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埋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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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0年1月9日,星期四。
    一大早,陳光良就來到長江錢莊開會,嚴智多自然不用出席。
    坐在會議室裏,陳光良發表號令:“從今天開始,長江錢莊開始買多,爭取每日買進100萬的額度。”
    在元旦過後的五個交易日,長江錢莊除了第一個交易日大搖大擺的‘拋空五十萬’後,之後便銷聲匿跡。當然,長江錢莊委托了嚴家的錢莊,已經暗地裏買進250萬的額度。
    在這種操作情況下,不少標金商人也開始做空;再加上一個最大的‘空頭’程霖生,滬市的標金價格竟然已經跌至412.60。
    畢竟所謂的‘世界經濟大蕭條’尚未真正到來,而且就算是‘大蕭條’,那也是逐步襲來;身在‘標金’局裏的人,又有多少人能有自己的判斷!
    當然了,紐約、倫敦、巴黎的黃金市場,是大家的重要參考依據。
    但恰恰這五個交易日,海外三大黃金市場的波動並不大,上漲再回落,最後漲幅極小。
    胡金順一聽,當即明白的說道:“我們今天打算換交易員,一定可以打很多人一個措手不及,最大限度的晚暴露我們的蹤跡。”
    陳光良說道:“嗯,能神不知鬼不覺,當然更好。這個嘛,就要靠你們交易員的本領,多琢磨出小經驗來。”
    胡金順點點頭,說道:“有老板你的掌控大局,我們便是穩贏局麵。細節方麵處理好,能省下一點成本,這是我們交易部該考慮的事情。”
    他現在也明白自家老板的心思,那肯定一直是做‘多頭’,畢竟他也讀過老板的文章,如果真是世界經濟大蕭條,那標金是不是可能漲到500?
    再加上平常觀老板的意思,還真有這種可能性!
    最後,陳光良拿起一張紙,說道:“去年(1929)的分紅方案已經出來了,我答應的是3%利潤作為分紅。而我們去年期貨利潤是51萬、現貨利潤是2.5萬,最終公司決定拿出1.6萬大洋分紅。具體分配數量,按照這個表格來分,我簽好字就生效。”
    隨即,他爽快的簽上姓名。
    會議室的職員頓時紛紛露出喜色,成立才幾個月時間,這一次性就拿出這麽多錢分紅,老板真是大方啊。
    胡金順第一個看到分紅名單,畢竟這個分紅名單是吳新河做出來的,所以吳新河不用看了。
    “老板,這上麵沒有吳經理的名字?”
    他可是明白,吳新河才是老板真正的心腹,畢竟他是去年下半年才投靠過來的,雖然有前東家的介紹。
    “他今年從長江地產分紅”
    吳新河笑著點點頭,他已經從長江地產那邊分到錢了,高達5500大洋,相當於一層樓的錢了。所以,肯定是比這邊的高,畢竟這邊是13個人分16000元。
    結束早會後,大家便各自奔赴自己的崗位,以胡金順為首的‘交易部’要去上海金業交易所,以吳新河為首的‘財務部’則坐鎮公司,兩邊通過電話保持聯絡(交易所有電話線給每個會員),陳光良隻是每天上午和下午詢問一下交易的情況即可,偶爾會去交易所現場觀戰。
    時間很快過去數天,進入新的一周。
    當長江錢莊在‘上海金業交易所’大肆購入的第三天時,總算被人發現端倪,隨即不少人紛紛跟隨‘做多’。
    這個時候,發現端倪者並沒有聲張,很明顯也是想跟著一起發財。
    但隨著長江錢莊的動作頻繁後,市場裏的一些炒金者總算明白——好一招‘聲東擊西’。一開始假意拋空,實則是降低成本,吸收足夠便宜的籌碼。
    “奸詐啊,看樣子長江錢莊還是看漲啊,說不定已經暗地裏吸納了足夠的籌碼!”
    “對啊,這世界經濟大蕭條了,黃金還不得漲個幾十,所以說很多人這個月賣空要虧了!”
    “不一定喔,程霖生財大氣粗,更是揚言要掌控滬市的標金市場,看樣子這次又是龍爭虎鬥。”
    “噓,小聲點你相信程霖生那個富二代啊,他是有錢沒地方花,瞎折騰。以前是沒有對手,現在可就有對手了!”
    其實,市場裏的看多也有,看空也有,總歸是兩方陣營。
    當然在看多的力量更大時,市場自然就會上漲,如果是明顯的‘大’,那自然就是暴漲。
    此時。
    吳桂貞將情況告知程霖生,並說道:“老板,現在情況是上漲,不如我們等陳光良的籌碼打完,再開始賣空。免得像上次一樣,最後時刻我們的籌碼不夠足,讓長江錢莊白白占了便宜。”
    程霖生一想也對,便說道:“行,暫時停止交易,免得給陳光良創造機會。”
    至始至終,程霖生忽略了兩件事:
    第一,他始終看空上海標金的市場,認為黃金要下跌。
    第二,他忽略了輿論的力量。
    所以,他注定要為自己的‘狂妄’買單。
    另外一邊,孔祥熙忙裏偷閑的回到上海別墅。
    雖然說政府部門在南鯨,但實際上全國的實業和工商,又以滬市為重。南鯨政府的意圖也非常明顯,就是掌握滬市的商業和金融,以此在掌控全國的商業和金融。
    所以孔祥熙雖然平常在南鯨辦公,但實際上來滬的時間也不少。
    今晚,孔祥熙、宋大小姐,接待了為他們在滬市打理生意的‘老臣’史今升。
    “標金市場怎麽樣?有沒上漲?”孔祥熙臉色不是很好的問道。
    原來,原本他還想和陳光良一起做多標金市場,哪知道長江錢莊一開始就拋空。當時史今升和他就覺得不太對勁,萬一陳光良和程霖生都是在沽空,一個有輿論影響力,一個有強大的財力,他們做多可能會虧損,於是便停止買進。
    史今升連忙說道:“大漲了,昨天收盤都已經420了,原來這個陳光良是開始故意拋空,給所有人一個假象,然後暗地裏就吸納標金;等到大家反應過來,他的已經吸收足夠的籌碼,坐等標金升值了。我這邊反應稍微快了點,現在差不多吸納了100萬的標金,略有一些浮利。”
    孔祥熙頓時懊惱起來,合著所有人都被陳光良擺了一道。
    宋大小姐說道:“這個陳光良自視甚高,不可能幫我們一起發財。祥熙,不如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購買公債,變相的讓他破財。”
    好家夥,夠狠啊!
    孔祥熙聞言後,說道:“他當然要買公債,不過南鯨方麵鑒於他在報業的影響力,倒沒有立即提出來。但公債的事情,是你弟弟在負責,你知道的.”
    說完,他流露出為難的神色。
    很簡單,宋子文自視甚高,有些看不起這個‘土財主’大姐夫。
    其實孔祥熙也是留學高材生,隻不過同時也是‘山西土財主’。
    宋家大姐說道:“這事我來辦,總歸是為國家的事情,他應該義不容辭。”
    好家夥,就這樣給陳光良穿小鞋了!
    當然這事本身也跑不了,如今誰都知道陳光良在地產裏麵賺了不少錢,所以這個公債不買是不可能的。
    無非就是早買和晚買的區別。
    孔祥熙猶豫了一下,說道:“隻是這事要是知道是我們在背後使力,當心陳光良在標金市場對付我們。”
    宋大姐一聽,頓時不吭聲。
    “所以,你不用出力,以子文的性格,是一定要讓陳光良出力的。換做我是財政·部長,也是會如此做的。”
    此時的孔祥熙,自然是希望做財政·部長,而不是什麽實業和工商部長。
    “也是”
    接下來,話題回到正題。
    孔祥熙叮囑史今升說道:“繼續買多,不要再有顧慮了!”
    就因為猶豫了一下,讓他的成本提高,自然是不劃算的。
    “好,我明白了!”
    長江錢莊逐步吸納標金期貨,陳光良也無需再過多的關注。
    本身他也不需要天天盯著,畢竟他炒的是‘大勢所趨’,買入期貨後,隻需要等交割日即可。期間不需要再賣出‘做T’,更不要去賣空。
    而且他這一次耍了手段後,相信後麵也再難騙到人。當然最重要的是,上海金業交易所的容量很大,其實不是某一個人能左右的。
    程霖生是過度的樂觀,所以容易被很多人‘盯上’,注定要破產的人。
    而陳光良雖然‘左右’過一次,但實際上是‘輿論’的作用,而這個‘輿論’又是基於事實,並不是空穴來風。
    總之,陳光良接下來炒標金期貨,其實也是相當於炒標金現貨,隻不過他的資本被放大了而已。
    說白了就是加‘杠杠’了,其它就和現貨差不多了!
    這一日,‘天蟾舞台’在福州路重開,座位擴建到三千四百多個,南北名角輪將流在此上演拿手戲,成為上海著名的四大舞台之一。
    天蟾舞廳開業這天,顧竹軒也給陳光良發來請柬,兩人雖然私下已經有一些‘碰撞’,但至少還是表麵上的朋友。
    陳光良到了現場,朝顧竹軒拱拱手:“恭喜恭喜,顧先生重開天蟾舞台,規模更勝從前。”
    顧竹軒隨即笑道:“天蟾舞台重開,也有你光良的功勞。”
    隨即,顧竹軒便在杜月笙、黃金榮、張嘯林、虞洽卿、黃初九等人麵前,炫耀陳光良當初是如何替他做事的,包括替他做地產生意、收地皮等事情。
    這讓陳光良心中腹謗:“好你個顧竹軒,居然踩著他來抬高自己!”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
    如今陳光良的身份地位,和杜月笙、虞洽卿等人也是算得上‘平起平坐’,主要是擁有《東方日報》,以及在地產、實業的影響力。
    特別是《東方日報》的創始人兼精神領袖的這個身份,更是可以說上海真正的‘權勢人物’。
    畢竟前世有人將上海最有權勢的兩個人,排成杜月笙和史量才,其中史量才則擁有《申報》的控製權,以及《新聞報》的大股東身份,號稱‘百萬讀者百萬兵’。
    如今《東方日報》雖然不及《申報》的銷量,但也不是很差;更不要說,陳光良在地產領域的開創性的‘創新舉措’,改變了滬市地產的格局
    特別是陳光良在《東方日報》的影響力,基本是精神領袖,編輯和記者都是他‘培訓’起來的,風格是他奠定的。
    眼見顧竹軒如此做派,陳光良依舊保持著風度。
    他一向如此,表麵一套,內心一套。
    還是杜月笙這時候站出來說道:“竹軒兄,你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光良可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再說,光良不算是我們青幫的人。”
    顧竹軒此時確實有些‘忘乎所以然’,自詡‘四大亨’,但實質上又有些巴結‘三大亨’。
    他聽到杜月笙的話後,略微尷尬的說道:“這倒是,我都忘記現在光良已經不是以前的光良了!”
    陳光良謙虛的拱拱手,說道:“哪裏,當初顧先生確實非常照顧我!”
    顧竹軒一聽,頓時‘哈哈’笑道:“我就說嘛,光良不是個忘本的人!”
    此時可謂眾生相,杜月笙微微皺眉,虞洽卿故意不關心幫派事,黃金榮和黃初九在看著熱鬧,張嘯林則一臉輕視.
    陳光良隻是笑笑,作為回應。
    實際上對他來說,顧竹軒從來都沒有幫過他什麽,本來‘抽傭’就不是合法的事,而且陳光良也是利用自己本領,而獲得免抽的結果。
    反倒是,陳光良幫顧竹軒賺了那麽多錢(炒地皮),他至今還沒有什麽表示——後續傭金的事情。
    隨後,安排座位的時候,顧竹軒再次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將陳光良安排在‘非主桌’。
    這下杜月笙再次站出來說道:“光良怎麽能做那邊呢,得和我們一起坐才像話!”
    本來陳光良也沒有在意,畢竟知道今天怕是顧竹軒故意給他難看。
    不過這種沒有實質性的傷害,陳光良一向不會在意,最多事後找機會收拾人便是。
    顧竹軒眼見得罪不起杜月笙,也故意說道:“這些手下做事,真不叫人放心,快給光良加把椅子,和我們坐一桌。”
    這頓飯吃得,心理那叫一個別扭,陳光良看顧竹軒也是低看了一等。
    吃完飯,接下來又是一起去看戲,‘京劇大師’周信芳的連台本戲。
    路過唐嘉鵬的時候,陳光良故意低聲說道:“唐先生,剛才怎麽沒有看到你落座?”
    唐嘉鵬臉一紅,頓時恨不得找個牆縫鑽進去,嗡聲的說道:“總得有人維持一下現場秩序,不勞煩陳老板牽掛!”
    原來,剛才顧竹軒除了有意將陳光良安排‘非主桌’外;另外,不知是有意還無意,冷落了麾下大將唐嘉鵬。
    陳光良再次低聲笑道:“是麽.其實還有件事,我還挺羨慕唐先生的,當初我和周興高也差點娶了顧先生堂妹,但可能是顧先生覺得唐先生更勝過我們,所以一直令我兩人好生羨慕唐先生。”
    唐嘉鵬此時怒目一睜,隨即連忙隱藏起來,說道:“這都是緣分”
    他哪裏還不明白,顧竹軒是將別人不要的堂妹,最後嫁給了自己。
    奇恥大辱啊!
    一日之內,他被人兩次的踐踏,而這個踐踏他的人,就是他現在的老板——顧竹軒。
    這一刻,唐嘉鵬對顧竹軒不滿情緒,已經在心底蔓延。
    此時的唐嘉鵬,在青幫也是個‘得力幹將’,自然是不會缺‘新主子’的,期間他將目光看向黃金榮。畢竟這個青幫大佬,就連他現在的老板,都得去巴結。
    另外一邊的陳光良,早已經坐在位置上,欣賞著京劇名家周信芳的舞台。
    不過,他對戲劇沒有特殊的喜好,所以腦海裏又盤算著一些事情。
    今天他對唐嘉鵬說的那些話,足以讓唐嘉鵬背叛顧竹軒,當然這種人陳光良肯定不是想要收納的,隻是將唐嘉鵬推向另外的‘三大亨’而已。
    而且,杜月笙一般也不會要唐嘉鵬這種人,大概率是黃金榮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