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人海中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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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笙笙並不以為然。
    “隻是去看看,二公子不必擔心。”
    餘笙笙才不想聽蘇硯書的,反正在這裏,這麽多人,蘇硯書也不能把她怎麽樣。
    正哭泣的是一位夫人,即便素色衣裙也能看出貴氣,容貌嬌美,餘笙笙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身後跟上來的蘇硯書微訝:“柳夫人?”
    柳夫人,柳小姐的母親。
    柳夫人一邊哭,一邊點長明燈,珠淚滾滾,字字呢喃。
    “女兒,安心去吧,下輩子投胎,我們還做母女。”
    餘笙笙詫異,柳小姐死了?
    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在蘇知意的生辰宴上,還對她冷嘲熱諷。
    周圍有人小聲歎氣。
    “柳小姐實在可憐,死得太慘了。”
    “誰說不是?聽說眼睛和舌頭都……慘不忍睹,身上沒一塊好肉,直接被人扔在柳府門前。”
    “可不是,柳夫人看到當場差點瘋了,今天這才好點,撐著給女兒點長明燈,否則這種死法……怕是投不了胎呀。”
    聲音斷斷續續,但餘笙笙也聽清了,心頭不禁冒起寒氣。
    蘇硯書的聲音極低,在她耳邊道:“是不是很開心?”
    餘笙笙錯愕回首:“什麽?”
    “她幾次三番當眾羞辱你,現在她死了……”
    餘笙笙冷聲打斷:“我雖然不喜歡她,但也從未想過讓她死。”
    還死得那麽慘。
    蘇硯書輕歎,聲音帶著淺淺笑:“笙笙這麽善良,等到了南順王府,怎麽保護自己?”
    餘笙笙幹脆沉默不理他,轉身去別處。
    “要去哪?”
    “四處逛逛,或者去聽講禪,我難得出來,可不想浪費。”
    ……
    金豹豹小心翼翼把裝畫的盒子背在身後,等餘笙笙走了,就想下車去送畫。
    剛要到車門,隱約見車門縫裏閃進來的一點寒光。
    她迅速收回手,輕微開車窗,身體往上一翻,輕落在車頂上。
    往下看。
    蘇硯書的侍衛正要輕推開車門,另隻手裏拎著鋼刀。
    “喂。”金豹豹叫一聲。
    侍衛抬頭,迎麵被金豹豹一拳頭打暈。
    金豹豹跳下車,又往他嘴裏塞幾顆藥丸,拖到樹林裏,這才飛快跑向寺廟偏門。
    這道小門是供和尚們日常進入小車之類的,運送雜物,香客不會到這裏來。
    金豹豹輕鬆進入,貼著牆邊,溜向指定的地方。
    郝孟野的心腹正在等她。
    “怎麽是你?”金豹豹狐疑,“我家小姐說了,讓我交到大統領手上。”
    “今天情況特殊,大統領這會兒脫不開身,無法在此時見你。”
    金豹豹抓著綁畫的帶子不撒手:“我憑什麽信你?”
    “……那你隨我來吧,遠遠看一眼。”
    金豹豹跟著他,到一處安靜禪院,守衛的都是赤龍衛的人。
    屋內窗子開著,方丈正和一人在下棋,太子和郝孟野站在一旁。
    “看到了嗎?”
    金豹豹喉嚨輕滾,緩緩點頭。
    “畫拿來吧。”
    ……
    餘笙笙隨意四處逛,看似隨意,其實不然,她盤算著齊牧白到這裏來,聽禪還未開始時,他會去哪裏。
    齊牧白也不信神佛,但他可能會隨流去文曲星殿,或者去看看後山的書法碑。
    她雖然沒有來過,但也打聽了解過,鴻遠寺後山有座書法碑,傳說已經三百年前,雖已經有些破損,但書法字跡仍在,很多人都拓印過。
    齊牧白喜愛書法,應該有興趣。
    轉過文曲星殿,在人流中慢步行走,目光極盡搜索,麵上又要保持平靜。
    蘇硯書也在看四周,餘笙笙玩得開不開心不重要,安全最重要。
    正跟在餘笙笙身後,忽然有人拍他肩膀。
    “蘇兄,我看著就像你,果然是你,你也來聽禪?”
    蘇硯書回頭,見是在書院的同窗,關係一般,隱隱有點競爭的意思。
    聽說他爹前陣子還曾去求見太子,大概也想投到太子門下。
    蘇硯書淺笑:“不錯,李兄,你也來了。”
    “我聽說太子殿下也來了,你去拜見了嗎?”
    蘇硯書搖頭:“太子殿下今日有重要的事,不會來。”
    “不應該呀,”來人驚訝,“我爹明明打聽到……”
    話未了,又幹笑一聲:“走啊,一起。”
    蘇硯書心頭狐疑,更多的還是輕蔑,太子來不來,他會不知道?
    “不必,我還有其它的事,稍後再……”
    蘇硯書邊說邊一轉頭,目光微縮。
    餘笙笙,不見了!
    餘笙笙走到書法碑前,已經不少人,正在碑前觀看討論。
    她心思不在此,隻想在人群中盡快搜尋出要找的身影。
    不遠處還有一座亭子,地勢略高,她走去亭中,能夠更好地看清書法碑周圍。
    亭子靠近山邊,風從四麵八方來,帶著山間清香和鳥鳴聲。
    絲絲縷縷在餘笙笙發間糾纏,在心間纏繞。
    她撥開擋住眼睛的發絲,微合一下緩解酸脹感,忽然聽到風聲裏夾著一道熟悉的,久違的聲音。
    “書法碑,我帶了紙,可以拓下來。”
    餘笙笙心尖都跟著睫毛輕顫一下,唰一下睜開眼睛,急急向聲音方向望去。
    齊牧白長高了些,瘦了些,身姿更挺拔,很多書生穿的都是月白書生袍,但偏偏他在她眼中。
    最是特別。
    他臉上笑容淺淺,眉眼溫和堅定,和蘇硯書的不同,那是從苦難裏磨練出來的堅韌、鎮定,與從容。
    萬般滋味,在此刻如潮水湧上心頭,往事一幕幕,卻不曾被潮水衝淡,褪色。
    潮意從心裏湧上眼睛,餘笙笙用力抹去,怕被模糊了視線,模糊掉難得的相見。
    齊牧白拿出隨身攜帶的紙,似心有所感,動作頓一下,抬頭。
    四目相對。
    齊牧白怔住,眼睛微微睜大,驚訝的臉上慢慢展現出餘笙笙最熟的笑意。
    與此同時,餘笙笙淚如雨下,又揚起唇。
    委屈,又歡喜。
    齊牧白往前走兩步,餘笙笙緩緩搖頭,給他比劃一個手勢。
    齊牧白停住腳步——他記得,這是當初在鄉下時,他們約定的手勢。
    那時候兩人過得都不好,誰挨了打,受了罵,等再見麵,又無法靠近時,就比劃這個手勢。
    我很好,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