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諾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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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日,老太傅忽然身體不適,提早半個時辰給三位皇子放了學。
    因事出突然,兩宮皇太後和惠太妃並不知情。
    蕭啟榮眼珠一轉,拉著蕭啟元的袖子商量:“六哥,咱們回去不說提早放學的事,這多出來的半個時辰就去禦花園玩玩吧?”
    啟元聽得心癢癢,可是見鄰座的啟煥正端坐著默默記誦今日所學的經文,覺得自己身為陛下不能讓九皇叔家的弟弟比過去,也裝模作樣拿起一卷書來讀。
    “哎呀,走吧六哥!咱們這都連著學了多少天了?九皇叔一天假都不肯給咱們放,人都要讀書讀傻了!”啟榮不肯死心,一迭聲的央求。
    “可是…”啟元的眼睛直往啟煥那裏瞟。
    “蕭啟煥,別學了!走,哥哥們領你玩去。”啟榮心領神會,走過去拍拍啟煥的肩膀。
    “皇兄,今日學的文章我還沒完全消化理解,想在書房再學一會兒。”啟煥恭恭敬敬地推辭。
    “是陛下想讓你去的,你要抗旨不成?”啟榮覺得麵子上有些過不去,拉出啟元來做擋箭牌。
    “啟煥,朕也想去,你今天就不要學了,跟我們一起玩玩吧。”既然被啟榮推到了前麵,啟元就不能不吭聲了。
    “既是陛下的意思,臣遵旨。”啟煥將手中未讀完的書卷做好標記卷好碼在桌上,站起身來朝啟元拱手行了一禮。
    “咱們兄弟之間,不必搞這些繁文縟節的。”啟元皺眉朝他擺擺手。
    啟煥眨著一雙墨黑的大眼睛想了一下,又拱手道:“是。”
    “堂姐說的沒錯,你可真是呆啊。”啟元愁的直抿嘴。
    大梁遺留下的禦花園設計的極為精巧用心,亭台樓閣,鳥語花香,美不勝收的園林景致看得蕭啟煥都目不暇接,陶醉在這怡人美景中,偷偷彎了彎嘴角。
    大略地參觀一遍後,啟元啟榮將蛐蛐罐放在涼亭裏的石案上,一人拾了根草杆鬥蛐蛐兒。
    鬥了沒有半刻,蕭啟元的蛐蛐兒就被蕭啟榮的一口咬住,蹬著腿兒掙紮了幾下不動了。
    “廢物!”蕭啟元氣急敗壞地丟了草杆:“不玩了!”
    “別生氣呀六哥,”蕭啟榮心裏得意,麵上還嬉皮笑臉地哄著:“咱們玩別的。”
    正好瞥見啟煥站在涼亭旁邊抬頭往一棵樹上觀望,啟榮喚他道:“蕭啟煥,你看什麽呢?”
    “按理說,九月鳥兒們都該飛走了。”啟煥疑惑地呢喃到:“這一窩小鳥怎麽還沒離巢呢?”
    “小鳥?”啟榮眼珠子又轉了轉:“六哥,你上樹把那兩隻毛雀兒抓來咱們玩吧?”
    “這…”啟元有些心虛地望了望這棵並不算低矮的樹,那鳥巢少說離地也有四五丈遠。
    “陛下,這樹可攀附處不多,落腳點也不易找,還是不要爬了吧。”啟煥好言勸道。
    “你這不是看不起我六哥嗎!”蕭啟榮肚子裏憋著壞,故意刺激啟元道:“六哥,你爬一個給他看看!蕭啟煥這小子是沒見過你爬樹有多厲害!”
    蕭啟元隻好硬著頭皮揚聲給自己壯了壯膽子:“好,那你們等著!朕現在就把那兩隻毛雀兒掏下來給你們看!”
    狠話是這麽撂出去了,可等笨手笨腳爬到三丈高時蕭啟元就累得筋疲力盡,往下一瞥見已離地那麽遠,嚇得心中狂跳,手腳也跟著哆嗦起來,臉上身上的冷汗簌簌地流。
    “陛下,小心啊!”啟煥在樹下擔憂地喚。
    “六哥,你快點兒!再往上爬一步,一伸手就夠著了!”蕭啟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高聲慫恿。
    蕭啟元的腿抖得將要沒法支撐,不敢再往上挪,隻好使勁兒伸長了手臂去扒那鳥窩。
    指尖碰到鳥窩的一瞬間,落腳的樹枝也承受不了他的重量“哢嚓”一聲折斷了。
    蕭啟元腳下踩空,“啊”地驚叫了一聲從樹上直直掉下來。
    樹下等著的兩人都驚呆了,還是啟煥先反應過來,伸開雙手接住了從巢中跌落的那隻雛鳥。
    啟元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抱著扭傷的腿疼得滿地打滾,落在啟煥手心裏那隻雛鳥受了驚嚇,啾啾啾地尖聲叫。
    啟榮見啟元摔傷,其實心裏偷著樂開了花,強掩住笑意故作擔憂地撲上去大喊:“六哥,六哥你怎麽摔了!快來人呐!陛下從樹上摔下來了!”
    幾個陪在後麵的宦官宮女忙衝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啟元抬走了。
    啟榮還裝模作樣地轉過來訓斥啟煥道:“蕭啟煥,你別是個榆木腦袋吧?接鳥不接陛下!”
    “皇兄恕罪。”啟煥抿著唇低下了頭。
    “行了你趕緊回家吧,這下可好了,回去太後和太妃肯定都要生氣。”
    蕭啟榮懊惱地追著那一行人跑了,獨留啟煥一個人站在原地。
    啟煥仔細地端詳了一下這棵樹,心裏默默地設計好幾個落腳點,將那小雀兒小心地揣進懷裏,自己輕盈地躍上了樹,才撐了幾步就穩穩地站在了鳥巢旁的一根粗枝椏上,將懷中小雀兒托出來放回巢中。
    “你們別怕。”啟煥溫柔地看著巢中轉著小黑眼珠的兩隻毛茸茸的雛鳥,聲調低的像自言自語:“希望今年冬天來的晚一些,足夠你們學會飛翔,平平安安地到暖和的南方去。”
    “攝政王為何不肯同意新兵營參與此次平亂?”宣政殿內,蕭啟翰站於堂下,瞪著立在上首的蕭承煦。
    “新兵從遷都之後才陸續招募上來,訓練時間短暫,士兵能力也是良莠不齊,又無作戰經驗,若是草草將這樣一群烏合之眾趕上戰場,不知會無辜折損多少兵力。”蕭承煦耐著性子沉聲說出自己的見解。
    “臣以為不然!”蕭啟翰嗆聲道:“本次平亂,本就要派出龍嘯營和攝政王麾下的狼嘯營兩支精銳,已經是大材小用,依最新傳來的情報來看,就是叛軍數量再翻上一倍,我們的兩個營打他們都綽綽有餘。此番臣屬意讓新兵營上陣,隻不過是讓他們添些上陣實戰的經驗,興許根本用不上他們親自動手,更何談什麽傷亡!”
    “兩宮皇太後的意思呢?”蕭啟翰又將問題推給賀蘭芸琪和賀蘭茗玉。
    芸琪和茗玉的心思其實根本沒在聽政上。
    啟元的腿才受了傷還需靜養,受不了在朝堂上久久端坐,強撐著聽蕭承煦和蕭啟翰吵了一早晨,已經是疼得滿頭大汗。
    兩人都正又心疼又擔心,盼著盡快下朝讓人背啟元回去,賀蘭芸琪就開口道:“此事燕王和肅王說得各有各的道理,但燕王近來負責朝中政務,而肅王主管軍事,軍中情形,想是更了解。那此事,就依肅王的意思辦吧。”
    新兵報名處門前,映淳雙手抱在胸前,歪著頭和主管報名的士兵對峙。
    “郡主!”那士兵一看她又來了愁的頭都大了:“屬下跟您說過很多次了!咱們大晟的征兵令,第一條要求就是十五歲以上男子!”
    “可我爹爹當年也是十三歲就上戰場了,軍隊就不能給寬限寬限嘛!”映淳急吼吼地搶白。
    “年齡不是主要問題啊郡主!主要是…您也不是男子啊!”
    “哎呀阿輝!咱們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你就不能幫我這個忙嗎?”映淳急得在原地直蹦噠:“你想吃什麽玩什麽,我全都能給你弄來!”
    “這不是幫不幫忙的事,屬下不能壞了規矩呀!”阿輝簡直要被這胡攪蠻纏的小郡主逼哭了。
    “阿輝!你當不當我是兄弟呀!”映淳氣急敗壞地把報名處的木桌子拍的啪啪響。
    “我當您是我姐姐,姑奶奶,娘。”阿輝雙手合十放在額前朝她直拜:“我的親娘喲,您快走吧!後麵還有這麽多人排著呢!”
    站在征兵隊伍旁邊的嚴奉岑幸災樂禍地看映淳垮著小臉兒拖著腳朝他蹭過來。
    “又不行啊?”嚴奉岑嘴裏叼著個梨子,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拋給映淳。
    “還是不行。”映淳失魂落魄地把梨肉塞了滿口,含混不清地哼唧:“老嚴,我就想當兵去打仗,怎麽這麽難呀。”
    “慢慢來,多大個事兒呀。大不了你再等兩年,年齡到了興許軍隊就肯通融了。”
    “等兩年我爹爹就要喊我嫁人了。”
    “嫁人著什麽急的,那就讓我二弟再等兩年唄。”
    “嚴奉岑!你打大梁立功都升了副都督了,我還連個新兵都當不上,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映淳氣得拿梨核丟他。
    “原來是嫉妒我啊!”嚴奉岑哈哈大笑著接住她丟過來的梨核。
    “才不是因為嫉妒你呐!”映淳憤憤地直跺腳,想了想又撇著嘴說:“可能多少也有點兒…但我還想女承父業,還想能配得上念哥哥,還想保家衛國做大英雄…哎呀我非上戰場不可!”
    “那你這幹著急也不是個辦法——”嚴奉岑忽然靈光一閃,指著軍營裏被眾人簇擁著走出來的一位老者:“正好申將軍出來了!當年燕王殿下和我父親初入軍營的時候,就是申將軍麾下的騎兵!你不如去問問他肯不肯收你?”
    那老者看形貌已過花甲之年,仍腰背筆直體格健壯,麵上雖已溝壑縱橫,但雙眸明亮目光銳利,像隻隨時保持警惕的雄鷹。
    映淳略一躊躇,鼓起勇氣跑到那隊人麵前大喊:“申將軍!申將軍!”
    “是誰喚本將?”申將軍循聲轉身,迅速盯緊了映淳。
    “我是…我是燕王蕭承煦的女兒!我叫蕭映淳!”被一雙鷹目注視著可不是什麽好受的事,映淳慌得心髒嗵嗵嗵跳的又重又快。
    “映淳郡主?”申將軍的目光忽然和藹了許多:“真是歲月如梭啊,當年你父王帶你來拜訪本將時你還是個奶娃娃,一雙小胖手總要扯本將的胡子。”
    “今日映淳郡主找本將,是有什麽事?”申將軍在映淳麵前站定,端詳著這個一身布衣直綴,盤著男式發髻的姑娘。
    “我想入將軍的營部,和將軍一起南下攻打叛軍。”映淳在心裏給自己壯著膽子,直直地挺起腰板仰頭期許地看著申將軍:“將軍能應允嗎?”
    “小丫頭想女承父業,做巾幗英雄?”申將軍微微一笑,臉上皺紋更多了些。
    “是!”映淳惴惴等待著,一雙大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好,有誌氣!跟你父王當年,真是一模一樣。”申將軍讚許地看了映淳一眼:“那本將,就親寫一張軍令狀給你。拿紙筆來。”
    映淳的眼睛都閃光了,歡喜地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接過軍令狀的雙手都激動的有些打哆嗦。
    “隻要讓燕王殿下在這軍令狀上親筆署上名字,許你從軍,本將就特許你入我騎兵連。”
    “還要…還要燕王親筆簽名啊…”映淳一下子又泄了氣。
    “映淳郡主,有什麽問題嗎?燕王殿下若不肯同意,本將可不敢帶他的寶貝女兒深入危險之地。”申將軍狐疑地盯向映淳。
    “沒有!”映淳慌亂地將軍令狀塞進懷裏,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沒有沒有!”
    “軍隊開拔之前,屬下保證攜軍令狀歸隊,”映淳抱拳單膝跪在申將軍麵前,斬釘截鐵地宣誓:“蕭映淳願跟隨將軍南下平叛,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啟煥正在房裏習字,映淳壞笑著蹭過來。
    “啟煥,我的好弟弟~”映淳賊兮兮扯著他的袖子試探著問:“你能不能仿出爹爹的字啊?”
    “爹爹的字大氣雋永,自成一體,我怎麽仿的出來?”啟煥滿腹的疑問。
    “哎呀完蛋!你天天上學都學什麽,連爹的字都寫不出來?”映淳氣哼哼甩開啟煥的袖子跑出門,沒一會兒又折回來:“你說爹爹他…做夢的時候會練著寫他自己的名字嗎?”
    “姐姐,我看你是做夢呢,才能問出這種問題。”啟煥白了映淳一眼。
    “啊——!”映淳仰天長嘯一聲,驚得庭院裏樹上的鳥兒都嚇飛了好幾隻。
    太難了太難了!這可怎麽辦呐!
    啟元的傷腿靜養了足有一個月才重新行走自如,剛丟了拐杖就急著要去找蕭啟榮一起玩。
    “站住!”賀蘭茗玉喝止住他:“啟榮那孩子都要把你帶壞了!這次害你傷了腿,下次還不一定闖出什麽禍來,你以後都不準找他玩了!”
    “母後!那兒臣連個朋友都沒有了!”蕭啟元急著爭辯。
    賀蘭芸琪在旁邊柔聲勸道:“燕王家的啟煥不是跟陛下一起讀書嗎?聽說那孩子品性端正又刻苦好學,哀家下一道令旨,讓啟煥每天入宮來陪陛下吧?”
    “稟皇太後,兒臣不想。”一說起蕭啟煥來,蕭啟元心裏就有點兒煩。
    “哦?”賀蘭芸琪訝異道:“啟煥那孩子,是有哪裏不好,惹陛下看不慣嗎?”
    啟元低著頭半天不吭聲,別別扭扭地小聲答:“就是因為他太好了。”
    無論是練武還是讀書,樣樣都把他比下去,還總端著那副恭敬有禮的假樣子,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一看那小子就火大。
    “正因為他好你才更應該向他學習!”賀蘭茗玉恨鐵不成鋼地訓斥啟元:“啟煥比你年紀還要小,所寫的述論已經得到過翰林院博士的誇獎,你還滿腦子想著爬樹抓魚的,不肯沉下心來好好學習。你身為我大晟國的帝王,怎麽能這樣不爭氣!”
    “母後覺得蕭啟煥千般萬般的好,怎麽不幹脆找他來做兒子!”蕭啟元被她刺傷了自尊心,氣得紅了眼眶,第一次高聲頂撞了賀蘭茗玉。
    賀蘭茗玉一下子麵色蒼白,跌坐在椅子上喘著氣發愣,眼裏漸漸蒙上一層水汽。
    蕭啟煥,是蕭承煦的兒子,可他的母親,卻是我。
    若是她當年如願嫁給了心愛的男人,啟煥的母親,不就會是她了?
    她心裏一萬個不想,不想讓我們夫妻之間產生感情,不想讓我們有子嗣…到頭來,卻都沒有實現。
    當時在軍營中,蕭承煦向她說的那段誅心話還曆曆在目。
    “賢妃,你沒有資格,和我的妻子相提並論!”
    賀蘭芸琪見她氣得流著淚一言不發,悄悄朝啟元使了個眼色。啟元惴惴地走到她麵前呢喃:“母後,兒臣錯了…求母後原諒…”
    賀蘭芸琪也陪著笑在旁勸著:“茗玉你也別生啟元的氣了,孩子的傷才剛好,在宮中憋悶了這麽久,也難免心中委屈,明日,哀家找人從親貴大臣們府上挑選些和啟元年紀相仿,品行端正的孩子,接到宮中給啟元做個伴。”
    又轉向啟元商量到:“啟元,聽你母後的話,也帶上啟煥吧。”
    啟元想著能一下子結識那麽多新夥伴,勉勉強強地點了頭。
    第二日,啟煥早早地就來到鳳儀殿給兩宮皇太後請安。
    “啟煥,到伯母這兒來,讓伯母好好看看你。”賀蘭芸琪招他上前去,仔細端詳著小少年俊秀的麵龐喜歡的不得了。
    “小永安王呀,可真像你父王當年。”芸琪親切地拉過啟煥的手:“正巧若是按年齡大小排下來,你也是行九,說來也和你父親一樣,該叫蕭小九啊。”
    “臣隻是郡王,是旁支。”啟煥聞言,趕忙抽回手退開一步,誠惶誠恐向芸琪行禮道:“不該與血脈正統的兄弟們一同排行。”
    賀蘭茗玉也偷眼看著這個小小年紀就講話滴水不漏的小郡王。
    這孩子的麵容和他父親極相像,但比她當年在雍臨草原上認識的那個風風火火肆意張揚的蕭承煦更添了幾分沉穩。
    高挺的鼻梁和小而厚的唇形完美複刻,連微笑時唇角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眉目卻較蕭承煦還更漂亮些,濃密的劍眉下一雙墨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無論她有多不願意承認,但這錦上添花之處,似乎確是容星兒的功勞。
    蕭啟元換了衣裳出來,叫啟煥和他一起朝禦花園去。
    親貴大臣們的兒女已經都候在禦花園中等待召見。
    剛走過進花園的長廊,蕭啟元就轉身對啟煥說:“你就在這兒等著朕,什麽時候朕找人叫你,你再過來。”
    啟煥一臉疑惑,但也依言站住了沒有開口發問。
    蕭啟元倒也坦誠,苦著張臉對他說:“聽說今天來的,大多數是大臣家的千金小姐,你生得這麽好看,要是跟朕一起過去了,還哪有人願意陪朕玩。”
    “……”啟煥心裏想學著啟榮那樣陪著笑寬慰他兩句,但恭維話實在燙嘴,努力了半天隻好微微一笑行禮道:“那臣就在這兒等著陛下。”
    軍營裏剛結束上午場的操練,映淳抹了把額上的汗,和嚴奉岑一起走到士兵們休息的涼亭裏坐下,就從腰間解下小水壺咕嘟咕嘟喝了一氣兒水。
    “郡主,我聽說最近南邊頗不寧靜,叛軍正蠢蠢欲動,他們一旦有了動作,咱們的軍隊可就要開拔了你跟殿下商量的怎麽樣了?”嚴奉岑躺到映淳身邊的長椅上抻了個懶腰。
    “哼,我要敢正麵跟我爹爹提上戰場的事兒,他能再一直把我關到軍隊開拔。”映淳冷哼一聲,苦哈哈的埋怨:“上次關了我一整天,生怕我跑了,晚飯都沒人給我送——”
    映淳也往長椅上一歪:“我連床帳上有幾個褶都數了八遍,可憋死我了!”
    嚴奉岑嗤笑道:“有幾個呀?”
    “不知道,數了八遍得了八個數。”映淳的一張小嘴都要撇到下巴:“我可不能像上次那麽傻了,這回我要智取!”
    “智取?”嚴奉岑扭頭看看這個從小時候認識就迷迷糊糊大大咧咧的姑娘,心中暗暗估算燕王殿下的智能比連床帳褶都數不清的女兒更勝幾籌。
    “對,娘親說了,套路我爹爹就要用對方式,細水長流才能水滴石穿,我要——徐!徐!圖!之!”映淳的話說的中氣十足,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燕王妃教你套路燕王殿下?”嚴奉岑震驚於燕王府居然有兩位不走尋常路的女眷。
    “沒有,娘親告訴我要這樣抓住男人的心。但我一想,娘親也不過就是用這招抓住了我爹爹一個男人的心嘛!我爹爹一定吃這一套,所以同理,套路他也是一樣的管用!”映淳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
    “那我二弟的心你不學著抓一抓?”嚴奉岑笑嘻嘻地打趣。
    “念哥哥的心我早就抓到啦,還學什麽?”一提到念哥哥映淳麵上就喜滋滋的:“念哥哥說了,我是什麽樣的姑娘,他就喜歡什麽樣的,我什麽都不用為他改變,他的心就全都在我身上呢!”
    天呐,嚴念岑那呆頭鵝居然還會說情話,真是深藏不露啊,嚴奉岑嫌棄地偷偷翻了個白眼。
    他也從長凳上撐起身子來,剛從衣袋裏掏出一把冬棗,映淳就眼疾手快撲過來全搶在手裏,囫圇塞了一個進嘴巴。
    “你也給我留一個呀郡主!”嚴奉岑哭笑不得地抱怨。
    “你袋裏還有呢,我都看見了。”映淳腮幫子鼓得像小鬆鼠,笑嘻嘻地護著手裏的冬棗往後躲。
    嚴奉岑秉承著好男不跟女鬥的宗旨坐在原地無奈地聳了聳肩。
    “等你水滴石穿,徐徐圖到了,我們不會都平了叛軍回來了吧?眼下可是隨時都會開戰呐。”
    “不慌,”映淳嘴裏嚼著冬棗含含糊糊地說:“最近我爹爹啊,跟我說話的態度都變好了,我估摸著,馬上就要圖到了。”
    說到這裏映淳難掩驕傲,啪啪地拍著胸脯:“不是有句古話說得好嘛,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爹爹高一尺,我高一丈!”
    “還有句古話叫薑還是老的辣呢。”嚴奉岑好心提醒。
    “老嚴!”映淳噘了嘴巴朝他揮了揮拳頭:“現在正需要你給我鼓舞士氣,你怎麽反倒潑冷水呀!”
    “沒有沒有沒有,我哪敢潑郡主的冷水呀。”嚴奉岑無奈地笑笑,心說這映淳郡主啊,可真是孩子氣。讓這麽一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去戰場上廝殺,也難怪燕王殿下不放心。
    “近幾日感覺殿下總是喜氣洋洋的,是不是朝堂上的事順心了些?”馭馬走在回府的路上,嚴海見蕭承煦一直苦大仇深的臉上有了些笑意,心裏也暗暗為他高興。
    “順心什麽,蕭啟翰還是處處與我作對。”蕭承煦輕歎一口氣,接下去說:“不過映淳那丫頭好像一個不注意就長大懂事了,主動讓她母親教她裝訂整理公文,我晚上處理政事的時候她就在一旁幫忙,連著有好幾天了。”
    “映淳郡主能耐下性子來做這些了?”嚴海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啊,她跟我說,以後她也是要嫁人做夫人的,現在就要學著做好一個賢內助——”
    忽然瞥到嚴海認真傾聽的臉,蕭承煦馬上心裏又不是滋味兒:練好了不就是要給你家臭小子做賢內助嗎。
    啊!好氣!感情是拿她老爹練手,我居然還在感動!
    蕭承煦眼睛一眯,嘴角一耷拉,怨念地盯著自己的潛在親家。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了。
    嚴海對此事毫不知情,茫然又坦蕩地附和到:“是啊,映淳郡主大了,日後也要相夫教子…”
    “是什麽!我家淳兒還小呢!我再養她十年也不嫌多!”蕭承煦忽然一夾馬肚快走了兩步,留給嚴海一個氣鼓鼓的背影。
    “???”嚴海滿心疑惑:好好的聊著怎麽感覺殿下生氣了?是我哪句話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