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上海風雲(八)真有仙人?(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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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上海是整個東亞最耀眼的城市,城市地域廣大,足足兩百萬人口。
而且街巷複雜,許多本地人,也未能知曉每一個胡同和巷弄。
二月紅帶著齊鐵嘴和陳皮穿梭在這片的街巷之中,三人行色匆匆,其中齊鐵嘴更是一臉哀痛。
去時六人,回來時,隻剩下三人。
齊鐵嘴甚至不敢想象留下的三人會有什麽下場。
三人穿過一個胡同巷子,來到西灃路南門胡同。
這裏大部分都是滄桑的老宅,還有鳥語花香的院子。
這樣的房子阡陌連成一片,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在裏麵繞暈。
大部分人家都是院前門樓,院內種樹,雖然是灰色泥瓦房,普通碎石路,到處都是歲月留下的滄桑和破落。
二月紅四下觀察了一下,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之後,周圍都是漆黑一片,今天夜晚的月光也很暗淡。
咚咚咚。
咚咚。
咚咚咚。
兩長一短的敲門聲,但裏麵依舊毫無聲音。
就在陳皮快要按捺不住強行破門時,裏麵終於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誰啊?”
“三開春,九九歸一。”二月紅輕聲說道。
嘎吱,門被打開了一條縫。
二月紅、齊鐵嘴和陳皮三人立馬魚貫而入。
“二爺!”屋子主人是一個中年男人,看上去老實本分,操著一口蘇南口音。
二月紅點了點頭:“還未問這位兄弟高姓大名。”
“二爺抬舉了,我和佛爺一個姓,但並不是張家人。”中年男笑了笑。
他環顧了四周,連忙將幾人請進了屋子裏:“鄙人張春,見過幾位爺。”
“昔年佛爺救我一命,賜我一姓,賞我一份營生,我便在這上海給佛爺做事。”
“想來,也有近十五年了。”
就在幾人聊天之時,隔壁屋發出了哢嗒一聲。
陳皮耳朵一動,立馬將爪刀探出,對著張春厲聲道。
“是誰?!”
二月紅也是眼神一凜,雖然這地方是佛爺告訴自己的退路,但這麽多年過去,又身處敵營,難免會有差池。
張春立馬站了起來,安撫道:“是我家內人,還有我家大姐和小弟,剛才也聽見了敲門聲,驚醒了過來。”
陳皮這才臉色稍霽,不能怪他緊張。
今天發生那麽大一件事,恐怕外界日本兵正在全城搜查,再怎麽小心也不為過。
“幾位爺,要不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再去外麵打探打探風聲?”張春看得出眼前這幾人身上帶著濃濃的血腥氣。
但他很清楚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佛爺既然將自己告訴幾位,那必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就麻煩你了。”二月紅微微一笑,抬手抱拳一禮。
張春很懂事地退了出去,還貼心的打開了門縫,讓幾人能看見他回到了自己房間裏。
二月紅對著陳皮說了句:“跟上去,看清楚。”
“明天早上也要跟著,發現不對勁,立馬知會我們撤離。”
陳皮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齊鐵嘴咂舌,他認識二月紅不少年歲,但是第一次見到二爺如此的思慮周全、心思深沉,這或許就是江湖經驗。
換成他,根本想不到這一茬。
看到陳皮出去,二月紅將手中拎箱放在桌上,對著齊鐵嘴麵容哀戚地道:“這是幾位兄弟,拚死也要拿出來的東西。”
箱子被打開,裏麵是一件帶血布頭包著的長條形物件。
齊鐵嘴嘴巴發幹,手心發汗,顫抖著將布頭揭開。
裏麵是一件難以想象的玉冊。
看到這玉冊的第一眼,齊鐵嘴就明白為什麽張家人會同時天授,日本人要花費那麽大代價去搶奪。
還有佛爺,為什麽要他們不惜代價也要搶回來。
萬仙同天、巨神降世,山鳥魚蟲、福澤百世。
二月紅也是第一眼看到,他滿臉震驚,不敢置信。
“八爺,你也看到了?”良久,他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齊鐵嘴已是淚流滿麵,他慌亂地擦幹了眼淚,帶著一點哭腔嘶啞地道:“那是仙人嗎?”
二月紅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下過不下十個凶險大鬥,其中不乏兩晉乃至先秦時期的大墓。
遇到過粽子不下數十,也見過墓主人所謂的“羽化登仙”。
那根本不是登仙,而是成為遺禍無窮的妖魔。
所以,他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仙神,隻有妖魔,和比妖魔更加可怕的人。
但眼前這塊非金非玉的石碑打破了他的堅持。
這世界上,難道真有仙?
齊鐵嘴從震驚中好不容易恢複過來,開始恢複起土夫子的老本行,他仔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塊石碑。
“這東西非金非玉非石,恕我眼拙,實在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東西製成的。”
二月紅想起了佛爺所說的隕玉,莫非這東西也是天外來的?
齊鐵嘴又指著石碑上刻著的細小文字:“這文字看似是先秦時期的甲骨文,但字撇橫捺,卻又十分規整。”
“像極了一種成熟期的文字,隻是我們看不懂。”
二月紅也猜測道:“這雲紋又像是天然的花紋,不過這紋路——”
“細看來,似是用一至九的天地變化數,有氣有形,有形有質,有質有數,有數有象。”
“身兼氣、形、質、數、象。”
“上對應星象,下對應山河。”
“難不成,這就是洛書?”二月紅震驚道。
洛書?!
齊鐵嘴張大了嘴巴,這是傳說中中華文明的瑰寶。
文明譜係的源頭,誕生了太極八卦易經等一係列至寶,堪稱他們土夫子所學祖宗的祖宗的洛書?
刹那間,兩人隻覺得這石碑重逾千斤,心思紛亂,難以入眠。
——
今夜無法入眠的不僅是二月紅。
燈火通明的市政大樓,明樓一臉笑意地從市長辦公室出來,一路上還與各個部門的官員點頭致意。
剛一上車,笑容盡去,他深吸了一口氣,馬上鐵青著臉對開車的明誠道。
“回家。”
明誠熟練地開出了大院,頭也不回:“出事了嗎?”
明樓不斷捏著手中文件,狠狠錘了一下靠背大罵道:“大事,天要塌了。”
“日本人瘋了!”
“什麽?”明誠也一驚。
他與明樓相處十數年,從沒見過明樓如此失態的樣子。
明樓咬著牙道:“日本人已經調了第六師團進入上海,他們已經封鎖了郊區。”
“無關人員,一概不得出入。”
“而且,從今天開始,上海要全麵戰時戒嚴了。”
“就是為了,找到今天從憲兵總部失竊的那一件文物。”
明樓最後幾個字眼幾乎是從嗓子眼裏蹦出來的。
可見他憤怒不解至極。
明誠大驚,日本自從占領上海之後,一直是維持著文明人的樣子,雖然暗地裏無惡不作,但還是在意國際觀瞻的。
突然調兵直接進入上海全城戒嚴進行大搜捕,是個人就知道要搞出多少慘案。
畢竟南京的事情剛過去沒多久。
而且第六師團,就是南京血案的劊子手啊。
“文物,他們把我們當傻子嗎?”明誠也痛罵起來。
什麽文物能值得這麽大動靜,讓日本人豁得出一切也要為了奪回來。
“不,應該真的是一件.文物。”
“我在下午,就跟這件東西擦身而過。”明樓回想起下午自己弟弟邊上那個陌生人。
“那時候,那件東西應該就在通緝令中的二月紅手中。”
那人手上的包裹,看大小形狀,應該就是一件書冊狀的東西。
不可能是情報。
因為沒有一份重要的情報會放在毫無實權的憲兵總部。
而且,明樓好幾天前還從汪曼春那邊聽說,會在憲兵總部舉辦一個日本人內部的文物展。
結合這幾件情報,哪怕事情過於離譜。
日本人真的為了一件文物,發瘋了。
難不成真是所謂的龍脈不成。
“那二月紅,就是個土夫子!”
他在剛剛已經把二月紅的情報看遍了。
但沒有一條情報顯示他是軍統、中統、特科的人。
表麵上是一個戲子,背地裏是一個土夫子。
“土夫子?”明誠不解:“盜墓賊?”
“沒錯,所以才會那麽不按照規矩來,直接殺進憲兵總部大鬧一番,要是沒有好幾個兄弟幫忙,他們連憲兵總部都走不出去。”明樓想起方嘉樹、陳深這些人的表現。
總覺得像是自己人。
但現在實在沒時間去考慮太多了。
一旦日本第六師團進入,什麽潛伏,什麽隱藏,什麽偽裝,都是空話。
整個上海會成為地獄一樣的存在。
一瞬間化為齏粉。
必須要阻止悲劇的發生。
“我們,應該通知上峰嗎?”明誠所說的上峰,即指重慶,也是延安。
明樓歎息一聲:“遠水解不了近渴。”
現在抗戰如此艱難,正麵戰場已經步步潰散。
還有誰能幫得了這座城市呢。
明樓望著依舊燈紅酒綠的上海。
怔怔出神。
——
天一剛亮,二月紅便聽見隔壁房門打開。
似是張春早上起床,他在院子裏照常洗漱,也沒來打攪兩人,而是開門走了出去。
二月紅和齊鐵嘴兩人一夜未閉眼,眼睛已是如同兔子一般紅。
兩人也光明正大走出了房門,隻見院子裏一溫婉女人帶著兩個孩子正在打掃收拾。
見到房間裏出來兩個陌生人,溫婉女子也不驚慌,而是行了一禮,便說道:“兩位,當家的已經交代了,您且在此休息,我去煮點粥供早上吃食。”
說著便離開去了後院。
那倆孩子大的女娃好像十歲出頭,小的男娃七八歲,正是活潑的年紀。
見著二月紅和齊鐵嘴長相不凡,且溫文爾雅。
便湊了上來,好奇地打起了招呼。
二月紅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但隨即臉色憂傷。
“二爺?”齊鐵嘴注意到二月紅低落的情緒。
“無礙。”二月紅歎息一聲:“我怕連累到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