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搶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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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鯨東路的一個路口,雲飛出租車的司機吳光生,並沒有將公司的話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的違規停車準備下客。
這時候,一名華人巡警立即攔住他。
“這裏不允許停車下客”
“長官,我是雲飛出租公司的,這車上不是寫著嘛!”
“雲飛出租車的也不行,馬上接受罰款。”
吳廣生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長官,你是不是新上任喔,我們雲飛出租車在這裏有特權?”
此時,又有新的巡警湊上來,嚴肅的說道:“廢話少說,以後所有出租車公司違規都會受到處罰,這是上麵的命令。”
吳廣生頓時焉了,隻能乖乖的接受處罰。
待出租車離開後,兩名巡警看向不遠處,討論起來。
“那邊的好像是記者吧?”
“肯定是啊,不是拿著照相機麽!”
“嗯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現在上麵要求對洋大人的出租車也要一視同仁,違規必罰!”
“我聽說是‘華商汽車商業同業公會’的人找上門,要求警務處公平對待,上麵受不了各方壓力,就下達了指令。你看,最近幾天很多路口都有記者在拍拍拍,要是有那個巡警敢放水,這些記者就拍下照片,次日登報,煩不勝煩。”
“這是好事啊,我們也是華人,要不是上麵的命令,我們才不會對洋人出租車公司留情。”
“這倒是,現在那些‘紅頭阿三’都不敢徇私了!”
原來,陳光良依舊有些不相信租界警方會公平對待‘華洋出租車違規’一事,所以派出幾個記者蹲守各大路口,既可以獲得新聞素材,又能監督巡警處理事情的態度。
變相的在給租界警方施壓!
這樣一來,外資出租車的司機再也不敢橫行無忌,開始習慣遵守交通規則。
這事當然和華資出租車有關,因為如果外資出租車有特權,這第一是‘影響力的不公平’——很多客人就會覺得,為什麽外資出租車在這個地方可以下車和上車,偏偏你們華資出租車不行,那麽他的選擇傾向就會不公平;
這第二自然是外資出租車有著這樣的特權,他們在經營上更占優勢,能獲得更好的收益,同樣是對華資不公平,變相的提高華資出租車的成本。
這第三就是民族自尊心的問題,這是在華夏的領土上,不說照顧華夏人,但也至少是公平對待。
陳光良也不怕得罪租界的洋人,畢竟有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就像他不怕得罪日本人一樣。
當然這裏麵也有個前提,那就是陳光良的影響力很大、納稅很高,租界的洋人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特別針對他。
4月份一開始,長江錢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肆買進標金期貨。
‘標金期貨’本身就是‘對衝交易’,原本一些炒家認為:黃金從去年10月開始,截止到今年3月底,已經漲幅超過25%。這種巨大的升幅,可以說十年未必有一次。所以,不少人認為標金上了500以上後,可能會回落。
所以一開始,和程霖生一起賣空的人,還真有不少!
這樣一來,長江錢莊的‘買進價格’就隻有500出頭一點,持續的三天的買進,已經獲得9成的籌碼,相當的順利。
4月4日的這一天上午,陳光良抽空來了趟標金交易所。
“老板,相當的順利,已經全部買進了籌碼,價格不超過502。”胡金順喜笑顏開的說道:“而且,拋空的一方沒有在這四天建立優勢,看來很快又會力竭,標金就會調轉方向的。”
陳光良慶幸自己還算果斷,沒有花費太多的心思在程霖生身上,不然就會繼續錯過行情。
“嗯,買進去了,就等月底的交割吧!”
成本降低這一步已經完成,接下來坐等漲勢了!
這個漲勢,主要是靠國際黃金的價格上漲,其次又是滬市炒金者的‘多空交鋒’。
胡金順點點頭!
正當兩人交流時,天井下麵的一些電話員紛紛投向目光,隨即不少人紛紛拿起牆邊所屬的電話,撥回總部。
“老板,今天陳光良來到交易所,看樣子他們已經買進了全部籌碼!”
“讓阿明抓緊時間買進,不要浪費時間!”
“好”
隨著一個個指令傳達,標金交易天井的買方熱情大增,標金價格一步步上漲。
胡金順笑道:“老板,你要是天天來一趟,不知道有多少人跟著你買進。”
這就是影響力!
陳光良的影響力,不僅僅是擁有《東方日報》和《資本》的輿論權,而且他自身就是‘經濟權威’。
憑借當初的幾篇文章,如今陳光良是滬市的商業大亨和經濟專家。
比較明顯的一個例子,便是上海的標金、黃金雖然參考紐約倫敦巴黎,但實際上是比這三個地方高出10%。從去年12月開始,便一直出現這種情況。
所以也就導致不少人走私黃金,來到滬市套現獲利。
陳光良看著一樓天井的數百人,他突然湧起一種‘左右滬市標金’的感覺,忍不住心中感歎——原來權勢是這個滋味。
當然了,他是順勢操作,而非程霖生的逆勢而為。
真要國際黃金下跌,那麽他就是再有輿論,也無濟於事。
“有人賺錢,自然就有人虧錢!”陳光良平淡的講了一句。
胡金順眼神示意一下,說道:“虧錢的人來了!”
陳光良朝著一邊望去,原來是程霖生也到了二樓,並朝他們走來。
“陳老板”
“程先生”
程霖生此時依舊不見頹勢,一點不像虧損五百萬的人,用比較強勢的語氣說道:“陳老板,世上沒有隻漲不跌的行情,我們之間還沒有決出勝負!”
陳光良輕描淡寫的說道:“程先生應該是誤會了,我炒金的對手是市場,而非人。”
程霖生馬上反駁道:“市場是受人操控的,沒有人哪裏來的市場?”
陳光良回道:“市場雖然是人在操控,但受外圍的因素更大,局內人未必看得清,不過都是旗子而已!”
如果不是他知道‘世界經濟大蕭條’、‘黃金暴漲、白銀暴跌’的大環境,他根本就不會和程霖生這樣的大資本碰撞,就好比後世的資本機構‘割韭菜’一樣。
程霖生來了個自討沒趣,隨即離開。
事實上,程霖生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他可能不明白,他現在的對手並不是隻有陳光良,還有孔宋官僚資本傾軋和社會勢力圍攻。
據程霖生的了解,不僅孔祥熙自己的資本入場,還有宋子文領銜的官僚資本入場,再加上寧波幫為首的錢莊。
可以說,程霖生根本不知道他麵對了多少人,有多少人都在盯著他的身家。當然像程霖生這樣的‘輸家’,還有不少,他不過是最有錢的人而已。
雲飛出租車的總經理高爾特、泰來出租車的總經理施萊恩,最近有些苦惱——旗下的司機習慣在租界違規,最近因此被處罰了不少錢財。
以至於,他們不得不加強對司機的警告,同時兩家再次聚在一起商討對策。
施萊恩很是遺憾的說道:“沒想到在外麵西方人的地盤,居然會受到華人的壓力,工部局真是不堪一擊!”
以往,他們英資、美資等企業,來租界受到各種優待,如今突然消失一些,自然是很不習慣。
高爾特則說道:“事已至此,我們再責怪工部局的軟弱,也無濟於事。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將迎來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長江出租車企業。大家有什麽好的對策?”
沉默!
最近大家也算了解了長江出租車,在管理和服務上,質量也是相當的高。再加上其老板擅長做廣告,以至於市場份額很快被搶走。
施萊恩飆出來一句:“早知道,就不降價了,我們現在是冒出了一個強勁對手,自身還受損不少!”
原本收費昂貴,利潤很大。
如今收費便宜,‘損失’很大。
高爾特皺眉道:“此話不能這樣說,如果我們不講價,我們將失去最大的優勢。”
隨後,兩家不歡而散,各求平安。
當然了,雲飛和泰來畢竟有很好的底子在,不至於沒生意做。
而且三十年代來臨,滬市出租車的業務本身也在增長,所以大家都是有錢賺。
但現在的問題是,大家都想打垮競爭對手。
愚園路的長江車行基地。
如今,雖然陳光良的事業做的很大,但這裏他依舊偶爾來小坐一下,他對這裏的感情卻是非常深厚。
這個占地三畝七分的地皮,是他當初購入的第一幅地皮,同樣也是他第一份事業‘租車行’騰飛的地方。
基地裏一共是八間磚木結構的平房,平常用於長江車行的辦公,同時也是安保公司的基地,以及維修黃包車的地方。
所以這裏說是一個‘江湖’也沒有錯,因為安保公司經常在這裏進行訓練,同時那些三教九流的車夫也會來這裏。
“周哥,我們現在有多少正式保鏢,多少外圍成員?”陳光良站在院子裏,詢問道。
平常,安保公司交給周興高和林峰管理,他偶爾和大家一起活動下,但還是很信任周興高和林峰的。
陳光良是周興高的‘救民恩人’,且又是帶他一起賺錢的‘好老板’,其‘忠誠度’自然無可挑剔。更不要說,周興高已經娶妻生子,基本杜絕叛變的可能性。
至於林峰,那是陳光良在番瓜弄的‘發小’,當初一起打過架的夥伴,忠誠度也是沒得說。而如今,林峰也剛剛結婚不久,孩子也已經在老婆的肚子裏。
當然,這些保鏢的最大忠誠在於,陳光良用‘養老金’綁架了所有人。
試想一下,成為銅牌保鏢,並工作十五年後,就可以光榮退休,公司將養到他老死,這是何等的誘惑。
“正式保鏢28人,其中普通保鏢10人,銅牌保鏢16人,銀牌保鏢2人。當然,我們外圍還有幾十名候補保鏢(物業的安保)、數百名線人。對了,十名普通保鏢當中,還有4位女保鏢正在接受訓練。”周興高認真的回答道。
女保鏢自然是為將來家眷培訓的,平常主要訓練體能、槍擊、警覺、貼身等課程。
陳光良滿意的說道:“平常要多來這裏練練,還有世界上最先進的防護設備,例如防彈衣什麽的,你們也可以考慮采購。甚至,國外是不是有更好的安保經驗,要不要請個教練,和大家交流下。我現在事業做的大,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防。經費不是問題,重要的是這支隊伍的專業性和忠誠度。”
周興高和林峰這幾年,也是被陳光良逼著學習和成長,早已經非吳下阿蒙。
聞聽老板發話,兩人也紛紛表示,要將安保公司做大做強。
其實,陳光良這個‘安保公司’算是比較出名的,不少人都知道的存在。大家也知道陳光良作為從黃包車行發家的富豪,又怎麽沒有暴力機構呢!
這樣的好處便是,道上的人不會輕易想打他的主意,有頭有臉的人又忌憚他的報紙輿論,故目前還沒有不長眼的人來惹他。
和一眾保鏢聊了幾句,陳光良又將車行的管理層叫到辦公室。
“怎麽樣?”
這句話,問的很模糊,不是跟他很久的屬下還真不好回答。
但何向東顯然知道老板在問什麽,便回答道:“長江車行全部換上三輪黃包車,再加上去年降租,目前1500名車夫都非常滿意。相比較外麵的情況,我們車行無疑是非常好的。”
租金一天是八毛(332),一天工作八小時(可選擇全年無休,亦可以讓人帶班),全部不用拉車改騎車(大大降低體力付出),基本上都有分紅。
“還有呢?”
其他人可能都有些懵,難道老板改性了,喜歡聽人歌頌?
唯獨何向東繼續匯報道:“當然,現在野雞車泛濫,電車和出租車又發展很快,導致這個行業有些困難。再加上大照會一張牌照就高達750元,更加讓這一行競爭激烈。全國其它城市也是這種情況,一些城市甚至出現黃包車聯合在一起,去抵製公交車和出租車。這一行,似乎到了巔峰,有些持牌的人,幹脆將牌照一賣了事。”
這就是陳光良想聽的,何向東從一個管理者的視野,來分析這個行業的形勢。
“我不會賣車行,大家放心。不過若是車行遇到新的困境,我就打算將三班倒改成兩班倒,租金到時候再降一毛,一天七毛。車夫兄弟們都不容易,你們也要將大家的困難反應給我。”
“是,老板”
股東方麵,車夫們自然無所謂,畢竟降租他們直接受益;至於陳光良的手下,目前都享受高薪水,也是影響不大。
例如何向東,薪水已經漲到180元一個月,還有公司安排的家屬宿舍。
最後就是李超這個股東,但人家現在也是副科長,再加上前麵已經賺了不少錢,也是很理解的。
散會後,陳光良留下何向東。
“現在還有沒有在看書?”
“有,一直都在學習。”
“英語怎麽樣了?”
“交流沒有問題,英文報也能看懂了。”
何向東越加的沉穩老練,作為最早跟著他的屬下,他心中肯定也是羨慕老板其它公司的一些高層,畢竟事業做的大。
但他依舊將長江車行管理得井井有序,並經常和其它車行的老板交流,還能不把學習放下。
“嗯,平常也可以買一些管理方麵的書籍,畢竟你們都還年輕,學無止境才對。另外,我和人合作了一家煤炭企業,你是知道的,我打算讓你過去兼職管理,作為我的代表。”
和謝蘅窗合作的煤炭企業,主要經營方自然是謝蘅窗的人,但陳光良自然不放心,要派自己的人過去參與管理。
何向東馬上說道:“好的,多謝老板栽培!”
“謝什麽,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何向東不管是管理,還是財務功底,都已經不弱;畢竟長江車行的賬目就夠繁瑣了,他一直沒有出個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