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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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多半年前東河岸邊謝宅村那個少婦晚歸時被人奸殺的過程是有人親眼所見的。並且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是兩父女。他們便是陽城專門販賣蒲草的商販老邱和他的女兒邱榮秀。他們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報案。
    案發之後,陽州縣的縣尉賴厚敏帶著兩名都頭和十幾位衙役住在郭大官人家專門偵查此案,結果都因為沒有任何線索可查,至今這件命案尚未結案。
    京都的清河坊。
    戰後,林小戀重操舊業,在清河坊重新開張了一家七寶社。她的七寶社的名字同舊七寶社的鋪名相同,但所在位置不同。舊七寶社位置在清河坊的北頭,而新七寶社則在清河坊的南街。新七寶社的生意雖然沒有戰前舊七寶社那樣火爆,但小戀擅長經營七寶,且薄利多銷,現在每天也有進帳。
    這可讓剛剛起複為兵部尚書的王武良眼紅出血。他厚著臉皮來到七寶社找到林小戀,說要入股七寶社。林小戀當麵拒絕了他。王武良便暗中找來一幫地痞流氓,天天聚集在七寶社門前,逢人便說:“這七寶社的老板娘是大騙子!她本是王武良尚書休棄的小妾,這七寶社是她從王武良尚書那裏騙來的!”真是壞人越老越壞。
    如此一鬧,林小戀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繼續呆在京都了。她知道王武良是個心毒手辣的家夥,自己必須盡早離開京都,不然王武良會像踩螞蟻一樣把自己踩死在地下。
    惹不起,躲得起!在顧玉人和戚瓊瓊的幫助下,林小戀悄然無聲地把七寶社盤了出去,然後又悄然無聲地離開了京都。
    陽州東河渡口。
    陽州的地標是:一東河;二石角山。
    東河就像一條慵懶的巨蟒蜿蜒在陽州的大地上。東河兩岸有幾萬畝耕地,據說原是遠古的汪洋演變的。東河兩岸長著穀子,也長著蒲草。穀子是人們播種的,可蒲草卻是野生野長的。東河北岸穀子比蒲草多,南岸穀子卻比蒲草少。
    東河渡口南北兩岸幾千畝的田地都是大財主郭大官人的產業。長穀子的田地是他的,長蒲草的田地也是他的。
    陽州有幾千戶人家以編織草席為生的織戶。他們沒有土地,自己沒種蒲草。他們編織草席所需的蒲草都是買來的。
    用於編織材料的蒲草一般在農曆八月份收割。地主老財從來不割草。他們銷售蒲草都是論塊或是論片來賣。
    每年八月份,來之各地的商販都匯集到東河兩岸來,同地主談好價值之後便雇工開割,並且一邊割一邊運出去賣。蒲草割完而基本也銷售完。
    陽城的商販老邱是郭大官人的老客戶。郭大官人每年有三成的蒲草是賣給老邱的。今年郭大官人同意把自己一半的蒲草賣給老邱,價格比別人便宜。原因是去年上半年郭大官人的大夫人去世了,郭大官人悲痛得大病一場。老邱為了郭大官人早日康複,好同自己簽定蒲草銷售合同,便回家把自己剛滿十八歲名字叫榮秀的女兒送來郭大官人的家,讓她床前床後伺候郭大官人,也真怪,榮秀剛伺候兩天,郭大官人的病便全好了。為了感謝老邱父女的伺候之恩,郭大官人把今年一半的蒲草都賣給了老邱。
    農曆的八月初二,老邱帶著一百多個雇來的割草工進場了。他們同往年一樣,都住在東河渡口北岸臨時搭起的工棚裏。東河渡口既是渡口又是集市,買米買菜方便,運載蒲草的船全泊在這裏。
    開刀了。老邱除了到田地裏督促雇工的勤快幹活之外,還要跟著運輸蒲草的船去賣草。
    每次回來的搭在肩上的褡褳都是飽鼓鼓的,但回到東河渡口之後便變幹癟癟的了。因為老邱還欠著郭大官人的蒲草銀,每次賣草回來郭大官人總是在東河渡口等著他。
    老邱的女兒榮秀負責雇工們一日三餐。雇了三個廚娘,榮秀隻負責買米買菜。飯菜在東河渡口的工棚裏做好之後再送到工地。
    榮秀每天晚上依然伺候著郭大官人。郭大官人的家住在東河渡口的南岸,因此郭大官人和榮秀每天早上都一起坐渡船過來北岸。這段時間有榮秀陪伴,郭大官人連跟班都不要了。以前郭大官人出門總帶著幾個小跟班,前呼後擁。當年在海邊攔著蕭歸沐的那兩個小跟班,現在一個成了郭大官人的大管家,另一個因病已死去。
    郭大官人的午飯是在東河渡口的酒館裏吃的。晚飯才同榮秀一起坐渡船回家吃。
    老邱這幾天總在工地,白天在,晚上也在。說是在工地上看蒲草。榮秀知道,這是父親怕見到自己,總是躲著。因為幾天前榮秀已經把自己懷著郭大官人的孩子的事情告訴了老邱。老邱愧對女兒,隻好躲著。
    這天,榮秀親自送午飯來工地,她想見見父親。可是老邱不來吃午飯,依然躲避著榮秀。
    榮秀在人頭高的蒲草叢裏尋找著老邱。
    河灘那邊傳來了簌簌的割草聲。
    榮秀走近一看,看見父親正在弓著腰割草。父親割草的動作非常麻利,手裏的鉤刀斜斜一劃,一叢叢蒲草便齊根倒下。
    “哎的”一聲,老邱的鉤刀卡在草莖中。他的右手指緊緊按著左手指,殷紅的鮮血滴在蒲草叢中──老邱的左手指被鉤刀劃破了皮。
    “爹!”榮秀連忙撕下衣衫的一塊布走了過去幫父親包紮了傷口。
    “隻是劃破了皮,手指沒斷!”老邱看著自己的左手指說道。
    “爹,您為何不吃午飯呀?”榮秀在河邊洗淨了自己沾著血漬的手後問父親。
    “爹還未餓,等下再吃……”老邱無禁看了女兒肚子一眼。
    “雇工們都吃好了,廚娘們正在收拾好碗筷要回去了。”榮秀說道。
    老邱直起身腰,眼睛看著河裏的流水,問道:“秀兒,那老東西同意納你為妾了嗎?”
    榮秀一邊搖著頭一邊卷起衣袖,露出布滿牙印的手臂,然後伸到父親的麵前,說道:“爹,那老東西是畜生,夜裏總咬人。”
    老邱看著女兒傷痕累累的手臂,心如刀割。他坐在蒲草叢裏尋思了半天,最後輕聲地對女兒說道:“秀兒,再忍幾天吧!今後爹再也不販賣蒲草了,咱們回陽城後把你肚子裏的孽種拿掉……”
    榮秀含著眼淚答應了老邱。
    下午,父女一起割蒲草。散工後榮秀回東河渡口時卻看不見郭大官人。
    廚娘說,郭大官人可能是到蒲草田裏尋找榮秀去了。榮秀最怕郭大官人生氣,因為郭大官人一生氣便打罵自己。
    老邱和榮秀又返回蒲草田。這樣,老印父女躲在蒲草叢裏目睹了郭大官人奸殺謝家少婦的全過程──那場麵慘爆極了。
    第二天早晨,雇工們發現了謝家少婦的屍體──赤身裸體躺在蒲草叢上,便報了官。
    陽州縣縣尉賴厚敏親自來偵查,把東河兩岸的割草雇工和商販都聚集起來查問,老邱和榮秀也在查問之列。結果人人都說沒看見凶手是誰。
    一個多月後,蒲草收割完了,老邱、榮秀及東河兩岸的所有雇工和商販也離開了東河渡口。
    林小戀從京都回來曬鹽場居住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她住在自己以前的家,平時很少出門。在曬鹽場的居民區裏,林小戀除了去顧玉生的家同呂倩倩、惠兒和木明絢三人聊聊天,說說話之外,幾乎不同其他人來往。
    除了孩子老人外,曬鹽場裏幾乎都是扒鹽工,男男女女都曬得黑不溜秋的。林小戀現在雖然人到中年,但她皮膚白,妍資豔質,在巴掌大的曬鹽場裏走動,似乎是鶴立雞群。
    在京都時,林小戀被王武良趕出家門之後曾借住在桂花園一段時間。在戰爭期間,林小戀和呂倩倩都在清河坊的募捐處幫忙過。他們兩人早就情同姐妹。如今兩人都回曬鹽場生活都感覺是老天在冥冥中安排的,因此都彼此相惜。曬鹽場的生活雖然單調但沒有煩惱。
    這日中午,鄰居送給呂倩倩半簍海蟹。呂倩倩煮熟之後想起林小戀,便挑選了幾個赤殼的給林小戀送去。可是到了林家門口,隻見大門開著,卻不見林小戀的人影。呂倩倩站在門口前喊道:“小戀妹妹在家嗎?”連續喊了幾遍都沒人回應。
    “都晌午了,日頭熱辣辣的,那死丫頭跑到哪裏去了呢?”呂倩倩推開了餐房的門,她想把海蟹放在餐房裏。
    當呂倩倩一腳踏進房內時,卻看見林小戀一個人坐在飯桌旁發愣。她手裏拿著一朵絨花,正自傷心落淚,看見呂倩倩也不問話。
    林小戀借住在京都的桂花園時,呂倩倩常常看見林小戀這樣,因此一點也不驚訝。
    呂倩倩輕手輕腳地把海蟹放在飯桌上,然後走到林小戀背後,伸出一隻手撫摩著林小戀的肩膀,說道:“大晌午的,你又怎麽了啦?我喊了你幾十遍也不吱一聲!難道你是想嚇死我嗎?”
    林小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朵絨花,說道:“姐,這是我娘二十多年前製作的絨花,你看看她的手藝!今天是我娘的冥壽,我很想念她!”說著,把那朵絨花遞給了呂倩倩。
    呂倩倩接過拿在手中細心地看著。這是一朵以蠶絲和金絲為原材料製作的牡丹花,是手工製作的,造型特別美。
    呂倩倩一邊看一邊說道:“你娘的手藝確實精細!聽說這種手藝隻有宮廷裏的人才懂。難道你娘也是宮裏出來的人嗎?”
    林小戀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我娘是江淅人,祖上是製作宮花的。”
    呂倩倩手裏拿著那朵絨花,問道:“你娘把這門手藝傳授給你了嗎?
    林小戀慚愧地低頭說道:“她生前確實想把這門手藝傳授給我,但是我不想學。”
    呂倩倩說道:“那太遺憾了!你娘遺留的作品除了這朵牡丹花之外,還有其他作品嗎?”說著,把那朵絨花遞回給林小戀。
    林小戀伸手接回絨花,說道:“就剩這一件了。那年我姐姐林大戀出嫁時,我娘拿出多年珍藏的蠶絲和金絲,趕作了兩朵絨花:一朵是梅花,送給我出嫁的姐姐戴,另一朵是牡丹花,就是我手中的這一朵,說是留給我出嫁時戴的。可是我姐姐林大戀回門時被采花大盜殺死在東河北岸的蒲草叢上,那朵梅花造型的絨花也不知去向。”說著又潸然泣下。
    呂倩倩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林小戀,安慰地說道:“你姐姐的事情我也聽顧玉生說過,她確實是死不瞑目!不過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林小戀一邊擦淚一邊說道:“我一想起我姐姐赤身裸體地躺在蒲草叢中的慘狀,心便如刀割一般……”
    日子在無聲無息中過了一天又一天。這年過完中秋節之後,不知道是誰在外麵造謠,說林小戀想嫁人了。結果隔三差五便有一個媒婆登門向林小戀提親。
    林小戀不敢在自己的家住了。她躲進顧玉生的家,木明絢覺得女人嫁人才有歸屬感。她勸林小戀不要躲,應該利用這個機會把自己嫁出去。林小戀覺得木明絢的話很對。於是她不再躲了。她開始認真地物色自己未來的男人。
    不久,陽城著名的媒婆王媽來到林小戀的家,開門見山地對林小戀說道,她是來給本地大財主郭大官人說媒來的。郭大官人的嫡妻去世快一年了,如今家裏沒有女主,想讓林小戀去續弦。
    林小戀小時候就認識郭大官人,知道他家財萬貫,而且人長得魁梧高大;雖然年紀大一點,但也不是太老;況且是嫁給他續弦,並不是作妾。因此王媽一提,林小戀的心就開始活動了。她在心裏早就同意這門親事了。可林小戀是個精明人,她不是馬上答應王媽,而是讓王媽回去等消息。
    王媽離開曬鹽場之後,林小戀來到了顧玉生的家,把自己想嫁給郭大官人的心事告訴了顧玉生、呂倩倩、惠兒和木明絢。顧玉生、呂倩倩、木明絢都說林小戀嫁給郭大官人續弦是最佳的選擇。隻有惠兒不出聲。此時惠兒滿腦袋都是那個夜裏學貓嚎叫的男人背影。她想把那天夜裏有人到自己的窗前學貓嚎叫以及自己看到那個男人的背影很像郭大官人的背影等事情告訴林小戀,可是又怕自己把那個背影弄錯了──畢竟是在夜裏,光線弱,看不清晰;況且背影相似的人有一大把。
    幾天後的傍晚,惠兒決定還是要把有人學貓嚎叫的事情告知了林小戀。於是,惠兒來到了林小戀的家。可是鐵將軍看門。惠兒向鄰居打聽才知道林小戀今天一大早便坐馬車到陽城去了,至今尚未回來。
    惠兒問鄰居:“她去陽城幹嘛呀?”
    鄰居笑著說道:“八成是去媒婆王媽家告訴王媽,她同意嫁給郭大官人了。”
    不久,郭大官人擇了吉日,吹吹打打把林小戀迎回家裏。林小戀第三天回門時告訴顧玉生、呂倩倩、惠兒和木明絢,說郭大官人很疼愛她,在過門後的第二天便把郭家金庫的鑰匙交給她來保管了。
    看著林小戀一臉幸福的笑容,顧玉生、呂倩倩和木明絢三人都為林小戀能在人生的後半路遇著一個好的歸宿而高興。隻有惠兒默默無語。看著林小戀一臉的笑容,惠兒腦袋裏再次浮現著那天夜裏學貓嚎叫的那個高大魁梧的背影。
    顧玉生身著夜行衣在鹽道上埋伏已經快一年了,似乎一無所得──一直沒有可疑目標出現。
    但顧玉生堅信這個采花大盜一定是本地人。因為從林大戀被奸殺到謝宅村那個少婦被奸殺相隔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如果這兩起奸殺案是同一個人作案,那凶於一定是本地人。這段時間顧玉生還對這二十多年來在東河兩岸發生的十二起奸殺案進行調查,發現被奸殺的受害女子都是剛過門的美麗新娘。因此,顧玉生最近特別關注結婚人家。
    前天,家住在鹽道旁的孟財主的小兒子娶親了。據說新娘子是陽城一位美出了名的一位姑娘。今天是回門日,新娘子一大早就回陽城娘家去。月落西山了,還未看見新娘返回的馬車。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顧玉生躲藏在鹽道旁石角山的山坡上,俯視著東河上搖曳的燈火──漁人正在捕魚。
    鹽道上空蕩蕩的。
    顧玉生在心裏罵道:“天都黑了,還不返回,真不知道世道危險!”
    “得得……”鹽道上一陣馬蹄聲從陽城方向由遠而近。
    “終於回來啦!”顧玉生遠遠看見馬車兩旁兩盞燈籠在風中搖曳。
    馬蹄聲突然停止。
    顧玉生遠遠地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飛上了馬車。
    “救命啊……”是馬車上的女子的求救聲。
    “不好!”顧玉生迅速拔出婁氏寶劍,從山坡上奔了下來,“快放下新娘子,不然我顧玉生對你不客氣……”
    隻見那個黑影丟下新娘子,雙腳一躍,從馬車頂棚掠過,動作輕盈如燕,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鹽道南岸的蒲草叢中。
    “好俊的輕功啊!”顧玉生心中暗驚,眼中卻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終於親眼看見采花賊的身影了。
    顧玉生走近馬車,問馬車裏的人受傷了沒有!馬車夫、新郎和新娘子都驚魂未定,說不出話。顧玉生安慰他們幾句,叫他們快點回家。然後右手接住劍柄,左足一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向蒲草叢裏飛了過去。
    月光如水,灑在萬畝的沙沙作響的蒲草田裏。在風吹蒲草低處,顧玉生看見那道黑影正沿著東河的岸邊疾行,時隱時現。
    “今晚我一定把你這個罪大惡極的采花賊抓住!”顧玉生心中篤定,腳下發力,在蒲草叢上麵飛奔起來。
    顧玉生的輕功更勝一籌。他行走的速度快得驚人,很快便與那黑影的距離逐漸縮短。
    顧玉生在心裏說道:“今晚一定要抓活的,押送給官府進行審判,為那些受害女子討回公道!”
    那黑影似乎覺到自己處於弱努,突然一個急轉,“撲通”一聲跳入東河的水中。
    河麵上濺起一束水花。
    顧玉生站在岸邊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卻看不見那個黑影浮出水麵。他回到東河渡口時,發現渡口南岸停著一輛馬車,好像是郭大官人家的。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目已到了臘月。
    一大早,在賬房裏,惠兒和呂倩倩婆媳兩人正把算盤打得啪啦啪啦響。扒鹽工們的年終分紅尚未發放,她倆今天必須把數目結出,下午顧玉生回來之後好把銀子發放給鹽工們。
    快要到晌午的時候,一輛馬車飛快地駛進曬鹽場。隻見林小戀從車上滑了下來,匆匆忙忙地走進賬房,對呂倩倩問道:“姐,玉生哥在哪呀?”
    呂倩倩一邊看著賬本一邊打算盤,低著頭問道:“玉生哥去陽城尚未回來。你找他有事嗎?”
    林小戀說道:“有,有天大的事!”
    呂倩倩聽了,連忙停止了手中的活,她看了看林小戀驚慌失措的臉色,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了,於是便說道:“小戀妹妹你先別慌,玉生哥哥很快就回來啦!”說著,給林小戀搬來一張凳子。
    林小戀一把拉住呂倩倩的一隻手說道:“姐,我嫁了一個殺人犯,是殺死我大戀姐姐的采花大盜!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呀?”
    呂倩倩吃驚地問道:“你說誰是采花大盜呀?”
    林小戀憤憤地說道:“還有誰!就是我的丈夫郭大官人!他不但奸殺了我的姐姐林大戀,還奸殺了另外十一個女孩!”
    呂倩倩不置可否地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呢?你有確切證據嗎?”
    隻見林小戀從懷裏掏出一朵絨花,拿在手裏說道:“這是證據之一,在他家裏還有更重要的證據!”
    原來林小戀嫁到郭家之後,丈夫疼愛,仆人聽話,自己覺得交了大好運。於是一心一意伺候郭大官人,管理好家。
    今天一早,大官人出門喝酒推牌九去了,林小戀在家無所事事地便打開金庫的門,想看看郭家到底有多少錢。在清點格櫃上金銀時,無意中觸碰了牆上的一個小開關。結果格櫃自動緩緩地移開,出現了一扇門。林小戀往門裏一看,暗昏昏的──原來格櫃後麵藏著一間暗室。
    林小戀素來膽大,出於好奇,她點燃了一支蠟燭,一隻手舉著,一步一停地走入室內。
    林小戀借著燭光一看,這暗室比郭家的客廳還要大。暗室的四個牆角都有一個燭台,台下擺放著蠟燭。暗室東牆掛著一套夜行衣,是男人穿的,全黑色;西牆掛著一把長劍,好像暗室的主人是練武之人。暗室的北牆擺放著一張長長的木桌,桌上擺放著一行靈牌;暗室地下的中央放了一塊供跪地祭拜的草墊──原來這暗室是供奉牌位之處。
    林小戀默數了木桌上的靈牌,一共十二塊。她看了幾塊靈牌上所寫的名字,都是女人的。“原來這裏也是供奉郭家祖宗的呢。”她想著。
    “這不對啊!郭家祖宗的靈位不是都供在祠堂裏嗎?自己同郭大官人成親時是在祠堂裏拜祖的!為何這個暗室裏麵還擺著這麽多靈牌呢?”林小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這裏供奉的都是什麽人啊?”林小戀舉著蠟燭重新看了每塊靈牌上的名字。
    霎時,在一塊靈牌前林小戀全身顫抖起來,蠟燭掉在地下:“姐姐的靈牌怎麽擺在這裏呢?”
    林小戀從地下摸起蠟燭,重新點燃。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把靈牌上所寫的字重新看了一遍──確實是“林大戀之靈位”六個字。她捧起靈牌一看,發現靈牌底下還壓著一朵絨花。
    林小戀一眼便認得那朵絨花便是姐姐出嫁時娘為她製作的那朵梅花。
    此時,林小戀的胸口似乎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劍。她一手按著胸口坐在地下,咬牙切齒地罵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郭大官人,你這個罪大惡極的采花大盜!我林小戀要殺了你,替我姐姐報仇!”罵著,她迅速地從地下爬了起來,走到西牆邊摘下那把長劍想去尋找郭大官人拚命。
    可是林小戀剛走兩步,卻又停下了腳步。
    “小戀,經過多年的追查,娘感覺那個采花大盜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同官府的人有勾連!你今後若真的遇見他時千萬要謹慎從事,不要莽撞……”林小戀突然想起母親臨終時叮囑自己的話。
    “這事必須先告知玉生哥哥才對!”林小戀第一個想到的是顧玉生。
    她把長劍掛回牆上,並把所有靈牌複位好,然後拿起那朵絨花藏在懷裏。
    她走出暗室之後,吹滅了手中的蠟燭,把餘下的蠟燭放回燭台底下。她輕輕按了一下牆上的那個小開關,看格櫃緩緩地恢複回原來的位置之後,便走出金庫,鎖好門。她來到院子中間喚來管家,說自己有好多天沒去曬鹽場看望木明絢老前輩了,今日家裏沒什麽要緊事,想去曬鹽場一趟。
    管家給林小戀拿來兩盒紅茶葉,並給林小戀備了馬車,討好似的地對林小戀說道:“夫人,大官人今天到老友梁員外家喝酒推牌九,估計天黑才回家,夫人在曬鹽場可以多待一些時辰。”
    林小戀從身上掏出一塊小碎銀遞給管家,說道:“拿去買酒喝吧,但不能喝醉!若大官人因為你喝醉酒要收拾你可不關我的事哦!”
    管家迅速地接過小碎銀,笑著說道:“請夫人放心,奴才從來不敢喝醉酒!”
    ……
    呂倩倩、惠兒聽了,都大罵郭大官人該死!
    午後,顧玉生從陽城回到曬鹽場。林小戀重新把發現郭大官人是采花大盜的過程對顧玉生說了一遍,要求顧玉生馬上去把郭大官人殺掉。
    顧玉生對林小戀說,經過一年多來的偵查,自己早就知道郭大官人就是那個來花賊了。但郭大官人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人,要活捉他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不夠的,必須等明天戚薇和殷源源師叔及官府的人來了之後才可動手。並且官府才有這個抓捕人的權力。
    “還要等明天啊?萬一他跑路了怎辦呀?”林小戀憂心如焚地說道。
    “要想穩住他,那就必須要小戀妹妹全力配合才成!”顧玉生看著林小戀說道。
    “我?”
    原來顧玉生今天去陽城正是為了抓捕郭大官人而去的,說到戚家鹽店拿銀子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這天天黑後,郭大官人喝得醉醺醺回家。
    他一回到家便罵管家不早點去接他,害得他多輸了兩百兩銀子。
    他躺在床上罵林小戀道:“你這個臭表子,不在京都好好陪王大人睡覺,卻跑回來這曬鹽場幹嘛呢?你以為我真的想要你做老婆嗎?是王武良來信叫我娶你的!他要我把你圈起來,不讓你在外麵到處胡說八道,壞了他的名聲!”
    林小戀的心在流血!她真想到廚房拿來一把菜刀,一刀割斷郭大官人的脖子。
    郭大官人罵完之後還要林小戀脫了衣服陪他睡覺。
    為了不讓郭大官人覺察。林小戀不得不躺在床上服從郭大官人的調動。她閉著眼睛。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道:“林小戀,你要忍住!為了把這個惡魔抓住法辦,給死去的姐和十一位受害女子有個交待,你千萬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馬跡蛛絲,讓這個惡魔覺察而逃脫!陪他睡覺就陪他睡覺唄!今晚就當自己再到地獄裏走一趟!”
    郭大官人確實是把林小戀當作性奴。他不但一次次地折磨著林小戀,而且還咬了林小戀的手臂一口。這個老男人精力很旺盛,天快亮的時候才疲乏地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郭大官人這一覺睡到響午才醒。他一醒來便大聲地呼喚林小戀要喝茶。可是連續呼喚幾遍都聽不到林小戀的回應聲。他罵罵咧咧地起了床,並穿好了衣服。
    當他剛邁出房門時,隻見兩把明晃晃的利劍前後封住他的咽喉和脖子──前劍是顧玉生的,後劍是戚薇的,兩把劍都是婁氏寶劍。
    郭大官人似乎很淡定。隻見他陰柔著聲音說道:“兩位,你們可知道我郭某人在陽州地頭是有頭有臉的,而且我郭某在朝廷還有靠山……”
    當郭大官人抬頭看見院子裏的情景時便低頭不言了。
    原來在院子中央的木椅上坐著身著官袍的陽州府的知府卞大人。在卞大人的身後站著十幾位全副武裝的快班衙役。在院子的地下跪著陽州縣的縣尉賴厚敏和郭家的大管家。他倆不但被五花大縛,而且脖子上還被殷源源和陽州府的陳捕頭用劍封住。整個郭家的人都被縛跪在地下。
    當卞知府命衙役用鐵鏈穿透郭大官人的肩胛骨時,隻見他仰頭一笑,說道:“我郭某早在二十年前就該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