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始平王伴讀(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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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平王府坐落在洛陽城的銅駝街西側,距離皇宮閶闔門僅有不到兩百步的距離。
    雖然王府占地麵積並不算大,也是與安樂公府相仿的四進院落,但一個是在城外,一個是在寸土寸金的洛陽城中,這兩者價值就有天壤之別。
    劉羨隨著歧盛駕馬趕到始平王府的時候,正好撞見朝中百官上朝,數百輛車駕停在閶闔門前麵,一直排了近百丈,可謂蔚為壯觀。
    不過劉羨發現了非常有趣的一幕,雖然官僚排隊的隊伍很長,但是卻沒人敢停在始平王府門口,而是刻意空出一段來,也不知是何緣由。
    他向歧盛提出疑惑後,歧盛甚是得意,他解釋道:“世子不知,陛下生有多名皇子,活下來的也有九位。人一多,哪怕是手足至親,也都有了區分。”
    “故而皇子分為兩派,太子與南陽王年紀已長,又都是先皇後嫡子,他們自成一派,稱為嫡派。而剩下的七名皇子,年紀相近,地位相仿,以後都是國家強藩,則又是一派,稱為藩派。”
    “在藩派皇子之中,我們殿下年紀最長,威望最高,又受胞弟們親近,自然也被陛下另眼相待,去年,殿下已經擔任屯騎校尉,領三千禁軍,很得人心。而大臣們在銅駝街前讓路,這是在討好殿下呢!”
    “是這樣嗎?”劉羨又問道,“那既然殿下已經出仕,又為何還需要伴讀呢?”
    歧盛說:“皇子又不比我們凡人,我們讀書是為了仕途名利,殿下讀書則為了修身治國,這是一輩子的事情。也正是如此,才可見陛下對諸位皇子的重視啊!”
    劉羨聞言,一笑了之。
    抵達王府後,歧盛敲開門,隨後帶著劉羨入內。
    出乎劉羨意料,始平王府的布置比他想象中要簡樸。既沒有什麽鶯鶯燕燕的宮女,也沒有什麽奢華侈麗的裝飾,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數十名身穿鐵胄的甲士,他們挺立如鬆,目不斜視,可劉羨從他們眼前經過時,背後有一股涼意躥過脊髓,如同刀鋒貼著肌膚緩緩滑動。
    劉羨想:“應該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
    而再往裏走,跨過樸素的正廳後,則是一座非常淩亂的庭院,裏麵堆放著各種各樣的刀槍弓矢,以及訓練用的草包假人,看得出來,這裏經常有人活動,並不是什麽擺設。
    在這庭院後的一座小屋,便是始平王司馬瑋的書房了。劉羨剛一進門,便聽到有個人說:“噢,終於來了嗎?”
    說這話的人當然是始平王司馬瑋。
    一年多不見,他身材越發高大威武,一眼看上去,整個人銳氣十足,哪怕是身著便服,神情慵懶,其青春活力也如太陽般蓬勃四散,無法遮蓋。
    這一路走來,雖然還未見麵,劉羨對司馬瑋的印象就已大有改觀:
    雖然不知道他具體的癖好,但至少不是一位貪圖享受的皇子。此刻聽始平王的語氣,也能感受到他的熱情,似乎發自內心地把自己當做等候已久的貴客。故而劉羨也立刻拜禮道:“見過殿下。”
    司馬瑋也低頭示意說:“還記得一年前,我在陳府上見過你,相談時間雖不長,可卻非常愉快,此後一年裏,這麽長時間,卻再沒遇到過你一般有趣的人了,真是想念啊。”
    按理來說,身為皇子與藩王,司馬瑋並不用回禮,但在僅有一麵之緣的劉羨麵前,他居然也低頭回禮,當真讓劉羨意想不到。他不由謙讓說:“殿下過獎了,上次一麵後,我也常常想起殿下,殿下之英武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當真?”司馬瑋擺了擺手,笑道,“我那天大放厥詞,沒說什麽正經話,你不在心底嘲笑我,我就謝天謝地啦。”
    “所謂生也有涯,學也無涯,如此,人必有所不知。”劉羨稱讚司馬瑋說,“聖人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就是要人明白自省、慎獨的道理。如此才能恪守本分,居其位,守其職。而殿下方才所言,正符合此道,可見將來一定輔國興政,做國之棟梁。”
    聽完這些話,司馬瑋放聲大笑,指著劉羨對歧盛說:“哈哈哈哈,歧盛,你聽見沒?這就是會讀書,也會說話的人!劉老夫子若也是這個水平,我也不至於聽不進去了。”
    而後又轉首對劉羨道:“那從此以後,還請懷衝多多指教了。”
    這就算是正式確定了劉羨伴讀的關係,劉羨也笑著落座。
    不過劉羨剛剛那些話,確實也不全是客套話。這位始平王不止相貌英俊,身上還具有一股冷酷沉靜之氣,像冰冷的刀身,風骨凜然。既不試圖隱藏自己的鋒芒,也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秉性,自然有一種冷徹的力量感。
    這樣的人,一旦確定了想要做什麽事情,想必是摧枯拉朽,沒有人能阻攔他的。
    而司馬瑋的感觸則完全相反。
    大概是由於出身安樂公府的緣故,劉羨並沒有他記憶中的那麽英武,這不是說劉羨相貌平平,而是說他沒有那種凜然銳氣。但觀看劉羨的談吐,不卑不亢,似乎在謙和的外表下隱藏著堅定的自信。這種自信想必是由智慧和意誌所結合決定的。
    司馬瑋讓家中的侍女上了一杯熱茶,而後就聊說些日常來。
    劉羨先問道:“說起來,陛下下令讓我做殿下伴讀,想必應該不隻我一人吧!”
    司馬瑋笑道:“確實不隻你一人,除了你以外,還有故襄陽侯王濬的孫子王粹,不過我和他早就相識了。隻因今日不是讀書的日子,他和劉老夫子都沒過來。”
    “劉老夫子?”
    “喔,就是陛下為我挑選的王傅,他全名劉頌,廣陵人,是前漢廣陵王劉胥之後,也是以前朝廷的廷尉,以善斷刑法聞名,所以陛下讓他當我的老師。”
    原來是劉頌,劉羨聽李密提起過,就問道:“是子雅公啊,我聽說過!不過是說前些年,他去改任河內太守了嗎?”
    “早就不是了!”司馬瑋歎道,“四年前他去守母喪,守孝結束後,恰好原本教我的劉毅公病重,陛下就把他調過來了。”
    “你是不知道,劉老夫子個子不高,脾氣卻極大!他每次來都朝我發火,說我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不守禮儀,一整天一半的時間都在挨罵了,還說我學不進去。他這幅模樣,我怎可能學得進去?”
    劉羨在一旁聽笑了,這確實是他上次認識的司馬瑋,什麽埋怨都藏不住。
    但作為剛來的伴讀,他免不了要圓幾句,以後也好和這些同僚相處,就說道:“子雅公作為王傅,當然不會隻想殿下的學業,還要考慮到殿下的形象和將來,他這麽做,也是一番苦心。”
    司馬瑋顯然聽多了類似的話,完全沒放到心裏去,繼續抱怨道:“說起來,陛下雖然給我找了伴讀,但同時還讓我兼著禁軍的差事,每三四日就要操練一次,還有些雜七雜八的閑事,往往十天裏,能夠專門讀書的時候也就兩三日。就為了這兩三日,還讓你們來回奔波,實在是小題大做!”
    劉羨對此又勸誡道:
    “陛下為殿下找伴讀,並不是指望殿下能在伴讀時學到多少東西,而是希望三人成眾,讓殿下養成一些讀書的習慣。殿下眼下兼著禁軍的要職,可操練又如何影響讀書呢?”
    “當年呂蒙作為吳軍前線戰將,與魏軍鏖戰,夙興夜寐,命在旦夕,可仍然能卷不離手,擠出時間苦讀,最後終成一代名將。而殿下眼下再忙,能忙過呂蒙嗎?想要成就大事,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才是。”
    劉羨說罷,司馬瑋沉吟少許,而後微微點頭道:“懷衝說得有理。”但他隨後就感慨道,“可說要成就大事,以後又有什麽大事可成呢?”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劉羨身為敏感人士,當即閉上了嘴,沒有吭聲。
    而歧盛在一旁旁聽良久,此時他不再沉默,笑道:“殿下說的是什麽話?您是皇子,本朝又不比前朝,宗室之厚待,可追比商周,殿下就算再不濟,以後也要出鎮一方,帶兵數萬。進可討寇平亂,退可守境清平,多少生民都要仰您鼻息,怎麽能在這自怨自艾呢?”
    司馬瑋道:“出鎮一方,算得了什麽?如今國家平定,海河晏清,正是百年未有的大治之世,就算有百萬兵馬,也沒有用武之地啊!”
    歧盛飛快地看了劉羨一眼,繼續小聲說:“出鎮一方,確實算不上什麽。但是世人皆知,這太子不能處置朝政,必要將國事托於他人。”
    “俗話說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到底有親疏之分,如果將來朝政不交給殿下,而是其他的什麽外人,然後再出了什麽奸臣,那這百年難遇的太平盛世,不就岌岌可危了嗎?”
    “殿下您身上肩負著千斤重擔,就應該多加砥礪,奮勇親士。此前安樂公世子說,殿下當做國之棟梁,方才又說,陛下對殿下有厚望,這不說明,殿下正是眾望所歸的周公、呂望嗎?”
    說罷,他轉頭對劉羨道:“您說是吧,世子。”
    劉羨望著歧盛,良久一陣無語,他發現了:
    朝中有沒有奸臣不好說,但眼前確實就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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