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諾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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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知蕭承煦又惹怒了蕭承睿,連忙去請求賀蘭茗玉和賀蘭芸琪,讓她們幫忙解救燕王。
賀蘭芸琪再次勸著蕭承睿放了燕王,但是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放他。
但清晨的陽光照進臥房,將醒未醒之時,夢裏的賀蘭芸琪變了模樣。
容貌姣好,青春靚麗,巧笑嫣然,是初成為齊王正妃的,他新婚的娘子。
他正摟著她的腰親昵,她羞的半推半就著笑的麵上緋紅,似春日的桃花般嬌豔。
“三哥!三嫂!”一個嗓音清亮雀躍的少年,大喇喇地闖進前廳,見他倆這副纏綿模樣,忙刹住腳步錯愕地往回退了一步。
兩人窘迫地分開,一同望向那少年。
少年著一身靛青色錦緞長袍,身段清瘦修長,發辮在腦後隨意一紮,跑起來時忽噠噠地前後甩動,像少年人的性子一樣肆意張狂。
“臭小子,壞我的好事!”他笑罵:“這時候你來做什麽?”
“三哥!”少年的眼珠咕嚕嚕轉了兩圈,心裏定又想到了什麽鬼點子:“聽聞雍臨景色廣闊壯麗,美不勝收,小弟特請三哥,帶我去雍臨!”
真是性子野,他皺眉默著不吭聲。
少年一見他不肯表態,馬上低下頭用上目線瞄住他的眼睛,小而厚的紅潤唇瓣抿出一個委屈的弧度來,用鼻音哼唧道:“帶我去吧~”
那副逼人就範的無賴樣子,讓人感覺好像向他說一個“不”字都是欺負了他。
“承睿,小九也大了,讓他跟著去不會闖什麽禍的。”芸琪也在旁邊柔聲笑著說情。
麵前的溫香軟玉他急著再嚐,此時若是不答應,這惱人的小無賴不知道要跟他耗到什麽時候。
他眼中帶著無奈的笑,微點了下頭瞪那少年一眼:“滾吧!”
少年的眸子馬上亮了,眉開眼笑地抱拳道:“謝三哥!”又歪著脖子朝賀蘭芸琪偷笑著輕聲道了句:“謝三嫂~”
說罷嘿嘿笑著蹦蹦跳跳跑出了門。
當時他和那少年都以為,少年的眼前,會有一片廣闊的天地。
睜開眼睛,自己躺在儀元殿的臥房,麵前已經醒了的,是已經有皺紋爬上了眼角的,他的皇後。
他悵然若失地呆愣了片刻,起身將賀蘭芸琪攏進懷中。
“王上噩夢?”賀蘭芸琪體恤地低聲詢問。
他不言語。
“臣妾知道了,是思夢。”
她總能看穿他的心思。
“臣妾剛才,聽王上在夢裏呢喃,是想九弟了。”
他忙瞪眼遮掩:“想那反賊燕王?”
“臣妾說的不是燕王蕭承煦,”賀蘭芸琪不慌不忙:“是那個和我們一同住在齊王府的,永安王蕭小九。”
蕭小九。是生龍活虎的少年郎,是軍中勇猛無雙的小戰士,是眼中永遠對他有無限崇拜的幼弟。
那不知被他喚了多少遍的“三哥”,現在縈繞不去地在他耳邊回蕩。
他當年親手打了一把小弓,送給那讓他嫉妒的發狂的稚子的時候,真的隻是因為想利用他討父皇的歡心嗎?
他對小九,也有作為長兄的疼愛之情吧。隻是他從來未曾細細體會過,這種感情有多深罷了。
他清了清嗓子輕笑一聲:“昨晚皇後捉的那隻貓兒,想必也喚作蕭小九吧。”
賀蘭芸琪見蕭承睿懂了她的意思,靜靜地笑彎了眉眼不語。
“可那貓兒若是報複心重,趁你不備跑回來抓你的臉,皇後又該如何是好?”
“臣妾想著,小貓本就受了敲打,再拔了胡子剪了爪牙,量他也是沒本事沒膽量再與人抗衡。”
“皇後為何,非留那畜生一命不可?於你這宮中又有何好處?”
“那貓兒雖然吵鬧,經此一嚇也就不敢再喧嘩了,一條畜生的命雖不足掛齒,但臣妾宮中這幾年托它的福,竟一次也沒有鬧過鼠患,若是失了它,難保不會讓老鼠在宮中橫行。”
蕭承睿歎一口氣,仍遲疑道:“若那貓兒再也不肯為皇後捕鼠了呢?”
賀蘭芸琪仍從容應答到:“捕鼠本就是貓兒天性,何況它自出生起在宮中長大,除了這儀元殿,它也不知何處可去,除了為臣妾捕鼠,它也再無用武之地。”
見蕭承睿還沉吟著,賀蘭芸琪又問道:“王上可是在為東南水患發愁?”
蕭承睿眼中閃過一瞬猶疑,但馬上接到:“是啊,連年戰亂動蕩,國庫空虛,若是一下子拿出那麽一大筆款來賑災,怕是皇城內的各項用度都要縮減。”
“王上何必憂心,臣妾聽說,”賀蘭芸琪邊服侍著蕭承睿披上外袍邊說著:“容元帥自願捐出二百萬兩白銀以治水患,為王上分憂。”
蕭承睿冷笑道:“容元帥真是愛妹心切,怕星靈自此失了倚仗,想他二朝拜相屢立功勳,晚年的絲綢生意又做的風生水起,但奔忙一生,也不過攢了這點家私吧?”
賀蘭芸琪頷首低眉為蕭承睿腰上係好玉帶:“王上聖明,為上為君,直叫前朝老臣也稱讚王上賢能,元帥本次傾盡所有,不過是想為王上排憂解難罷了。”
蕭承睿走到臥房門口,回轉身見賀蘭芸琪侍立在身後,眼眸中終掩不住擔憂和期待,惴惴地盯著他看。
蕭承睿拂袖道:“那便依皇後的意思,拔了那貓兒的尖牙利爪,姑且饒他一條性命。”
牢房中黑暗,寂靜,死氣沉沉。
說是寂靜,隻因與其他牢房比起來,少了獄卒拷打犯人時烙鐵接觸皮肉的滋滋燒灼聲,和犯人們淒厲的慘叫喊冤聲罷了。
若是在這間牢房裏屏氣凝神地聽,仍有老鼠跑過草席的簌簌聲,和牢中人們此起彼伏的,絕望的哀歎聲。
縮在這黑暗中的人們,都自知結局已定。一聲聲歎息裹挾著怨氣從胸口吐出,像鉛塊沉甸甸地將聽者的心墜入深淵。
蕭承煦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了,身上絳色的囚服在頭頂小窗投進來的微弱日光映照下微微地泛著因反複漿洗而脫出的紫色,不知道曾有多少人穿著它被押上刑場,身下是潮濕惡臭的草席,他緊挨著牆縮著,其餘三邊都是又粗又密的木圍欄。
牆上距他腳邊不遠的地方,印著一團酡紅的血跡,曾有人不甘受人頭落地之恥,選擇這樣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喉嚨和鼻腔裏都是有烈火在燒灼般的刺痛,額上滾燙,身上卻一陣陣發冷,他分不清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夢境還是現實,反正睜眼閉眼都是一樣的黑。
“燕王殿下?”有人在欄杆外輕聲喚。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強抬起沉重的眼瞼來向外張望。
“燕王殿下!”那聲音急迫了些。
他看清了,來人蹲在地上,一身獄卒打扮。
他沒力氣撐起身子,手腳並用地爬到圍欄邊還費了他許多功夫。
“殿下快喝點兒水。”那人忙從水罐中倒了一碗水出來,從圍欄底縫推進來。
他喉嚨冒火,嘴唇幹裂了好幾道血口子,但還警惕著盯著那水碗不動。
“誰派你來的?”一出聲喉嚨像有針刺似的疼,聲音沙啞的可怖。
那獄卒眼中滿是心痛,忙悄聲道:“是燕王妃托小人來帶話,讓您一定要撐住,她已求得王上鬆口,不日就會放您出去了!”
“星星靈?”他不可置信地呆了一瞬。
腦海中的我瞪眼噘嘴在他額上敲了個栗子:“不許小瞧我!你不是說了我是你的容女俠?我什麽事都辦得到!”
他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得又嗆咳了好幾下,那獄卒忙把水碗又移過來:“殿下放心,水是安全的,當年攻打西齊時,小人曾是殿下舊部,知道殿下是個堂堂正正的好人,斷不會是謀權篡位的亂臣賊子。”
他渴極了,又沒力氣端起水碗來,爬過去把口鼻埋在碗中咕咚咕咚地大口吞咽,嗆得他劇烈咳嗽也不停下,清涼的水漱淨了口腔中殘餘的血腥氣,順著喉管衝下去,他像沙漠中垂死的樹終於盼來了甘霖,將重新恢複勃勃生機。
天牢的門打開時,一瞬間向他直撲過來的耀眼天光刺的他一時睜不開眼睛。
我叫著他的名字,從他麵前的一片光明中跑過來,把他緊緊摟在懷裏。
“星星,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呢喃著想回抱住我,但實在沒力氣抬起兩條沉重的胳膊。
“承煦你回來了”我緊緊摟著他,這麽多天恐懼和擔憂的擔子在這一刻全都卸了下來,讓眼淚放肆地噴湧而出。
“你回來了就好,我們一家人還在一起就好”
我知道他們什麽都沒有了,可那又怎麽樣呢?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我救回自己的夫君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了。
我們的小家,就是她的天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