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又做夢了。
    夢裏是一條巨大的蛇，還有一個身材矮小、頭發稀疏的男人。他趴在壁爐前喘著粗氣，聲淚俱下地求著饒：“主人，求求你，別讓我去……他會把我殺了的……”
    “或許是我現在太過虛弱，導致你產生了看輕我命令的想法……”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椅子背後傳來，“又或者是你及時彌補了錯誤，令你產生了可以跟我談判的錯覺——鑽心剜骨！”
    蟲尾巴發出淒厲的尖叫，那種來自靈魂的痛楚似乎能隔著夢境燒穿哈利的心髒。他滿頭大汗地坐起來，冷汗浸透了睡衣，額頭上的傷疤傳來灼燒的劇痛。
    等到狂跳的心髒慢慢平複，他才拉開床簾。窄窗上印著一彎弦月，像是在漸明的天色裏壓出的一個淺印。
    “……哈利？”羅恩迷迷糊糊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要上課了嗎？”
    “沒有。”哈利走過去把昨晚忘關的窗簾拉上，“繼續睡吧。”
    寢室被濃鬱的黑暗包裹的那一刻，羅恩立即被睡意擊倒了。
    哈利在黑暗裏靜坐了一會兒，然後翻出雙麵鏡跑出了寢室。
    *
    “我有一個想法，僅此而已。”鄧布利多搭著指尖，透過半月形的眼鏡專注地看著哈利，“當你距離伏地魔非常近、或者他濃烈的仇恨情緒爆發的時候，你就會感到疼痛。哈利，那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傷疤。”
    距離伏地魔很近的時候傷疤會痛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但是後一個猜測未免也太驚悚了。
    “為什麽？”小天狼星皺眉，“就算是當初留下的魔法烙印，也不至於連情緒都能感知吧？”
    “所以我說這僅是猜測，具體如何還需要進一步查證。”鄧布利多語氣平靜，神色卻算不上輕鬆，“哈利，你說你暑假時也做了一個相似的夢？”
    “是的，”哈利說，“那個時候他們正密謀著要殺了我。”
    鄧布利多沉吟了一會兒：“僅僅是密謀？”
    “他們還殺了一個老人。”這個混亂恐怖的夢哈利在心裏梳理了很多次，說起來毫無磕絆，“但是我不認識他。”
    “伯莎·喬金斯在伏地魔現身過的地點失蹤，老巴蒂·克勞奇也音訊全無——如果你的夢是真的，哈利，我不得不懷疑伏地魔讓蟲尾巴去做的事就是殺死他。”鄧布利多說，“還有一個人，弗蘭克·布萊斯。他死在了伏地魔的父親出生長大的村莊裏，但因為他是一個麻瓜，所以魔法部認為這件事無關緊要。”
    “您是覺得這些事情之間存在關聯？”哈利問。
    “是的，”鄧布利多說，“我一直嚐試——”
    “鄧布利多。”小天狼星打斷他，“所以當哈利的情緒激動時，伏地魔也能看到他正在做的事嗎？”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
    “鄧布利多？”小天狼星追問道。
    “目前來說，並不會。”鄧布利多靜靜地看著他，沉默了許久後終於開口，“因為伏地魔現在足夠虛弱。”
    哈利感覺自己被一股沒來由地恐慌攫取了。
    他無法深思這個問題。他能在千裏之外看見伏地魔正密謀的東西，那麽伏地魔恢複之後當然也能看見他。
    阿爾、羅恩、赫敏、小天狼星、萊姆斯、西莫、納威、迪安、弗雷德、喬治、金妮……一整個霍格沃茨，所有他接觸過的人，在他無知無覺的情況下會盡數向伏地魔敞開。
    “有抵抗的辦法嗎？”小天狼星問。
    “大腦封閉術，”鄧布利多說，“我想這會有幫助。”
    “抵抗攝神取念的辦法？”小天狼星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一點，“也對。目前來看，差得不太多。”
    “這是什麽？”哈利現在無比想念還在塔樓睡覺的阿爾特米亞，有她在現在至少不會隻有他一個人聽不懂，“攝神取念又是什麽？”
    “攝神取念可以在某些情況下翻閱別人的記憶、閱讀別人的想法。”小天狼星解釋道，“非常生僻的魔法。而大腦封閉術與之相反，可以阻擋他人的入侵。”
    “我要學！”哈利急切道，“你能教我嗎，小天狼星？”
    “我對這種魔法並沒有深入的研究。”小天狼星卻搖了搖頭，然後看向鄧布利多，“誰能教哈利這個？”
    “我很願意，但是我的時間太零碎。”鄧布利多沉吟一會兒，“有個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他是我認識的最精於此道的人——不過你們或許會不太願意。”
    “沒什麽不願意的，就算是梅林我也能把他請來。”小天狼星斷然道，“是誰？”
    “西弗勒斯·斯內普。”鄧布利多的唇角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如果你們都願意的話。”
    *
    “你瘋了嗎，要找斯內普學這個？”阿爾特米亞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音量，“他會讓你生不如死的！”
    “相信我，阿爾。”哈利的眉眼間全是疲憊，“你當初要找斯內普補習的時候我也這麽著急過。”
    “你先別擔心，阿爾，依我看斯內普更不願意教。”羅恩往嘴裏塞了塊雞肉餡餅，“他能容忍你在辦公室裏待四年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其實也不用急，不是嗎？”哈利僥幸道，“伏地魔從暑假一直虛弱到現在，可見他恢複的速度並沒有那麽快。”
    “等他完全恢複了你就完蛋了。”赫敏語氣嚴肅，“並且拋開伏地魔不談，這也是一個很有用的魔法。”
    “求求你們，別提那個名字。”羅恩抱著腦袋哀嚎道，“至少別在餐桌上提——我都要吃不下飯了！”
    “好吧好吧，神秘人。”阿爾特米亞不耐煩道，“我以為你早該習慣了，羅恩。”
    “梅林啊，我由衷地希望你也多跟喬治談談這個！”羅恩怪叫道，“談情說愛的時候你輕輕地在他耳邊說一句伏——神秘人的本名，我打賭他一周都不敢見你！”
    “這是個好辦法，”哈利笑著說，“羅恩，你真是個天才。”
    “我瘋了才那樣做。”阿爾特米亞抓了一把薄荷糖砸過去，“我比較好奇的是，小天狼星真的同意嗎？”
    “他當然不同意，”哈利說，“鄧布利多的建議一出口，他就表示他完全可以自學大腦封閉術，然後再教給我。”
    “聽起來是個好辦法，”羅恩剝開三顆薄荷糖放進白粥裏，“但是你看起來不太願意。”
    “小天狼星已經夠累了。”哈利四處看了一眼，然後低聲道，“他教擊昏和鞭術就是因為他認為這些東西對第三個項目有幫助。”
    其實本來還打算教劍術的，但是比起短刀和鞭子，長劍確實不太容易帶進去。刀可以綁在腿上，鞭子可以充做腰帶，而長劍就不太好藏了。
    “沒關係，總是目前還沒有那麽急。”哈利轉頭看了教師長桌一眼。
    鄧布利多左右兩側的位置向來以選修課教授和必修課教授區分，而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位置總是在斯內普的旁邊。但是小天狼星任職後萬年不變的座位竟然變了——小天狼星坐在麥格教授和弗立維教授中間，他和斯內普中間隔著弗立維教授、斯普勞特教授和辛尼斯塔教授。
    要不是麥格教授是副校長，哈利甚至懷疑他能坐到鄧布利多和麥格教授中間。
    “其實斯內普的反應比小天狼星大多了，”哈利收回視線，看著阿爾特米亞和赫敏聳了聳肩，“我不能保證他願意教我，說不定最後還是鄧布利多或是小天狼星來。”
    “出了這種事，三強爭霸賽竟然還能開得下去，”赫敏憤憤道，“明明直接取消這個比賽比什麽都強。誰知道伏——抱歉，羅恩，神秘人——誰知道他還會做什麽，到那時把魔法部的傲羅全調來霍格沃茨都沒用。”
    “被火焰杯選中後自帶束縛，”哈利提醒道，“逃賽的後果誰也說不準。”
    “那魔法部也可以想辦法解開這個束縛，說到底那隻是一個杯子而已。”阿爾特米亞說，“他們隻是不想冒這個險，所以讓你代替他們冒險。”
    “沒關係，現在所有人都想辦法保我的命呢。”哈利看著她安撫笑了笑，“真見到伏地魔也沒什麽，大不了直接上手抓他的臉——奇洛就是這麽死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