得到了這位不日新君的肯定和支持。
隻不過文華殿內也可謂是一家歡喜一家愁。
李春芳便是滿心憂慮。
他自然也看得明白,錢司和金行對朝廷的好處。
但他更看到,錢司和金行是嚴紹庭提出來的,金行的用人更是要從昌平書院選。
那麽嚴家在朝中的力量,就會無形中越來越深厚。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懷揣著心思,李春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文華殿的。
而走出大殿的高拱,卻是刻意走的慢了一些,等著嚴紹庭跟上後,才開口道:“今日潤物所提,老夫到現在想來,也覺得甚為奇妙。”
嚴紹庭微微頷首:“元輔厚讚。”
高拱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這如何能是厚讚,確為妙法而已。隻不過,此等改設新增之事,雖然隻有兩京金行主事人有官身,卻也幹係重大。潤物近日還是要辛苦些,理好一份條陳交給老夫,也好讓老夫細細翻閱,明白潤物在此事中的良苦用心。”
身為首輔,高拱此刻說話,可以說很是客氣了。
嚴紹庭也不會托大,頷首點頭:“元輔吩咐,下官自當盡心盡力,這幾日便將此事條擬成策,交由元輔審閱。”
見嚴紹庭如此說。
高拱亦是目光深邃的看了他一眼。
“如此……”
“便辛苦潤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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