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糖業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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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
    陳光良研究起‘華夏糖業’起來,除了查閱各種資料外,他還請教了原‘國民製糖公司’的股東虞洽卿、方椒伯、張元濟等人。
    ‘國民製糖公司’是1924年在滬市成立的製糖廠,當時總投資超過240萬大洋,但最終僅過兩年時間,便在國外製糖企業的圍攻、以及眾多股東的不合等多種原因下,轟然倒塌。
    其中‘核心創始人’馬玉山也宣告破產,他再赴南洋試圖重整旗鼓,東山再起。他奔波於內地、海外籌措資金,不幸1929年10月病逝途中。馬玉山事業的失敗,恐怕不隻是他個人的悲哀,實是中國民族實業的悲哀。
    總結出‘國民製糖公司’失敗的原因後,陳光良來到東方報社。
    他直接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提起筆便開始寫起來:
    《華夏糖業的何去何從》:
    “1929年,洋糖入超總金額1億大洋,占歲入13%。1930年,世界經濟大蕭條,洋塘以傾銷的方式,繼續加大輸入華夏糖業該何去何從?”
    “工業生產白糖有三個優點:1、榨出糖汁高達92%。2、以二氧化硫熏製漂白,砂糖如雪。3、結晶時間隻有2到4天。”
    “如今,是危機也是機遇。”
    “要想和洋塘競爭,華夏糖業需要做到三點。”
    “第一,掌握自主關稅,提高洋塘輸入的稅率,保護本土糖業的競爭力。”
    “第二,解決原材料的問題,製糖的原材料有甘蔗和甜菜。歐美當年為了解決甘蔗這個原材料的問題,選擇了替代品甜菜。而如今,華夏的兩廣地帶,地處亞熱帶,和東南亞有著一樣的氣候,可從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尼引進優良的甘蔗品種,大肆種植,此農作物遠比糧食的價值高。”
    “第三,引進現代化機械,提高生產效率。正值世界經濟蕭條,一些糖企因為訂單不足而陷入破產邊緣,一些製糖機械設備工廠也急需訂單,誰的設備好,誰的設備便宜,誰的設備全新,誰就有機會中標提供設備這便是華夏糖業的機會。”
    “如做到以上三點,華夏糖業可在三年內自力更生。當然,華夏糖業看廣·州。”
    洋洋溢溢的撰寫了數千字的文章,陳光良很是心滿意足。
    雖然隻是紙上談兵,但這絕對是華夏糖業崛起的唯一機會。
    要不是滬市離廣·州沒有鐵路,隻能走海運,需要五天時間,陳光良說不定親自跑一趟。
    沒錯,他不一定非得自己投資!
    粵省是軍閥陳濟棠的地盤,雖然此人治理粵省八年時間,好評居多,但畢竟也是軍閥。
    陳光良貿然拿著幾百萬大洋去投資,搞不好可能為他人做嫁衣,他不想去賭博。
    但事關華夏糖業的發展,且洋塘一年‘賺’國家上億大洋,他作為一個華夏人,又豈能無動於衷。
    過了一會。
    總經理黃春蓀、總編張靜廬、主編馮子銘三人,齊齊來到他的辦公室。
    “幫我把這篇文章,發表在《東方日報》和《資本》的正刊主頁。”
    張靜廬連忙高興的接過文章,他們老板的水平可是非常高的,而且商業領域的主筆,是受眾最多的人。
    拿起文章後,張靜廬忍不住先睹為快。
    而陳光良則和黃春蓀討論起報社的事情來:“我想讓《東方日報》在香港發行,你覺得如何?”
    目前,《東方日報》已經在滬市、杭州、武漢、北平、重慶、廣州6個城市,實行本地化發行。全國性的內容、海外的內容,依舊采取‘通訊社’電報等方式傳遞;但《東方日報》一直很重視本地新聞,所以這6個城市都有他們的不少記者和編輯。
    如今,該增加香港這座城市,實行七個城市發行。
    黃春蓀當即說道:“香港擁有較深厚的本土報業競爭,不過當地對報紙的管理比較鬆散,隻是香港的市場重要性,畢竟沒有內地城市重要,要不晚一點再看?”
    香港,這個時代還隻能算‘農村’,和滬市提鞋都不配,不管是匯豐,還是大酒店集團,他們都更重視上海的業務。而滬市,如今才是真正可以和倫敦、紐約相媲美的城市。
    陳光良說道:“不用等,而且香港的重要性,是戰略意義的,可以慢慢的發展起來。”
    “好,我安排一下!”
    很多產業,陳光良都會考慮提前安排‘轉移’的事情。
    “老板,你的這篇文章,南鯨政府應該拿去好好作為政府參考文件。您不知道,南鯨政府為去年的洋塘輸入之事,可謂大為震撼,又倍感無奈。”張靜廬興奮的說道。
    隨後,引來馮子銘和黃春蓀的追讀。
    陳光良則說道:“紙上談兵罷了,這事牽涉到地方軍閥,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張靜廬馬上問道:“老板說的是陳濟棠?”
    陳光良點點頭,說道:“他可以是擁兵自重,才是粵省真正的掌舵人,那省主席陳銘樞豈能鬥得過他!”
    張靜廬歎了一聲:“軍閥之亂,可謂阻礙中華民族崛起最大的障礙。”
    隨後,三人心情又都頗為激動,拿著陳光良的文章走出辦公室。
    不管怎麽說,華夏糖業的前途是找到了!
    其實陳光良也想過,投資個三四百萬大洋去廣·州賭一把,畢竟陳濟棠也算是治理經濟的能手。但陳光良又思考了這裏麵的諸多難處:
    第一,若是他在粵省賺了錢,那陳濟棠豈有不眼紅,到時候分一杯羹算是輕的,直接一鍋端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陳光良還沒有子嗣,不太想經常到處奔波,畢竟旅途也是風險。
    僅這兩條,就讓陳光良決定先‘拋磚引玉’,再看有沒有機會!
    《東方日報》目前的銷量已經突破十萬份,依舊是第三大報紙,讀者以商業人士居多,主要是時事新聞、商業經濟的權威性。
    最新一期的《東方日報》,立即引起很多人的關注。
    唐腴臚匆忙走進宋仔文的辦公室,說道:“部長,你快看這篇文章!”
    作為哈佛大學的經濟學碩士,他一眼便看出這篇文章的重要性。
    宋仔文知道,唐腴臚作為機要秘書,知道他一天很忙,不會無緣無故讓他馬上看報紙的。
    所以,宋仔文也沒有廢話,直接閱讀起來。
    宋仔文隨後也欣喜的說道:“妙啊,若是此舉可行,國家就不用流出龐大的銀兩開支。”
    唐腴臚點點頭,說道:“何止呢,您這三年時間,已經通過談判收回關稅自主權,使華夏有權確定關稅稅率和監督稅收,這可是天時;兩廣地帶屬於亞熱帶,可引進東南亞的優質甘蔗品質,這屬於地利;世界經濟大蕭條,雖然有洋塘傾銷,但製糖設備也更好更便宜的引進,這便是人和。天時地利人和,華夏製糖前景有望奪回市場。”
    他的話裏,不僅有對陳光良文章的欣賞,也有對宋仔文的追捧——1928—1930年間,宋仔文通過談判收回關稅自主權,使華夏有權確定關稅稅率和監督稅收。
    也就是說,華夏現在有權對洋塘實行征收高額關稅,以保護本土產業。
    事實上,如今西方國家也在搞這種,征收外國產品的高關稅,保護本土產業,因為經濟不好。
    隨後,宋仔文凝重道:“你知道他陳光良為什麽不自己投資,反而大方的寫在報紙上嘛?”
    唐腴臚少做思考,便已經明白的說道:“陳光良是商人,按道理有如此好的反感,理應自己投資才對。他現在大方的寫出來,看樣子是希望粵省官方采納他的建議。而說到底,他在擔心粵省的營商環境。”
    宋仔文點點頭,說道:“不錯,不然商人逐利,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把這篇文章,拿給實業部,再轉給粵省方麵。”
    “好的”
    實業部,就是原來的工商、農礦兩部,今年已經合並,部長是孔祥熙。
    《華夏糖業的何去何從》這篇文章刊登後,原來的‘國民製糖公司’股東虞洽卿、方椒伯、張元濟等人紛紛致電陳光良,詢問陳光良是否有意發起新的製糖企業,去粵省投資。
    大家的意思是,如果陳光良願意發起,他們願意入股投資。
    很明顯,大家都看到了龐大的利潤,和成功的可能性!
    ‘國民製糖公司’一開始並不是江浙財團發起的,其股東非常複雜,發起人馬玉山也是粵省人;後來幾經波折,由江浙財團掌控,直到最後破產。
    麵對大家的鼓動,陳光良不為所動,並不打算主動發起投資。
    他在等一個契機!
    其實,陳光良現在的事業,也陷入一個瓶頸。
    地產暫時沒有新的項目,金融也開始收縮戰線。而恰恰是這兩個產業,為他創造了九成的財富,也就是上千萬的‘現金流’。
    手握龐大的現金,自然不是一件好事,畢竟這個時代很亂。
    一不小心,可能就被人盯上。
    這也是為什麽——陳光良分批采購了足足四百輛雪佛蘭汽車的原因,因為他要將部分現金,變成實物資產,但同時又不能貶值。
    現在一輛雪佛蘭汽車,5000大洋早已經買不到,至少是8000大洋以上。
    美匯還在漲,預計一輛汽車將價值10000大洋以上。
    早晨,陳光良在家吃完早餐,隨後撥通40000號電話,讓其派車在家的附近來接。
    這個時代又沒有來電顯示,甚至還需要‘轉接’,而陳光良慣用伎倆都是用‘假姓’代替。所以,‘長江出租車’的調度員並不會懷疑,也不會主動去懷疑。
    隨後,陳光良來到陽光家園的旁邊裏弄,站在路口等待長江出租車,並用手表計時。
    ‘十分鍾必達’這是長江出租車對客戶的承諾。
    為了做到這一點,長江出租車已經擁有15家分行、220輛汽車。
    五分鍾後。
    ‘藍白色’的長江出租車,便來到陳光良的麵前。
    一位身穿西服,帶著領結和白手套的司機下車,恭敬的來到陳光良等人身邊。
    “請問您是吳先生嘛?”
    “嗯帶我去長江出租車總行。”
    “好的,您請!”
    新來的司機,並不認識陳光良,這也是很正常。
    甚至長江出租車的600多名職員中,有一半不認識陳光良。
    發展實在太快了,從去年11月開始正式籌備擴張,短短的十個月時間不到,從二十輛車增長至二百二十輛車,六十個職員增長至六百多個職員。
    很多司機,都是長江出租車自行培養,出資給他考駕照,並進行各種培訓。
    好在這個時代的汽車速度很慢,人也算盡心,上手很快。當然想當司機也不容易,至少也要讀過幾年私塾,不然怎麽填單和交流。
    坐在後排,陳光良體察民情起來:“你們做出租車司機的,收入怎麽樣?”
    前排的司機很專注的開車,聞言後,培訓有素的說道:“還可以,都是客人賞飯吃。我們拿10%的服務費,公司還給我們一些基礎保障。所以,也是做的多,賺的多,一般不會低於五十大洋。”
    如今,長江出租車的業務並不算繁忙,畢竟車隊才組建不久。
    司機說的五十大洋,但卻是真實的,因為長江出租車現在還給一些保底和全勤之類的福利。
    與此同時,長江出租車還給大家各種‘晉升展望’——也就是業務增長的同時,大家的收入會繼續增長。
    這樣一來,大家就是綁在一條船上的利益共同體。
    所有司機和職員也明白,長江出租車的業務增長是非常快的,在和外資出租車的競爭也是不落下風,前景遠大。
    抵達長江出租車總行‘福州路’時,副駕駛的林峰隨即下車,第一時間為陳光良拉開車門。
    司機也下車,並看到這一幕,培訓有素的說道:“老板慢走”
    林峰笑著來到他的麵前,說道:“那是你老板多少錢來著?”
    司機愕然,他就知道這個老板不簡單,原來真是自己的老板。一路上,他謹慎的提出後麵有車跟著他們,副駕駛的保鏢頭子也毫不在意,現在想想——其實就是老板在暗查,幸虧自己還算服務周到。
    “這是賬單”
    “剩下的是你小費”
    林峰爽快的多給1元,然後跟著走進總行。
    “我的個乖乖,真是遇到老板了,這個夠我吹一陣了!”司機上車後,嘀咕的說道。
    在他們司機的圈子,或許沒有見過老板。
    但是在這上海灘,又有誰不知道‘陳光良’的大名呢?
    或許陳光良沒有杜月笙、黃金榮勢大,但是就名氣而言,陳光良可能還要響亮一些,年輕的白手起家的巨富,就是如此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