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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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的一天清晨,一艘杉木打造的航船緩緩地停泊在明月島的碼頭上。
這艘航船翹著船首,像半輪缺月浮在水麵上。它既不像朱漆描金青銅螭首的官船,又不像船幫上青苔與水漬交錯船尾灶間整日冒著炊煙客艙裏擠滿客人而常年行走的老客船,更不像帆麵上補丁摞著補丁船身泛著桐油特有的琥珀色蓋板半開著的貨船。船身吃水頗深,可船上的人影又不多。
天全亮了。碼頭上站著蕭歸沐、紫玫瑰、紅玫瑰等一群島民。
不久,航船放下來一塊又長又大的披水板。接著從披水板上走下五位女人。這五位女人都是俠客打扮,腰間都係著長劍。年紀大的有四十多歲,年紀小的隻有二十多歲。緊跟著五位“女俠客”後麵的中年男人身著素色棉麻交領長衫;腰間係著一條褪色的靛籃布帶,斜跨靛染布包,腰間還懸掛著牛皮水囊和針灸包;麵龐清瘦,顴骨微凸,身形略佝僂但步伐穩健。他是地道的土郎中打扮。
蕭歸沐飛快地迎了上去,緊緊地抱住年紀最大的“女俠客”,激動得淚如雨下,口裏不停地說道:“真想不到啊真想不到!大小姐,詔月公主,真想不到是你們……”
這五位“女俠客”便是當今聖上秘密派來明月島迎接商天子三俠的欽差:戚瓊瓊、段詔月、關怡、顧玉茹和長公主趙婧。那土郎中打扮的中年男人是當今聖上派來明月島長駐的全能禦醫。他們帶了一船大米、藥材和日常用品。
其實在這五位女人中,隻有四位是聖上派出的真正欽差。長公主不是。第五位欽差是她的駙馬顧大寶。他化裝成水手,藏在船上,不下船露麵。航船的全部水手和艄公都是禦林軍。
戚瓊瓊用手掌輕輕地拍著蕭歸沐的後背,大聲地說道:“歸沐妹妹,我們是來探親的!我們有十年不看見你們啦!怪思念的!今天我們姐妹在明月島久別重逢,要一起喝一杯哦!”
蕭歸沐連忙擦了擦眼淚,說道:“大小姐,那是必須的!”她轉頭看著紅玫瑰,“監島官大人,幾位貴客蒞臨咱們明月島,你有什麽好菜招待她們呀?”
紅玫瑰拱手施禮道:“咱們有明月島的大龍蝦招待貴賓!”
戚瓊瓊、段詔月、關怡、顧玉茹和趙婧在明月島一共“探親”了七天。她們白天趕海釣魚,晚上一起喝酒。戚瓊瓊和顧玉茹年輕時住在曬鹽場,對大海比較熟悉。顧玉茹和蕭歸沐是趕海能手,這些天兩人每天都一起去趕海,收獲頗豐。關怡年輕時在淤泥湖水寨常釣魚,可那時候她釣的是湖裏的魚,現在釣的是大海裏的魚,一天下來收獲寥寥。這讓關怡很不服氣,每天總是讓紫玫瑰教她垂釣。在這七天裏要數段詔月和長公主趙婧玩得最開心了。他們兩個是第一次看見大海,對沙灘、海浪都有濃厚的興趣。她倆對蕭歸沐說要在明月島長住下來,不回京都了。蕭歸沐笑著對她倆說道:“如果當今聖上下了聖旨,我蕭歸休願意同兩位公主結鄰而居!”當然,在這七天裏,蕭歸沐、紫玫瑰、紅玫瑰和活著的其他玫瑰花也天天陪伴在五位“女俠”身邊,每天的晚宴都喝得酪酊大醉。
至於那商天子三劍,就在五位“女俠”剛到明月島的第一天晚上,紅玫瑰帶著明月島的年輕姑娘給航船上的水手送酒送食;紫玫瑰帶著明月島的十幾位少年給航船補充淡水和燃燒木材。紫玫瑰趁著夜色把商天子三劍從珍藏室裏請出,藏在長木材裏送上了航船,然後悄悄地送到顧大寶的手中。
第八天早上,戚瓊瓊、段詔月、關怡、顧玉茹和趙婧站在碼頭上同蕭歸沐、紫玫瑰、紅玫瑰、李雲龍、活著的玫瑰花和禦醫揮淚作別。
戚瓊瓊向蕭歸沐問道:“歸沐妹妹,你家李雲龍訂親了嗎?”
蕭歸沐連忙答道:“告知大小姐,我家龍兒已經訂親了,女方是陸文亭大人的小女兒。”
戚瓊瓊轉頭看了看茫茫大海,說道:“我聽說陸文亭大人的小女兒出生在淡馬錫,至今還未回來明月島過,是嗎?”
蕭歸沐眼角噙著淚珠,說道:“大小姐消息真靈通!那女孩子一直不想回明月島來生活!我的親家娘邢楚憐也曾對我說過,等龍兒再大幾歲,她便要把他接到淡馬錫成親。這事一直讓我頭痛!”
戚瓊瓊拍了拍蕭歸沐的後背,說道:“歸沐妹妹,你也不要想的太多!隻要今後龍兒生活幸福,到淡馬錫成親就到淡馬錫成親唄!”
“誰說不是呢!”蕭歸沐擦幹了眼角的淚珠。
看官,三年後李雲龍便坐著陸文亭派回來的遠洋大船到了淡馬錫同陸文亭的小女兒成了親。小夫妻倆在淡馬錫生活得很幸福,生了三男三女。後來淡馬錫王朝建立,李雲龍的第五代世孫成了淡馬錫王朝的第一任首輔──此是後話。
陽州。
郭大官人伏法之後,東河兩岸平安了,鹽道上也有馬車在夜裏行駛了。在東河渡口的渡口墟,新婚來的小媳婦,無論美醜,也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敢在大街上行走了。
這日傍晚,呂倩倩正在夥房裏做晚飯,看見顧玉生輕手輕腳地走入房內,然後迅速地把一個小包袱塞入爐灶裏。很快,一股燒羽毛的氣味從爐灶裏逸出。
呂倩倩一手掩著鼻子一手拉著風箱向著顧玉生問道:“夫君,你剛才丟進爐灶裏是什麽東西呀?燒起來氣味太難聞啦!”
顧玉生看了看爐灶,說道:“沒什麽,就是我們床底下的那套夜行衣。現在郭大官人已經被淩遲了,我再也不用穿著這套夜行衣出去埋伏了,所以把它燒掉。”
呂倩倩聽了,連忙把手伸進爐灶裏卻又迅速地縮了回來。因為她看見爐灶裏的包袱已經全麵燃燒了。她一邊用燒火棍翻著包袱一邊對顧玉生罵道:“你真是一位不會過日子的主!這套夜行衣是我在陽城請大裁縫用絲綢材料縫製而成好,非常昂貴!你怎麽不打個招呼就把它丟進爐灶裏呢?”
顧玉生伸手拍了拍呂倩倩的後背,說道:“夫人請別心痛!燒了這套夜行衣,今後為夫就能夜夜睡在夫人你的身邊啦!”
呂信倩聽了喜不自禁,笑著問道:“真的嗎?”
顧玉生撫摸著呂倩倩的脖子,說道:“當然是真的啦!”
呂倩倩突然收回了笑容,說道:“可是我現在已經習慣於一個人睡黨了。”
顧玉生聽了,知道這是呂倩倩在借題責怪自己,便笑著說道:“夫人這個習慣要不得!晚上天氣涼,兩個人一起睡覺總比一個人睡覺暖和!你這個習慣確確實實地要改一改啦!”
呂倩倩白了顧玉生一眼,說道:“怎麽改呀?我懷玉玉兒的時候,你一個人在浴室院逍遙自在;我在土城老家孤眼恨自長時,你在桂花園夜夜抱著瑤瑤姐溫溫暖暖;好不容易正式嫁入你們老顧家,卻隔三差五才有機會同你躺在一張床上;回到曬鹽場之後,兒女都大了,我們有機會過兩人世界了,你卻為了追查那個挨千刀的采花賊每晚都穿著夜行衣出去埋伏……你說說這叫我怎改呀?”呂倩倩一邊說一邊流眼淚。
顧玉生伸出雙臂一把把呂倩倩摟入懷中,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道:“別哭!這些年為夫讓你受委屈了。為夫保證,從現在起再也不讓你受這個委屈啦!”
“真的嗎?”呂倩倩耳紅腮紅地依偎在顧玉生的懷裏。
林小戀到伏波庵出家的第一個月,呂倩倩曾帶著香油到庵裏去看望她。此時,林小戀尚未剃度,穿著俗家的衣服,披著長發每天給庵裏不是擔水挑柴便是打掃憚院。伏波庵的住持對呂倩倩說:“呂施主,林小戀初到,塵緣未了,煩惱絲尚有三千,待今後她內心平靜了,本住持會親自給她剃度的。”
此時,林小戀的塵緣確實未了。在她進入伏波庵的第二個月的一天夜裏,曾有一個蒙麵人潛入伏波庵企圖把林小戀殺掉,幸虧住持武功高強,加上早有防備,那個蒙麵人被住持製服,審問之後才知道他是王武良尚書派來的殺手。
“又是那個老畜生,陰魂不散!”林小戀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進京同王武良同歸於盡。
半年之後,呂倩倩帶著香油再到伏波庵時隻看見一個尼姑跪在蒲團上湧念著經──一頭秀發己被剃去。
“小戀妹妹……”呂倩倩走了近去輕輕地叫了一聲。
“施主,這裏沒有小戀妹妹了。貧尼法號‘明心’。請施主稱呼貧尼為明心。”林小戀雙手合十地對呂倩倩說道。
“小戀……明心師傅,我夫君讓我來轉告你,你在曬鹽場的家依然給你保留著,你方便時回去看一看。”呂倩倩也雙手合十地說道。
“罪過罪過!施主,明心已是出家之人,出家之人四海為家。請呂施主回去之後轉告顧施主,曬鹽場的房屋已經不是明心的家了。如今曬鹽場裏人口興旺,住房緊張,林家那間房屋空閑著是一種資源浪費!請顧施主送給曬鹽場裏需要之家吧!”林小戀跪在蒲團上依然雙手合十地說道。
“好!我回曬鹽場之後馬上轉告給夫君,讓他按照明心師傅的意思把那間房屋送給別人居住!請明心師傅安心向佛,本人告辭啦!”呂倩倩流著眼淚說著。
“請呂施主自便,貧尼不送啦!”林小戀跪在蒲團上又誦起了佛經。
剛入冬,木明絢便病了。
惠兒、顧玉生和呂倩倩到處請醫療治,但總是不見效。
木明絢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便對惠兒說道:“女兒,曬鹽場不是娘的家。娘的家在陽城的粽子店。因此,娘想在最後的時光裏回粽子店住。”
於是,惠兒、顧玉生和呂倩倩便雇了一輛大馬車把木明絢送回陽城的粽子店。惠兒、顧玉生和呂倩倩三人都留在粽子店日夜伺候。
木明絢回粽子店之後,戚薇和殷源源夫婦也把鹽店委托給管家打理。他們每天白天坐車來粽子店,晚上才回戚家鹽店。天天如此。
木明絢是一代詞人,在陽城有很多粉絲。而每天都有粉絲來看望木明絢。
冬至過後,木明絢已經是湯水不入了。她整天昏昏沉沉,已經不識來人是誰了。按照郎中的判斷,多則十天,少得五天。於是惠兒、顧玉生、呂倩倩、戚薇和殷源源等五人又集在一起商量後事。惠兒已請來風水師看龍脈打算在陽城郊外買一塊地作為陰地。
冬至過後的第三天夜裏,木明絢突然從昏睡中醒了過來,緊緊地拉著惠兒的手說道:“女兒,娘原籍是中原人。娘死後不想埋在陽州。娘死後你就把娘燒了,把骨灰帶回中原你義父家的祖墳埋葬好嗎?”
惠兒念淚答應了義母。
第四天清晨,木明笑著離開了人世。惠兒、顧玉生、呂倩倩、戚薇、殷源源等五人請人把木明絢的遺體抬到城外火化。惠兒把義母的骨灰收集在一隻青花瓷裏。過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惠兒把粽子店賣了,背起義母的骨灰同顧玉生、呂倩倩、戚薇和殷源源等四人作別,回中原義父的老家去了。她想把義母的骨灰埋在義父的墳墓旁,自己在義父老家守喪三年。
半年之後,顧玉生接到繼母惠兒派人送來的書信,說木老前輩的骨灰已經入土為安。還說三年安喪之後不想回陽州曬鹽場了。她想留在義父母老家每年清明時給他們燒陰錢──因為義父母在老家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
他在信中還勸告顧玉生和呂倩倩要用心把曬鹽場管理好,因為那是父輩的心血;同時叮囑顧玉生和呂倩倩不要掛念她,也不要來中原看望她,更不要給她送銀子。她說賣粽子店的銀子加上朝廷給丈夫顧大同的撫恤金足夠她生活一輩子了。
顧玉生和呂倩倩收到信後給繼母回了信,但至今再也收不到她的來信了,因此很掛念她。
六月份是曬鹽的旺季,也是早稻收獲的季節,但也是主汛期。往年,東河常常在這個季節發生水災。
這幾天,呂倩倩正在曬鹽場裏組織扒鹽工們突擊收鹽,日夜都在鹽田裏。自從惠兒背著木明絢的骨灰回中原老家之後,呂倩倩和顧玉生便分了工。顧玉生管理東河兩岸的千畝稻田,呂倩倩管理曬鹽場。但呂倩倩總是不放心,生怕顧玉生把稻田搞砸了。因此隔三差五,無論多累,她總是跑到稻田裏去看一看。昨天,她又去稻田一趟,看見稻子已經熟了,而顧玉生已經雇工開鐮收割了。於是呂倩倩兩頭都跑,白天在稻田裏,淩晨到曬鹽場,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今天早晨,烏雲密布,眼看著一場大雨就要來臨了。
呂倩倩很焦急。她從曬鹽場匆匆回家,她站在餐桌旁扒了幾口早飯便放下碗筷,一邊用手背擦嘴,一邊大聲地喊顧玉生快點出門。
顧玉生早就坐在馬車裏等候著呂倩倩。呂倩倩一坐在車上之後,顧玉生便問道:“夫人,咱們是先到東河北岸的前村還是先到糧食倉庫呢?”
他們去東河北岸的前村是去雇農工的。眼看著東河的水位一天比一天高,稻田裏的稻子隻割了一半,他們想多雇一些農工,爭取在六月底把稻子收割完。他們去糧食倉庫是去看倉庫修建的進度。今天春天,呂倩倩花了兩千兩銀子收購了東河北岸的一塊地勢較高的五十畝山坡。她在山坡中正在修建一座糧食倉庫。
聽了顧玉生的問話,呂倩倩又把頭伸出窗外看了看天空,說道:“目前修建倉庫是最要緊的!咱們先到糧食倉庫去看一看,若時間充裕,咱們再到前村去。”
顧玉生連忙提醒道,見前村的首領是事先約好的,不能失信於人。
呂倩倩拍了拍顧玉生的肩頭,說道:“顧主管,放心吧,你們預約的時間是在中午,本主管保證在中午前把你送到前村。”兩人分工後,呂倩倩自稱自己是曬鹽場主管,顧玉生自稱自己是稻田主管。
“呂主管做事雷厲風行,本主管放心。”顧玉生笑著說道。
中午在前村雇定了人工之後,夫妻倆便請前村首領在鹽道旁的酒館一起吃了中年飯。午後他們的馬車已經來到稻田的馬路邊。
呂倩倩站在馬車前對顧玉生說道:“顧主管到稻田之後你隻站在田埂上,不要下田,也不要出聲,催促農工快點幹活的話兒由本主管來說。”
“為什麽呀,呂主管?”顧玉生問道。
“因為顧主管確確實實曾經是西北路軍的元帥,後來還當過朝廷的副丞相。催促農工幹活的話兒多多少少有點粗,怎能讓你來說呢?”呂倩倩深情地望著顧玉生的眼睛說道。
“呂主管可也是相府的千金小姐呢,既然催促農工幹活的話兒有點粗,那我們兩人都不要催促了!”顧玉生也深情地看著呂倩倩的雙眼說道。
“為啥呀?”呂倩倩問道。
“因為本主管雇用的農工個個都很實在,個個都很樸實,個個都很勤快!”顧玉生認真地說道。
“如此說來,今天我倆來不來都是一個樣啦?”呂倩倩問道。
“那是當然!”顧玉生點著頭說道。
“那就好!不過今天本主管若不踏進稻田裏一腳,回去之後今晚會睡不著覺的!”呂倩倩牽著顧玉生的手說道。
“既然如此,我倆不若都下到稻田裏去,看那位農工偷懶,呂主管不但要罵他,而且還要用木條打他的屁股。”顧玉生想逗呂倩倩笑。
呂倩倩真的嗤的一聲笑了起來,說道:“那本主管不是成了蛇蠍女魔頭了啦!”
這天日頭尚未落山顧玉生和呂倩倩就回到了曬鹽場的家。天黑前已經在一起吃完晚飯。由於呂倩倩在夜裏淩晨要起床去鹽田,洗漱之後便上床睡覺了。
天黑不久,顧玉生便在床底下翻找東西,響聲把呂倩倩吵醒。
呂倩倩睡眼惺鬆地問道:“夫君,你在尋找什麽東西呀?”
顧玉生滿頭是汗地說道:“我在尋找我的夜行衣。”
呂倩倩閉著眼睛說道:“到火房的爐灶裏去尋找吧,去年我看見你藏在那裏。”
“唉!看我的記性!”顧玉生突然醒悟,“夫人真對不起你,吵醒你啦!”
“沒事!如果你想出去遛達就出去吧,反正在這個時候你也睡不著!”呂倩倩說完便翻過身去,麵向床裏。
“不啦!明天我也要早起,還是上床睡覺吧”顧玉生說完,便脫了衣服,鑽入呂倩倩的被窩裏。
次日上午,顧玉生到達稻田時,前村首領幫忙雇來的兩百多位農工已經分散在稻田裏勞作。他們帶來了二十多輛牛車,一部分人割稻子一部分人把割下的稻子搬上牛車裏;二十多位趕車農工把稻子拉回東坡糧食倉庫前的曬穀場上,卸下之後用拉牛車的牛拉著石碾脫粒。
到了六月底,一千畝稻子已經收割完,曬幹風淨之後都入了倉庫。
在六月份,呂倩倩主管的曬鹽場也給陽城的戚鹽家店等多家鹽店送去了兩批精鹽,月產量達到了曆史最高。
這日是中元節。
在前一天,呂倩倩去了趟陽城,買回了一馬車紙錢。
今天一大早,呂倩倩便把紙錢分成八份:第一份寫著顧大同的名諱;第二份寫著婁明軒的名諱;第三份寫著木明絢的名諱;第四份寫著戚瑤瑤、白雲和彩雲三人的名諱;第五份寫著呂荀的名諱;第六份寫著蘇竹的名諱;第七份寫著周姨娘的名諱;第八份寫著李靜嫻的名諱。然後全搬到曬鹽場的路口上,全堆在一起。
呂倩倩抬頭看了看日頭,辰時已過。於是,她數了二十七支紅色香,全部點燃,每三支一柱,分別插在路口的地麵上,然後點燃了那堆紙錢。
紙錢上麵開始冒著火焰,呂倩倩便跪在地麵上,雙手合十地說道:“公公、婆婆、木老前輩、瑤瑤姐、白雲彩雲、爹爹、娘親、周姨娘、李姨娘,今天是中元節,倩倩給你們送錢來啦,請收下倩倩的這份心意。你們在陰間過得好嗎?你們都是倩倩的至親,倩倩很思念你們。中元節過後,天氣漸涼,尤其是在西北邊關,天氣已經開始變冷了。請你們拿到錢之後,不要節儉,要添置幾件寒衣以便禦寒。最後,祝願你們在那方世界裏永遠安康無憂!”說完拜了三拜。
呂倩倩跪在地上看著紙錢上麵的火焰正在打轉,卻聽見背後有人說道:“嶽父大人,這些年您在那方過得好嗎?”
呂倩倩回頭一看,卻是顧玉生。他手裏拿著一本《武武遺書》跪在自己身後。
呂倩倩說道:“看見你天亮才回來睡覺,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顧玉生說道:“早醒啦!今天是中元節,我想把這本花名冊物歸原主!”說著,把那本《武武遺書》舉到呂倩倩麵前晃了幾晃。
呂倩倩說道:“燒了吧!夫君為了它奮鬥了大半生,是該放下了。”
隻見顧玉生跪在地下,雙手拿著那本《武武遺書》向前拜了三拜,說道:“相爺,我尊敬的嶽父大人,這是二十多年前你強迫小婿收下的那本《武武遺書》,小婿不負重任已經完成相爺交給的各項任務。如今這本花名冊裏所記的每一位同誌都恪盡所責,他們或他們的後人都為國家的統一做出應有的貢獻。而在當今聖上的恩澤下,每一位同誌及其後人都有美好的歸宿!曆史銘記著他們及其後人,南漢芸芸眾生心裏早就把他們及其後人記在心裏!故顧玉生把這本《武武遺書》交回相爺,請接收。”說著便把那本《武武遺書》放進火堆裏。
呂倩倩看著那本花名冊化成灰燼,喜不自禁地說道:“我倆快點收拾東西回家吧!”
顧玉生看了看紙錢裏的火堆,說道:“急什麽呀?”
呂倩倩說道:“家裏擺著慶祝‘正月三日’功德圓滿的酒席正等待著我們呢!”
顧玉生聽了一愣,問道:“夫人你是……?”
呂倩倩狡黯一笑,說道:“倩倩在《武武遺書》裏的編號是‘正月二日’。”
顧玉生問道:“‘正月二日’不是你爹爹嗎?”呂倩倩說道:“不是,我爹爹在《武武遺書》裏沒有編號,我一直是通過爹爹同你聯係的。”
“原來你才是我的上司!夫人,你藏的夠深啊!”顧玉生感歎道。
“不!你我都是給‘正月一日’打工的!他才是我們的上司!”呂倩倩說道。
“誰是‘正月一日’呢?你又是如何成為‘正月二日’的呢?”顧玉生問道。
呂倩倩站了起來說道:“這是兩個問題:我分別給你回答。
“我生母蘇竹是武武將軍小女兒,魏王趙景正妃蘇梅是武武將軍的大女兒,蘇梅蘇竹同父同母。蘇梅是當今聖上的親娘。她生下當今聖上之後便死於一場瘟疫。不久,我的外公武武將軍含冤入獄,將被處死。因此他把國家統一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下一代和他的麾下及其後代,於是在獄裏編寫了這本花名冊。他在獄中聽到我娘生了我之後便給我起了一個名字,叫呂倩倩,並把我的名字編入他的花名冊中,編號是‘正月二日’,‘正月一日’是當今聖上。他希望我長大之後全力輔助當今聖上。我父親是當朝副丞相,目標大,他的名字是不能在花名冊裏。因為在名冊上的人都有風險。
“我一生下來命運便給了我一手好牌──相爺的獨女。在這手好牌中還有一個王炸。我長大後父親把這本花名冊鄭重地交給我時,我便知道我的這一生是不能同普通女子一樣生活了。我每天按‘正月一日’指示出入高級場所,為國家的南北統一東奔西跑。但我畢竟是個女孩,也有青春萌動。我開始尋找我的獵物。在一次花宴上你顧玉生撞進了我的射程。結果我懷孕了。我父親是死要麵子的人,想把我浸豬籠,結果我啟動我的王炸把父親炸得啞口無言。我是接到‘正月一日’的指示,通過父親強迫你接管《武武遺書》的。因為你是文武‘雙探花’,有能力辦事。你後來每接受一項任務都是‘正月一日’通知給我,然後我又通過父親轉告給你。這些,你現在隻要稍回想當時的過程便全明白了。你顧玉生確實是我呂倩倩最好的下屬,每項工作都完成的非常出色,於此,我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謝!”說完,向顧玉生道了一個萬福。
顧玉生連忙跪在地下喊道:“屬下‘正月三日’拜見‘正月二日’。”喊完,還便要給呂倩倩叩頭。
呂倩倩連忙伸手按住,說道:“夫君快別這樣!你我現在隻有夫妻關係,再也沒有‘屬下屬上’關係了。”
顧玉生問道:“為什麽呀?”
呂倩倩笑著說道:“因為你剛才已經把那本《武武遺書》燒了。”
顧玉生先是一愣,然後笑著說道:“夫人不愧是‘正月二日’,說話句句都是珠璣!”
呂倩倩說道:“收拾東西回家喝酒去吧!”
顧玉生拱手作揖道:“‘正月三日’遵命!”
轉眼又到了中秋節。
一日,顧玉生接到顧玉人從京都寄來的書信。信中說顧諾諾和解方已經在京都完婚。皇恩浩蕩,當今聖上已經拔給關怡一座府第,作為顧諾諾和解方的新房。可是關怡卻說住在桂花園熱鬧,執意不搬走,因此關怡一家三口現在依然是住在桂花園。
信中還說,顧玉玉參加了今年的春闈,已經進土及第。當今聖上目前把他留在禮部先觀政,估計很快便擢任了。這個月,顧玉玉也同楊家小姐完婚了。顧玉人本想讓他們在桂花園完婚的,但最終卻讓他們暫時居住在楊家。一是因為桂花園現在住著幾十號人口,太擁擠了;二是楊府寬敞,人口又少,加上楊家老太太執意要讓顧玉玉和楊謹必須在楊府居住。
顧玉生把書信看完便遞給呂倩倩。
呂倩倩一看完書信,便焦急地對顧玉生說道:“夫君,你快點給玉人大哥修書,請他通知我兒玉玉和兒媳楊謹馬上搬回桂花園居住。”
顧玉生問道:“為啥呀?”
呂倩倩瞪著顧玉生的眼睛說道:“夫君,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呀?楊文華將軍隻育有一個獨子楊孝;楊孝隻育有三個女兒,沒有男丁。楊老太太早就傳出風聲要用一個孫女招人入贅,好繼承楊家香火。如今雖然我們玉玉不是入贅,但卻居住在楊府。長此如往,不知真相的世人會以為我們玉玉兒是入贅於楊家呢。”
顧玉生說道:“楊文華將軍是我的摯友!他在玉哈關為國捐軀之後我一直愧對他們一家。假如我們的玉玉兒願意入贅於楊家,我是鼓掌讚成的!”
呂倩倩問道:“憑啥呀?”
顧玉生認真地說道:“憑楊家是功臣之家,我顧玉生不想讓功臣之家後繼沒人!”
呂倩倩也認真地說道:“我們呂家也是功臣之家。我爹爹也是一位國公呢!可是我們呂家的香火如今已經斷了。”
顧玉坐搖著頭說道:“夫人,誰說呂家的香火已經斷了呀?我馬上修書給我們的玉玉兒和兒媳楊謹,告訴他們:今後他們生的第一個兒子必須姓呂,繼承呂家的香火;生的第二個兒子必須姓楊,繼承楊家的香火;生的第三個兒子才姓顧。”
呂倩倩聽了,霎時心花怒放,說道:“夫君你格局真大!你的決定不知楊家接受是否(因為他們還有兩個女孩未嫁人),但我們呂家是鼓掌歡迎的!在此,倩倩替九泉之下的爹爹謝謝夫君啦!”說著,要跪下施禮。
顧玉生連忙按住,說道:“夫人別謝!說實在話,今後我們的孫兒們無論是姓呂,姓楊,還是姓顧,他們都是我和你共同的骨血!”
呂倩倩高興地說道:“誰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