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諾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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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隊?”那婦人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麽,錯愕地試探著問:“客官可是大晟國的親貴?”
    映淳警惕地把手悄悄扶上了佩劍的劍鞘:“是又如何?”
    “那客官可見過燕王殿下嗎?”那婦人的眼睛卻亮了:“妾聽說,燕王殿下是大晟國的英雄,我們原來那狗皇帝,就是死在他的劍下,他攻下長安,既沒有屠城,也沒有給我們老百姓增加賦稅,我們大家都感念他的恩情…”
    “客官知不知道,”那婦人滿臉的期許:“他…是不是我們的新皇帝啊?”
    蕭映淳感覺自己的胸腔被自豪充滿了,強捺著心中的得意說:“燕王不是新皇,是輔佐少帝的攝政王,我們大晟的陛下剛剛即位年紀還小,需要他從旁輔佐呐。”
    “哦,原來還有位陛下。”那婦人似有些失落。
    走到一條空曠的街道,映淳終於耐不住心中歡喜,晃著小馬的馬龍頭跳著笑著:“小馬,你剛才聽見了嗎?百姓都隻知道我父燕王,根本就沒聽說過陛下!爹爹太厲害了!是不是,是不是?”
    小馬被她扯的搖頭晃腦,噅噅兒直叫。
    “這下我爹爹不僅是大晟的英雄,還是整個中原的英雄!”
    “走,咱們回去。”映淳跨上馬背拍了拍小馬的肩胛:“我也一定要學爹爹,當一個頂天立地,建功立業的大英雄!”
    蕭映淳騎著小馬疾馳在晚霞中,長安城的景色在她身側快速閃過。
    啊!我太喜歡長安城了!
    映淳心裏美美地想著。
    我要一輩子都生活在這裏!
    “賢貞太後。”鳳儀殿內,蕭承煦怒瞪著賀蘭茗玉。
    “剛剛在朝堂上,你為何要幫著肅王說話,阻止臣乘勝追擊一舉拿下西蜀?眼下,正是我們一統中原的大好機會,隻要我們一鼓作氣——”
    “承煦,”賀蘭芸琪陪著笑出言相勸:“哀家和賢貞太後也是有擔憂,你在戰場上大大小小的傷受了不少,需要細心調養一段時間,咱們的十二神嘯營此次雖然大獲全勝,但也折損了不少將士,應該休整一陣,再招些新兵填補空缺…攻打西蜀一事,還是日後再提吧。”
    “臣的身體,臣自己心裏清楚。不過是些皮外傷,不足掛齒。”蕭承煦嗆聲打斷她:“將士們剛剛打了勝仗,作戰熱情最是高漲,若再憊懶下來,還需重新訓練,其中浪費的時間與精力,多不可數。”
    “琪姐姐說的,也正是我的想法。”賀蘭茗玉柔聲補充道:“承煦,現在將士疲弱,大梁才剛剛歸順,不知道接下來民間會不會再有動蕩,我們現在最該做的,是休養生息,穩定民心。”
    見兩人都不肯鬆口,蕭承煦憤憤地咬了咬牙,冷冷地說:“兩宮皇太後的意思,臣知曉了,今日舟車勞頓,想必兩宮皇太後都乏了,那臣也不便再打擾,先行告退。”說罷低眸合手行了一禮,拂袖而去。
    新置的宅院外牆重新漆過,牌匾今日才打好叫人掛上,“燕王府”三個巨大的金字在月光映照下微微閃著光。
    新置的宅院外牆重新漆過,牌匾今日才打好叫人掛上,“燕王府”三個巨大的金字在月光映照下微微閃著光。
    “嚴海,”蕭承煦跨下馬,回頭問身後的嚴海:“你妻兒可都安置妥當了?”
    “是。”嚴海拱手答道:“奉岑今日特意從軍中告假回家,幫他母親和二弟搬運行李去了。”
    嗬,二弟。那頭想拱我家淳兒的小豬崽兒。
    蕭承煦在心裏憤憤地哼了一聲。
    “那你也趕快回家休息吧,與本王接連奔忙了四月有餘,是該回去多陪陪家人。”蕭承煦朝嚴海點頭告別,獨自跨進了府門。
    已過了戌時,滿院漆黑寂靜,隻有主臥的窗紙還透出一點燭光。
    蕭承煦才輕輕推開門,坐在茶桌前拄著頭打瞌睡的我就驚醒了。
    “承煦!”我忙站起身迎過去,撲進蕭承煦懷裏呢喃:“你總算回來了!”
    “娘子。”蕭承煦回摟住四月不見的小妻子,貪婪地吸了一口我身上令他熟悉安心的淡淡香氣。
    是家的味道。
    “是不是忙了一整天,累不累?肚子餓不餓?聽說這場仗打的極凶險,有沒有傷到哪裏?”我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擔心和掛念的話一股腦全問了出來。
    “累,餓。”蕭承煦將下巴墊在我肩膀上,剛才在鳳儀殿的冷硬態度一掃而空,受了好大委屈似的黏黏糊糊地哼。
    對著他的星星,他可以撇去他所有的尖刺和硬殼,把柔軟和脆弱全都展示給我看:“傷口也疼,我也想你。”
    “紅秀,快去讓膳房把肉粥熱上。”我隔著門板輕聲囑咐,紅秀應了一聲去了。
    “娘子怎麽知道我想喝粥?”蕭承煦笑眯眯地倚坐在床頭,看我忙活著解開他的衣帶檢查傷口。
    “夜裏吃些清淡的,好消化,吃了也好早早休息。”我抬起頭來端詳他的麵龐:“怎麽好像又瘦了一點?看來從明日起本王妃要給攝政王殿下好好補一補了,想吃什麽隨你點。”
    “隻要是娘子做的,為夫都想吃,大梁百姓好似更愛吃麵食,麵的種類奇多,味道也都頗鮮美,不過——”蕭承煦眷戀地伸手去勾我的衣帶:“還是最想念在家的時候娘子親手熬的粥。”
    “啊呀!這是怎麽弄的?”我解開蕭承煦的褻衣,忍不住嚇得輕呼一聲,左側肋骨下的一條傷疤又寬又長,縫合的桑白皮線還未拆,許是沒有好好靜養,一直帶傷走動的緣故,那傷痕又紅又腫,已是微微的有些發炎了。
    “當時在戰場上,我被六人圍困,最後那六人都死在我劍下,而我隻被劃了這麽一刀,怎麽樣,你夫君厲不厲害?”蕭承煦像等著誇獎的小娃娃似的,驕傲地一抬下巴。
    “你厲害什麽?叫我擔心你倒是最厲害了。”我心疼地瞪了他一眼,用手指輕輕去觸那片紅熱的皮膚:“疼得狠吧?”
    “嗯。”蕭承煦扁了扁嘴巴:“縫針的時候,真疼得我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差點兒哭出來了,當時我心裏想著,要是你在那兒陪著我就好了。”
    “你厲害什麽?叫我擔心你倒是最厲害了。”我心疼地瞪了他一眼,用手指輕輕去觸那片紅熱的皮膚:“疼得狠吧?”
    “嗯。”蕭承煦扁了扁嘴巴:“縫針的時候,真疼得我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差點兒哭出來了。當時我心裏想著,要是你在那兒陪著我就好了。”
    “但我轉念又一想,你膽子那麽小,見我流了那麽多血一定要哭,又慶幸你沒在那兒。”
    蕭承煦說得輕鬆,我聽了心裏卻疼得發抖。
    淚珠劈裏啪啦地從眼裏滾落,我眼尾通紅地剜了他一眼:“蕭承煦你就是個大笨蛋。”
    “星星你別哭啊…”
    我一哭蕭承煦就心裏發慌:“那我不是白白忍著疼想了那麽多,最後還是讓你哭了。”
    “不叫我哭還不聽我的話,還要受傷惹我心疼。”我別過頭去用手背抹眼淚。
    “可我這不是平平安安回來了嗎?”蕭承煦拉著我的手軟了聲調哄勸:“娘子,我很聽你的話的。”
    紅秀送上熱好了的藜麥雞肉粥來,蕭承煦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就乖順地躺在臥榻上任我給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擦酒換敷藥。
    我用掌心捂熱了藥膏才貼上傷處,蕭承煦就哎唷哎唷地喊疼。
    好不容易膽戰心驚地擦完了藥,我頭上都冒了一層冷汗。
    “攝政王殿下怎麽這麽嬌氣,身上哪裏都碰不得揉不得的。”我嗔怒地在他額上輕戳了一指頭。
    “哎呀,這裏好痛!”蕭承煦忽然一臉痛苦地捂住心口。
    “怎麽了怎麽了?”我急忙推開他的手細看那片皮膚。
    沒紅沒腫,結實誘人的胸肌線條也還好端端的,我茫然疑惑地望向蕭承煦。
    “娘子嫌棄我嬌氣,我的心好痛。”眼前涎皮賴臉笑著的人,又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那副耍無賴要補償的表情。
    我紅著臉輕輕在他唇上嘬吻了一下,大無賴還摟著我的脖子不肯放。
    “還不夠。”大無賴還偏偏有這世上最惹人憐的狗狗眼。
    “蕭承煦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得寸進尺恃寵而驕——”我恨得牙癢癢。
    “娘子我現在是傷號,需要多一點點關愛嘛。”蕭承煦撐起身子來,目光忽然變得危險狡黠:“反正明日沒有早朝,星星…要不要陪我做些運動再睡?”
    話音還未落,不安分的手已經摸向愛人側腰上的衣帶。
    “哎呀——!”院子裏忽然發出一聲什麽東西落地的悶響,伴隨著一聲吃痛的驚叫。
    正纏綿在一塊的夫妻倆被嚇了一哆嗦。
    兩人匆匆推開門,正好把一瘸一拐鬼鬼祟祟往自己臥房挪的映淳抓了個正著。
    “淳兒?你沒在自己臥房睡覺嗎?”我一臉詫異。
    “嘿嘿,爹爹回來啦?你和娘這麽晚還沒睡呐?”蕭映淳幹笑著想搪塞過去。
    “少跟我扯皮。”蕭承煦雙臂一抱眉頭緊鎖:“不想剛搬進新家就被禁足,就給我老實交代。”
    “今晚不是龍嘯營的慶功宴嘛!有營裏的弟兄來邀我同去,我就”映淳浸著小腦袋,擺出一副“我錯了我以後都改”的認錯低姿態,眼珠卻骨碌骨碌轉著預備隨時腳底抹油:“哎呀咱們新王府的院牆啊也屬實是有點兒高!我這也是一時跳失了腳,本意沒想打擾爹和娘休息的!”
    爹和娘還沒休息呢就叫你給打擾了。
    蕭承煦一想到這兒,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怒喝到:“蕭映淳!別說你是個郡主,就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哪有像你這般野的!你一個女孩子家,人家叫你你就去嗎?”
    蕭映淳被蕭承煦一連串的說教訓的直縮脖子,忙不迭地往回找補:“一開始我嚴詞拒絕了!我說胡鬧!那怎麽能行呢!這可是我來長安的第一天啊,第一頓飯一定要是我們一家人一起吃的,我不可能跟你們去!可是我戰友跟我說,本來他們也邀請爹去的,可爹在宮裏議事不肯賞光,弟兄們都好失望,說明明鳳嘯營和鷹嘯營的慶功宴爹爹都去了,是不是看不上他們龍嘯營啊…”
    映淳偷偷抬眼揣度蕭承煦的表情,看他真的露出一點內疚之色,忙接下去說到:“我這一聽不行啊!爹爹看重龍嘯營,這我是最清楚不過了,爹爹既然有事耽擱了,那我就代表爹爹去,好好跟弟兄們解釋解釋,千萬不能讓大夥誤會了我們攝政王殿下呀!”
    “這麽說,你這丫頭去了,還是為了你老爹辦事得體?”蕭承煦半信半疑。
    “那當然了!爹爹也不用急著謝我,從小您就教我,這孩子在外麵的言行舉止得體就代表了這一家的家風端正——”映淳這才挺起腰板拍拍胸脯:“女兒可都牢牢地記著呐!”
    “行了行了,油嘴滑舌!要讓你的言行出去代表咱們一家人啊,全長安都得傳遍了說燕王府是個土匪窩!”蕭承煦嫌棄地朝臥房的方向擺了下頭:“還不趕緊洗漱睡覺去!”
    映淳哼著小曲兒走到臥房門口,隔壁房間夜讀的啟煥忽然嘩啦一聲拉開門,諱莫如深地朝她微笑問:“姐姐,你真是為了“代表爹爹”去的嗎?”
    “噓!”蕭映淳忙把食指豎到嘴巴前麵前後左右看看,見滿廊寂靜想必爹娘都回房了,才壓低了嗓門斥到:“蕭啟煥!你個鋸嘴葫蘆偏挑現在皮什麽?信不信我把你嘴縫上啊!別學了快睡覺,反正你不學也比那啟元啟榮強一大截呢。”說罷“砰”地關上了自己臥房門。
    目擊證人蕭啟煥事後回憶,當時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
    “映淳郡主!今天晚上營裏慶功,要不要帶你一個?”
    “啊老周!我來了我來了!必須帶我一個!”映淳急得差點兒掀翻了餐桌,抓起外袍就要往外跑,瞥到啟煥小口嚼著肉夾饃盯著她看,複又折回來:“啟煥,一會兒娘要是問起來——”
    “就說你累了一天先回臥房睡覺了。”啟煥嚴絲合縫地接上,熟練的讓人心疼。
    “怎麽這麽聰明啊!”映淳手伸過去要胡擼一把啟煥的頭,被他嫌棄地一閃身躲開了:“真不愧是我蕭映淳的弟弟!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