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諾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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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在她心中憋了這麽多年,今天對她的“啟榮”說出來,她心裏竟然憑空鬆爽了不少。
喬太妃忽然陰惻惻地笑起來,笑得人身上發冷。
喬太妃聽到響動,錯愕地轉過身來。
“喬太妃,你是不是傷心的說胡話了?你不是那樣想我的,對嗎?”我迎著喬太妃跑過去,此時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急切地想要聽到親人的解釋。
“星星,別過去!”蕭承煦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喬太妃的眼神忽然變得陰狠怨懟,猛地從袖中抽出一樣東西——
寒光一閃,濺起一串血珠子。
是蕭承煦衝過來將我護在了身下,向我刺來的匕首劃傷了他的側腹。
一陣尖銳的疼痛瞬間襲來,他倒地時還下意識伸手護住我的後腦。
匕首“當啷”掉在地上,上麵還沾染著啟榮自刎時留下的血跡。
喬太妃忽然清醒過來,像隻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縮成一團。
“星兒妹妹,攝政王…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要傷你們的…啟榮,啟榮?”她的眼珠慌亂的四處梭巡:“我的啟榮呢?”
地上孤零零扔著那隻繡花枕頭。
她的啟榮已不在這人世間了。
喬太妃慌亂地手腳並用爬到祖宗靈位前,急惶惶地向著擺在正中的蕭承睿靈位連連叩首。
“先帝,先帝,我錯了!”
“是我把啟榮教壞了,是我告訴他表姐家的兩個外甥都不是好人…”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犯下的錯!”
瘦弱的肩膀顫抖著,淩亂的高髻徹底散落下來遮住她淚痕縱橫的麵頰:“把啟榮還給我!先帝,我求你,把,把我的啟榮還給我!”
她和她的兒子,畢生都是被人冷落的邊緣人,命運何其不公,讓有些人從出生起就得到了他們追逐一生都得不到的重視與寵愛。
猛烈的悲痛讓她再次失去了意識。
在愛裏泡大的人都是這樣,永遠都不會率先用惡意去揣度一個人。
可真討厭啊。
賀蘭茗玉和淩蓁兒不知何時站在了祈福殿門前。
“蓁兒,找人把喬太妃送回宮去吧。”賀蘭茗玉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攙扶著蕭承煦起身的我身上,又瞬間收回了目光。
她並不是那個有資格上前攙扶他的人。
“再立刻找個太醫給攝政王治傷。”
“不麻煩賢貞太後了。”蕭承煦捂著傷口艱難地抬起頭:“臣想立刻和王妃回府去。”
刀口並不深,但因為從宮中返回王府確是一大段路,還是流了不少的血。
再加上那匕首上本來就沾有血跡,為防止傷口感染,太醫還是用酒將傷口清洗了好幾遍。
蕭承煦疼的滿頭冷汗,臉色發白,好在太醫動作快,沒一會兒功夫就將傷口敷上藥包紮妥當了。
“剛才叫你別過去你不聽話,這會兒知道哭了?”蕭承煦揶揄著抬起手,幫坐在床邊給他擦汗的我抹眼淚。
“…承煦,我,我又害你受傷了…我沒想到喬太妃真的會想傷我…”我哭的梨花帶雨,嗚嗚咽咽直打哭嗝。
“你沒想到的事兒多了,”蕭承煦毫不在意地刮了我通紅的鼻頭一下:“什麽都讓你想到了,還要我幹什麽?”
我用一雙淚眼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你也別想太多了,又是擔心喬太妃又是心疼我的,擔心把眼睛哭壞了。”
蕭承煦側躺在臥榻上柔聲哄勸著轉移小妻子的注意力:“上次煥兒不是送了你一幅畫嗎?你打開看過沒有?”
“哎呀,我忘了!”我忙揉了揉哭紅的眼睛,招呼素汐去庫裏取畫。
這幅畫的畫軸很舊了,但仍能依稀辨認出當年初裝裱時的精心,襯畫的絲帛放在當下,也算得上是一等一上乘的好料子。
我打開畫隻看了一眼,一下子瞪大了雙眼驚喜地喊了一聲:“神仙爺爺!”
“誰?”蕭承煦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我激動的沒時間理他,忙著讓紅秀把板壁上自己的畫像摘下來換成這一幅。
“你幹什麽!”蕭承煦急的一激靈坐了起來:“你掛一個不認識的老頭兒畫像在咱們的臥房裏,日日看你換衣服?!”
蕭承煦為了捍衛一個男人的尊嚴,捂著傷口齜牙咧嘴的挪到畫前:“到底是哪門子的“神仙爺爺”啊?”
畫中老者鶴發美髯,一身鐵甲金光閃閃,英姿勃發,氣宇軒昂。
畫像旁題著兩句詩:
丹青著明法,今古垂煥炳。
何事千載餘,無人踐斯境。
“這是…”一股熟悉感撲麵而來,蕭承煦也感覺在哪兒見過這張畫,或這個人。
“九皇爺?”蕭承煦瞥到角注的“蕭覺明”三個字,塵封的記憶一下子重新浮現在腦海。
多年前,就是他這位九皇爺力排眾議,擁立當年隻有十六歲的——他的父王坐上了盛州的王位。
蕭承煦很小就知道,父王將九皇爺視為親生父親,對他言聽計從,分外敬重。
隻是老人年事已高,深居簡出,雖與他同住在大晟宮中,卻直到老人仙逝也不過是見過寥寥數麵。
不過老人臨終前,將他在最後一仗中打下的永安城指給了他這個皇孫做封地,故蕭承煦就成為了盛州國曆史上最早受封的郡王。
我全然不管站在路中央端詳這幅畫的蕭承煦,叫過幾個下人來一通忙活,又是拿香爐又是擺蒲團,不出一會兒功夫竟安置好一處小小的佛龕。
“星星,你要把我九皇爺的畫像供在…咱們臥房裏?”蕭承煦終於忍不住插嘴道:“讓他在這裏看著咱們夜裏…睡覺?”
蕭承煦說的隱晦,我卻一下子就領悟上去了,紅著臉又讓人把佛龕搬到側殿一處空房去安置了。
等到將畫像重新供好,我恭敬地點上三炷香,虔誠地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輕合雙目,口中念念有詞地祈願。
“星星——”蕭承煦苦著臉試探著問:“你為什麽要拜我九皇爺啊?”
平日去慈恩寺拜佛沒見你如此虔誠,蕭承煦心裏暗自好笑。
“噓!”我皺著眉頭地打斷他:“神仙爺爺可是相當靈驗的!”
蕭承煦隻好閉了口,默默地先出去等我。
在臥房等了許久,我才喜滋滋地回來了,臉上掩不住笑意。
“這回好啦!神仙爺爺一定保佑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蕭承煦見她笑得像個小孩子,覺得我這樣子又可愛又可笑:“我九皇爺是做了天上的什麽神仙,被你說的那麽靈驗?”
這可把我難住了,我並不知道天上到底有多少位神仙,更沒想過我的“神仙爺爺”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位。
“反正就是很靈驗就是了。”我在屏風後換好睡袍走出來,一雙大眼睛裏亮亮的閃著光彩:“我六歲入宮的時候不是就被安排住在賞明宮側殿嗎?這幅畫像就掛在主殿裏,是我在宮裏住了好幾天才發現的。”
我那時年幼,一下子離了父母,自己在那麽大一個皇宮裏舉目無親,白天有人精心伺候著還好一些,到了晚上寢殿裏黑漆漆的,她睡到一半做噩夢醒了,睜開眼睛想娘親,想爹爹,想哥哥,就自己一個人縮在被子裏嗚嗚咽咽的哭。
哭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哄,伺候我的丫鬟們趁小主子睡了偷偷約了姐妹出宮去玩耍,大殿裏空蕩蕩的。
我光著腳丫哭哭啼啼的走出自己的寢殿,不知怎的就闖進了沒有鎖門的主殿。
主殿中的木器都搬空了,不知怎麽的牆上竟遺落了一幅畫沒有拿走。
我記得家裏供的關二爺也是幅畫像,常看見父親對著畫像叩頭許願的。
我也不知道眼前的畫像是尊什麽神,哭的小腦瓜裏暈暈乎乎的,抽抽搭搭的跪在畫像前奶聲奶氣地說:“…神仙爺爺,我想爹娘,我想讓他們來看我…明,明日就來,行嗎?”
我哭累了就縮在地麵上睡著了,第二天早上在主殿尋到我的,竟就是進宮來看我的容天德和李夫人。
一日夜裏風雨大作,一道道雪白的閃電劃破夜空,雷聲震耳欲聾。
我用小手捂著耳朵縮在臥榻最裏麵,被一陣接一陣的霹靂嚇得直打哆嗦。
“神仙爺爺,我害怕!我今天不想自己一個人睡,我想有人陪我!”
我嚇的尖聲哭叫,可是雷聲隆隆,也不知遠在主殿的神仙爺爺聽到沒有。
立刻就有人敲響了房門,是沐王妃派來的宮人,怕我害怕打雷,接我去玉坤宮和承煦承軒一起睡一晚。
那是我第一次跟承煦睡在同一個被窩裏,我後來美滋滋地高興了好幾天。
無論我向神仙爺爺許什麽願望,好像都是會實現的。
我有時候也會像模像樣的在畫像麵前擺上些鮮果糕點,第二天再回來時也都不見了蹤影。
我心思單純,沒想過可能是讓宮人清掃了去或是叫老鼠拖走了,理所當然地覺得是神仙爺爺收了我的供奉,那她就可以再多許一個願了。
蕭承煦耐心地聽我絮絮地講完,將他的小妻子攏進懷中,下頦墊在我肩上笑著戲謔道:“這最後一個願望啊,看來你的神仙爺爺也幫你實現了,隻不過是晚了點兒,讓你久等啦。”
“晚一點也沒關係,我等到啦。”
“娘子,我愛你!“
我抬起眸子凝視著他,他眼底閃爍著火焰般炙熱的光芒,仿佛要把我融化,讓我忍不住又沉淪下去。
我羞澀地點點頭,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手臂伸向我腿彎處,將我打橫抱起來放到床榻之上。
床簾隨風輕晃著,帳幔裏映射出曖昧綺麗的色彩。
一室旖旎,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