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諾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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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太妃聽聞啟榮在獄中自刎而死,當場悲痛的昏死過去。
    賀蘭茗玉也是震悚的手腳冰涼,急忙讓宮人送喬太妃回宮,再派太醫立刻去宮中看診,她和啟元連忙往大理寺趕去。
    啟元雙目赤紅,一路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啟元…”賀蘭茗玉輕輕撫上他的手背:“這不是你的錯…”
    “這就是朕的錯!都是朕一時衝動沒聽啟煥的勸…”啟元一下子破了防,歇斯底裏的抱頭痛哭道:“母後…朕不是真的想讓他死…朕後悔了,朕真的後悔了!”
    那個從記事起就一直陪在他身邊的人不在了。
    即使啟榮小時候會趁大人們不在時欺負他,會搶他的東西…可啟榮是陪在他身邊最久的人。
    他不隻是把啟榮當兄弟,更當成他最好的朋友啊。
    他最好的朋友剛剛被他自己親手逼死了。
    啟元怔怔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上麵仿佛是一片鮮紅,沾滿了啟榮的血。
    啟元雙腿發抖,踉蹌著和母後一同走進獄中。
    牢房中充斥著一股血腥氣。
    啟煥抱著啟榮的屍首,呆呆的坐在牢房內的草席中。
    他還徒勞地用手緊捂著啟榮脖子上血流如注的傷口,雙肩顫抖著泣不成聲。
    “永安王殿下,邕王殿下已經去了。”
    獄卒壯著膽子低聲提醒他。
    啟元和賀蘭茗玉默默走進牢房,都垂下眼眸不忍看啟榮淒慘的死狀。
    “陛下,賢貞太後…”啟煥瑟瑟抬起一雙淚眼,仿佛剛剛從極度悲痛中剝離出來,膝行到二人麵前,雙唇顫抖著低聲呢喃:“臣,臣有罪!臣沒能攔住啟榮皇兄…”
    賀蘭茗玉輕歎了一口氣,掃視了一眼牢房中的一地狼藉。
    血從啟煥的指縫中流出來,浸透了他的半截衣袖,啟榮已經僵硬的手中,還緊握著那把沾滿了血跡的匕首。
    “啟煥,這不怪你。”賀蘭茗玉不知是被啟煥哭的讓人心碎的小臉兒觸動了,還是真的有些歎惋於啟榮的死——自己也跟著紅了眼眶。
    啟元直著腿艱難地走到啟榮的屍身麵前,直直地跪在了他麵前。
    “啟榮…六哥對不起你…都是六哥的錯…”他抖簌簌地伸出手,為啟榮合上了雙目。
    “啟煥,你也別太內疚了…”啟元拭了把淚使勁清了清喉嚨讓自己將情緒調整過來:“朕現在要開始著手操辦啟榮的喪禮…你也受了這麽大的驚嚇,快回去好好歇一歇吧。”
    “臣可否陪著陛下,為陛下分憂?”啟煥濃密的睫毛濕漉漉的,鼻尖通紅,精致窄小的鼻翼因抽噎微微扇動著。
    活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動物,還強撐著故作堅強。
    “不,朕一定要你去休息。”啟元見他這樣硬撐著,憐憫地拍拍啟煥的肩:“朕一會兒再叫太醫開些補心安神的藥,給你送到賞明宮去。”
    啟煥執意謝絕了賢貞太後派人送他回宮的提議,自己失魂落魄一步一挪地走出了大理寺。
    賀蘭茗玉目送著啟煥離去。
    少年的背微駝著,一向挺直的脖子也垂了下去,腳步飄忽淩亂。
    他和承煦一樣,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啊。
    縱使蕭啟榮跋扈惡毒,他也依然顧念著手足情義,為皇兄的逝去而悲痛欲絕。
    想到此處,她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繞過拐角,賀蘭茗玉的目光被落在身後。
    少年的背重新挺立起來。
    他抬起自己那隻沾滿鮮血的手,像匠人欣賞自己滿意的作品一樣,微笑著前後端詳了兩下。
    大皇子睿英踢踢拖拖地迎麵跑了過來。
    “皇叔!”稚嫩的童音興衝衝地喚。
    “睿英!”啟煥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起來,將手掩在袖中快步迎了上去。
    “今天皇叔身上髒,就不抱你了,”啟煥蹲在睿英麵前,用幹淨的那隻手捏了捏睿英肉乎乎的小臉蛋兒笑著問:“啟煥皇叔怎麽變成九皇叔啦?”
    德馨走上來害羞一笑道:“睿英這孩子較真兒,說叫啟煥皇叔聽著不親切,非要問皇叔在眾叔伯中行幾,還是聽元貞太後說過妾才知道,原來永安王和攝政王一樣,都是行九。”
    “睿英,”啟煥忽然拉過睿英的小胖手:“皇叔不是你父皇的親兄弟。”
    “睿英聽話,以後,不要叫九皇叔了。”
    啟煥皇叔向來是和顏悅色的,今天竟忽然有些嚴肅。
    小娃娃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啟煥邁進賞明宮正廳,明顏已給他打好了一盆溫水。
    兩人相視一笑,啟煥就默默地走到盆邊撩水清洗著沾滿鮮血的手掌和手臂。
    “小阿俞,借陛下的手本就能除掉蕭啟榮,你何苦多此一舉,讓自己手上沾血?”明顏盯著盆中氤氳開來的鮮紅出神。
    “姐姐明知故問。”啟煥唇角含著笑,故意低頭不看她。
    “我偏要聽你自己告訴我!”明顏嬌蠻地一把從血水中抓出啟煥的手臂。
    陽光恰好照進屋來,照在水盆中,和少年還掛著水珠的瓷白手臂上。
    紅的刺目,白的耀眼。
    “他碰過姐姐的身子。”
    啟煥猛地湊近,輕輕在她側頸咬了一下。
    滾熱的鼻息撲在她耳後,虎牙刮過她修長的脖頸。
    尖銳的觸感讓她有一瞬的顫栗。
    “我有私心。”
    明顏紅著臉瞪他,又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
    那墨黑的眼眸中滿是霸道與占有。
    她的小狼崽兒長大了啊。
    蕭承煦收到一封從宮裏傳來的密函。
    “是煥兒來信了嗎?”我著急地催蕭承煦快些將信展開。
    信箋上隻寫了一句詩。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蕭承煦盯著這句詩愣了愣,旋即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什麽意思啊?”我瞪著大眼睛不解地望向蕭承煦:“啟煥沒有出什麽事吧?”
    “咱們的兒子機靈著呢。”蕭承煦將那封手信遞給我:“星星,我陪你入宮,咱們去看看喬太妃吧。”
    “喬太妃怎麽了?”我捧著手信仍不解其意:“我們為什麽要去看她?”
    “等到了宮中你就知道了。”蕭承煦又重新瞥向那張字條:“看出什麽沒有?”
    “什麽都沒看出來。”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笨呐,”蕭承煦在我額頭上輕輕敲了個栗子:“這是煥兒的字嗎?”
    字條上是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
    “不是哎。”我這才反應過來一點點:“那這是誰寫的?”
    “該是個與啟煥兩情相悅的姑娘。”蕭承煦端詳著字條上的墨跡:“有見識,有學問,而且——煥兒看來十分信任她。”
    “承煦,你怎麽能從這十幾個字裏看出這麽多?”我擰著眉頭眨了眨眼。
    “唉,”蕭承煦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兒子的品味沒像我,為父心中甚慰。”
    這句話可讓我聽出不對來了,纖細的兩根手指尖兒立刻擰住蕭承煦的胳膊肉,陰惻惻的眯起眼睛威脅道:“你重說?”
    “像我娘子這樣活潑靈動嬌俏可愛的妻子啊全大晟找不出第二個,兒子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尋一個平平無奇有見地有學問的聰慧女子了,唉,煥兒一定偷偷的羨慕他老子吧,哈哈。”
    卑微日子也不是過了三天兩天了,訓練有素攝政王一張口就是滿滿的求生欲。
    “這還差不多!”我滿意地鬆開了手:“那我們這就進宮去看喬太妃吧?”
    祈福殿內,燭光搖曳。
    蕭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靜靜地擺在堂上。
    喬太妃身著藕荷色寢衣,鬢發蓬亂,神色頹唐地坐在堂下的蒲團上,懷中緊緊摟著一個金黃色的繡花枕頭,枕上滿繡著兩個托著碩大蓮花的稚兒。
    “啟榮,我的啟榮。”喬太妃慈愛地撫摸親吻著繡花枕,仿佛那是她十八年前生下的,承載著她全部歡樂與希望的嬰兒。
    “母妃愛你,母妃疼你。”她輕柔地拍著晃著她臆想中的孩子,臉上滿是沉醉其中的慈愛與和藹。
    我和蕭承煦悄聲走進殿門。
    我惴惴地向前走去,試探著輕聲喚道:“喬妃娘娘…”
    蕭承煦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搖了搖頭:“別過去。”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遠遠地站在喬太妃身後。
    “我的啟榮命苦,托生在我肚子裏,”喬太妃夢囈般地呢喃著:“母妃當年不受你父皇寵愛,連累的你也從小受人冷落排擠,母妃九歲的時候,父母就都去了,大哥也成了家…沒人喜歡我,沒人想要我…可是長姐回來了,她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蘇家?我…我高興壞了,啟榮,你知道嗎?長姐在家的時候就最疼我了…她大我二十歲,我就想…要是她不是我的姐姐,是我的母親該多好啊…”
    “可是,可是她自己有了女兒…那個愛哭愛鬧的小瘋丫頭有什麽好,他們憑什麽都那麽喜歡她,都那麽嬌慣她!連大哥都常來看她…他都沒問過他的親妹妹過的好不好…從小到大,我總是不受寵的那個…王上要籠絡外姓權臣,怎麽這種好事,從來就輪不到我頭上…”
    喬太妃抱著枕頭的手往上移了移,像憶起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可是…可是長姐讓我嫁給蕭承睿…嫁給一個我連一麵都沒見過的庶出皇子…我不想嫁,我不想入宮去…”
    喬太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抬眼望著堂前搖曳著的燭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