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記得很清楚。
    這四尾狐……這叫“上杉澈”的四尾狐該是的的確確被自己殺死了。
    她當時還覺得有些可惜，所以特意留下了一小塊冰。
    雪女無聲地用手指從和服中撚出一塊剔透的冰晶，上麵還有一絲被她費了好大力氣加以保存的極淡上杉澈的氣息。
    ——就和不遠處那站在旅館前的家夥的氣息一模一樣。
    直覺告訴雪女，這名為上杉澈的四尾狐無論是和這如月車站之中的妖魔，還是誤入這裏的普通妖魔都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她用近乎純白的手指摩挲著冰晶，半垂著冷淡的眸子，暫時沒有輕舉妄動，去選擇出聲或者再次偷襲殺死那四尾狐。
    而是收斂著自她體內湧向外界的寒意與氣息，如同一尊冰雕佇立在粗壯的樹木之後，悄無聲息地觀察著上杉澈。
    自從她來到這片地界，這片山林，也已經足足有三四百年了。
    哪怕是天性淡泊喜靜的雪女，也不免偶爾會生出一丁點兒“去外邊看看”的念頭。
    可雪女自身還不知曉到底該如何脫離這片特殊的地界。
    既然如此，她便也樂得看看這上杉澈能給她帶來什麽驚喜。
    ——倘若他做的盡是些不知所謂的事的話，那到時候再動手也不算遲。
    ……
    山間旅館內，雙目失神的葉純正抱著頭瑟縮在床上。
    距離那頭四尾狐答應帶走自己已經足足過去一個多月了。
    在此之前，她每天都會不知道從窗戶探出頭多少次，以期待有哪一次自己打開窗戶朝外望去的時候，能見到那個從容不迫的身影。
    可沒有。
    別說四尾狐了，就連任何和四尾狐相關的消息葉純都沒有聽說。
    就好像他已經被這座旅館的主人，那位性情莫測的雪女在那一晚給殺掉了那樣。
    “我要回家……”
    葉純輕聲呢喃，第不知道多少次又從腦海中升起了想要逃離旅館的念頭。
    ——可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見識過太多抱著和她一樣想法的人從旅館逃離，然後過不了多久便又一無所知地出現在旅館之中。
    在半路上碰到生氣的雪女被其凍死，被到處遊蕩的半透明魂魄殺死，乃至於活生生餓死……
    隻要離開這座旅館，那麽等待他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人的死法簡直多到根本數不清。
    葉純不想死。
    因為她不想忘記那些對於自己來說很重要的記憶，不想忘記那些不能遺忘的記憶。
    “或許，我那一天就不該相信他的。”
    葉純有些麻木地下床，準備公式化地照例打開窗戶朝外投去一眼。
    她已經對那頭四尾狐的出現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嘎吱~
    木窗微弱的扭轉聲在葉純的房間中響起。
    少女趴在窗沿處，默默地從房間處的木地板抬起視線。
    然後，她看見了。
    ——被淺霜覆蓋的黑暗山林之中，那披著紅白相間的宮司長袍，身後搖曳著四條毛絨絨的長尾的四尾狐正搖動著折扇，笑吟吟地盯著她。
    “唉？”
    葉純驚愕地愣在原地。
    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太過於期待而導致眼前出現幻覺了。
    這種情況之前也不是沒有，所以隻要揉一揉眼睛就能消除。
    葉純同以往那樣緊閉雙眼，抬起手用力揉搓了一會兒眼睛，然後再次朝著旅館外邊看去。
    那長相氣質皆獨一無二，旁人絕無可能偽裝的四尾狐正緊緊地盯著她，甚至還朝她招了招手。
    真的。
    是真的。
    葉純麵容上的長久以來積累的麻木，困苦，和焦慮都在一瞬間化作巨大的喜悅，如浪潮般衝垮了她臉上原本的表情。
    她立刻抬起手，想要大聲朝底下的上杉澈打起招呼，
    “終——”
    可第一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葉純就立馬捂住了嘴，意識到不能在寂靜的山林中大聲說話。
    雪女雖然離開了旅館，但是天知道她一嗓子嚎出聲來會不會招致什麽原本沒有的意外。
    ——上杉澈見到隻吐出一個字便連忙捂住了嘴巴的葉純，輕輕地舒了口氣。
    還好葉純控製住了情緒。
    不過也怪他不好。
    要是自己能夠悄無聲息地從外邊跑到葉純房間裏，這嘴就能由他親自來捂住了。
    那就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一瞬的思緒掠過，上杉澈控製音量和發聲方向，運轉著呼吸法對準葉純的房間裏說道：“抓緊時間，直接跳下來吧。”
    那溫和的聲音跨越二三十米的距離直達葉純的耳旁，仿佛那四尾狐就站在她身旁耳語一般。
    葉純想也沒想，便不假思索地抬起腿踩在了窗沿上，然後整個人從窗戶之中跳了出來。
    呼呼！
    深夜的冷風自耳邊呼嘯而過，等到強烈無比的失重感席卷葉純全身的時候，她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她呆呆地低頭，一下便看清了自己同地麵還有足足二十來米的距離。
    葉純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停跳了。
    這樣的距離，哪怕四尾狐能夠接住自己，恐怕她也會攔腰折斷成好幾截吧。
    畢竟她可不是那些肉體強大的妖魔，隻是一個跑幾百米都會累的氣喘籲籲的普通人而已。
    但四尾狐哪裏想得到這些，恐怕他隻是以他自身的身體素質來衡量自己，所以才會說讓她跳下來的吧。
    一瞬間，劇烈的恐懼和悔意從少女的心底升騰而起。
    完了，要死掉了。
    葉純攥緊拳頭緊閉雙眼，隻希望待會兒痛苦來臨的時候輕一點。
    既然都已經確定要死了，那還不如讓她死的痛快些！
    啪嗒。
    可預想之中的痛苦卻並沒有傳來，反而是自大腿底部和背部傳來的他人身體的暖意讓葉純打了個哆嗦。
    我……沒死嗎？
    葉純顫顫巍巍地睜開雙眼，然後見到了那張平靜中似乎蘊含著笑意的麵龐。
    “葉純，好久不見。”
    她聽見對方說，
    “我來履行約定了。”
    上杉澈凝視著懷中害怕瑟縮地像隻無助的小兔子的少女：“我來帶你……”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到自己被葉純狠狠抱緊，緊接著極低的抽泣與哭聲自他的衣袍內傳來。
    “四尾狐，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都沒有等到你……我怕你就這樣忘記了和我說過的話，我怕我就這樣死在了這裏，然後和其他人一樣一點一點把自己的過去全都忘掉，讓自己變得不再像自己……”
    上杉澈靜靜地聽著，同時就這樣抱著葉純快速地朝山下的SUV處趕去。
    隻是單單抱著一個葉純而已，並不能影響到上杉澈的趕路速度。
    ——要是連這點平衡和負重的能力都沒有，那他上杉澈的呼吸法和天然理心流也算是白練了。
    等到上杉澈趕到山腳下的時候，他懷中的葉純也終於將壓抑許久積攢到現在情緒一概發泄完了。
    不過，哪怕情緒崩潰了都能有意識地將聲音壓到最低。
    上杉澈低頭，看向懷裏扭過頭停止了啜泣，眼眶紅紅，眼角還殘留著些許淚花的葉純，朝她豎起兩根手指，
    “其一，我叫上杉澈。”
    他用指背輕輕拭去葉純眼角處的淚花，平靜卻無比認真地說道，
    “其二，我會帶你離開如月車站。”
    上杉澈打開了SUV的副駕駛車門，將葉純輕巧地放入了柔軟的座椅上，盯著她的雙眼道：“我向你保證。”
    葉純沒有回話，似乎還沒有緩過勁來，隻是有些呆呆地讓視線一直跟隨著上杉澈。
    上杉澈坐上主駕駛，擰動鑰匙，全力踩動油門。
    SUV如猛獸出籠般啟動，朝著伊佐貫隧道狂奔而去。
    十數秒後。
    山林中，白色的和服露出一角。
    雪女靜靜地凝視著SUV的離去：“果然，他是來找那個女孩的麽……”
    在成為旅館主人後的漫長時間裏，雪女當然清楚葉純所具備的特殊性。
    同樣，她也知曉在葉純死後，這整個“世界”就會發生奇怪的重啟，讓時間倒流至某一個節點。
    雪女作為誤入如月車站的妖魔，雖然一樣會受到重啟的影響，但與此相對的，記憶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並且她還發現，其他生人魂死後都會丟失一部分靈魂，但葉純卻不會。
    無論葉純死了多少次，讓這個世界重啟了多少次，等到雪女久違地在下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這個少女卻仍然擁有完整的靈魂。
    個中原因，雪女不願去調查。
    她隻想管理好自己和旅館的這一畝三分地便足夠了。
    “但若是他的舉動能終結因這個少女而帶來的無窮盡的輪回，我也沒有意見……”
    雪女低聲地喃喃自語。
    ——至於旅館中的那些房客在意識到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在意識到這個真相之後帶來的後果，就由她來承擔。
    “這樣一來，他們就都可以安寧。”
    雪女輕輕地閉上眼眸，星點霜雪自她的睫毛尖落下，墜入腳底的樹葉與泥土之中。
    這樣的結局，似乎也不錯呢。
    ……
    SUV在通往伊佐貫隧道的途中，幾乎沒受什麽太大的影響。
    因為二尺大人可以從天窗處探出頭敲動生死太鼓，所以可以將攔路的魑群輕鬆地驅趕開來。
    而在其餘三頭妖魔怪談都被上杉澈祓除的如月車站中，除卻魑群就真的沒有其他的威脅了。
    所以沒花上多少時間，上杉澈就帶著葉純來到了伊佐貫隧道的正前方不遠處。
    SUV在隧道口放緩了速度。
    上杉澈轉頭，朝著被這車速驚得捏緊了拳頭，卻依舊睜著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葉純道，
    “接下來的一段是未知之路，其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所以葉純，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打開車門……”
    上杉澈坐在主駕駛上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話。
    幾分鍾後，他也意識到了自己講的很多話有些沒有必要了，於是歎了口氣，
    “總之，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嗯！”
    葉純重重點頭，檢查了一下安全帶有沒有係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去如月車站等列車，而是把車開到這條幽深的隧道裏來。
    但葉純是不會去質疑身旁這個將自己從旅館之中救出來的男人……額，男妖的。
    上杉澈則將諸多裝備從儲物空間中取出，掛在腰間的狛犬搖鈴，佩戴在手臂上的冷鋼臂甲，掛在耳朵上的破碎雛冠。
    當然，還有足以當做底牌的——力士符籙。
    上杉澈將黃符鄭重地塞在了腰間內襯之中，確認在遇到突發情況的時候可以隨時使用。
    還有的話，就是……
    上杉澈取出無垢禦雛，將它遞給踩在座椅上的二尺大人，讓後者一下愣住了，小臉上頓時布滿紅霞。
    都不用說，上杉澈就明白她這小腦瓜裏在想些什麽了。
    “這是裝備。”他著重咬住裝備二字發音，“穿上試試適配度怎麽樣。”
    “po……好！”
    二尺大人接過白無垢模樣的無垢禦雛，有些手忙腳亂地穿了起來。
    葉純坐在副駕駛上看著這一幕，視線在明顯成年的上杉澈和嬌小的二尺大人之間來回遊移。
    難道上杉君喜歡這種超小隻的？
    她遲疑了一會兒，問道，
    “上杉……君，你們妖怪裏是可以隨便娶未成年的小妖怪作為妻子嗎？”
    上杉澈聞言臉頓時一黑，他揉揉太陽穴，朝葉純解釋道：“這位是二尺大人，你可以把她當成我的式神——也就是夥伴。”
    “現在穿上這套白無垢，純屬是因為這套衣服被大師開過光，所以具備一些神奇的效果，和其本身的意義沒有關係。”
    “哦……”
    葉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就明白了一點。
    ——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並不是上杉澈的妻子。
    這就足夠了。
    不久後，隨著二尺大人將自動等比例縮小的白無垢套在身上後，上杉澈眼前跳出提示——
    【你的式神·八尺女已裝備無垢禦雛。】
    【當前適配度：30%】
    【當前適配度未達到100%，無法觸發隱藏效果。】
    【當前適配度過低，無垢禦雛的所有效果減弱30%。】
    上杉澈：“……”
    果然，二尺大人的性子和這件裝備不怎麽搭配。
    不過沒事，隻是效果下降了一點兒罷了。
    其兩個十分不錯效果的都還能正常使用，無垢禦雛本身的防禦力也夠用，總比沒得穿要好。
    “popo！澈大人，我突然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二尺大人舉起小手，握了握拳，麵色驚奇。
    “這就是為什麽我要讓你穿它。”
    上杉澈擺擺手：“好了，待會兒準備敲手裏的太鼓，別多想其他的了。”
    “po！”
    二尺大人認真點頭，重新從SUV的天窗之中探出小腦袋，有些緊張地望向了一片漆黑的伊佐貫隧道之中。
    “我要踩油門了，你們兩個準備好。”
    在知會一聲後，上杉澈緩緩踩下油門，讓SUV慢慢地駛入隧道。
    SUV剛一駛入隧道之中，一股怪異的感覺就隱隱約約地從上杉澈的心中升起。
    心弦撥動，說明二尺大人同樣感受到了這股感覺。
    看來用SUV駛入伊佐貫隧道之中的法子沒錯。
    確認之後，上杉澈便開始用力踩動油門。
    生死太鼓飄揚的鼓聲裏，SUV直直的沒入漆黑一片的伊佐貫隧道之中，像是義無反顧地衝進了深淵巨口。
    嗡嗡嗡。
    咻咻咻。
    呼呼呼。
    自從開著車駛入伊佐貫隧道之中後，上杉澈的耳旁便傳來了一輪又一輪的奇怪且毫無意義的聲音。
    他朝著二尺大人和葉純問道，發現他們三人竟然聽到的聲音還各不相同。
    二尺大人緊緊地蹙起眉頭說外邊正不斷地傳來槍炮聲，那是那些工廠主們在建立起工廠前一定會發出的響動。
    葉純則說外邊都是父母親人的呼喊聲，說著隻要她下車就能見到家人們。
    “別相信。”
    上杉澈開口，他龐大的精氣神伴隨著蘊神術的收斂和內氣的釋放在一瞬間遍布車內，讓另外兩人耳旁的聲音暫時遠去。
    “無論外麵傳來什麽——哪怕傳來的是我的聲音也不要打開車門。”
    上杉澈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到周圍原本一片漆黑的隧道兩旁開始發生了極為詭異的變化。
    星空，海水，城市，大陸，人群，戰場……
    原本與隧道毫無關聯的那些場景不斷像是壁畫一樣湧現到車子的兩旁，如漣漪一般清晰地升起然後淡去。
    緊接著，無數扭曲的人臉，無數尖銳的哭嚎聲又出現在了車的上方，甚至於壓製住了二尺大人手中生死太鼓的聲音。
    “我好疼！”
    “好痛苦！”
    “來陪我們吧！”
    “來吧！來吧！來吧！”
    二尺大人呆呆地抬頭，隻感覺自己的魂也要被那些哭嚎和尖叫抽離出去飛走了。
    “二尺！守住心神！”
    上杉澈的怒喝聲讓二尺大人回過神。
    她猛地打了個冷顫，開始用盡全力敲動手中的小太鼓：“該死的！誰要陪你們這群醜玩意啊！讓你們騙我！讓你們騙我！”
    哪怕上杉澈已經將油門踩到了底，卻依舊沒有一下脫離周遭這些光怪陸離的景象。
    他轉動視線掃視著周圍——這些場景，是真的還是假的？
    直覺告訴上杉澈是前者。
    所以就更不能讓車的方向出錯了……
    上杉澈的想法還未落下，一道老舊列車的就自後方迅猛地駛來，同SUV擦肩而過。
    哐當哐當——
    輪轂與鐵軌的相交聲掠過耳旁。
    上杉澈原以為這同樣隻是待會就會掠過的無數景象之中的一種。
    可下一刻，居然有三道熟悉的身影自那老舊的列車之中緩緩爬了出來。
    赫然是——
    馬鹿囃子，太鼓鈴鐺和一瘸一拐的高速爺爺！
    什麽！？
    上杉澈的瞳孔驟縮，他看著那三頭無比熟悉的妖魔站在列車的車廂之上，然後齊刷刷地看向他們。
    霎時間，上杉澈腦海內思緒頓起，無數個念頭掠過他的思維之海。
    片刻後，他眯起眼，立刻朝著身旁的葉純說：“葉純你來把好方向盤，繼續把油門踩到底。”
    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弄得愣了一下。
    她連忙擺手，聽聲音都要哭出來了：“上杉君我隻是高中生不會開車……”
    “握緊方向盤，把油門踩到底！”上杉澈凝視著已經趕到離SUV十米內距離的三頭妖魔，最後對已經解開了安全帶的少女道：“我相信你！”
    在上杉澈雙手離開方向盤的一瞬間，一雙看上去柔弱無力的小手便代替他握緊了方向盤。
    SUV的車速在瞬間慢了下來，但即便如此車側的那三頭妖魔和他們之間的相對距離也沒有絲毫的變化。
    就好像，是有人在操縱著旁邊的這一列列車的樣子。
    上杉澈從天窗中跳出，踩在了有著充足落腳點的車頂。
    他拔出加賀清光，同時彈了下它的刀刃：“小加，別影響到腳下。”
    加賀清光微微震動，隨後別離之殤的領域縮減至劍刃之上，令原本掛著絲縷蒼白色的劍刃變得純白一片。
    “好了。”上杉澈化身成白般若，惡鬼朝著眼前曾被他斬殺的手下敗將露出森然微笑，“有誰想來送死的？”
    咚。
    咚……
    太鼓鈴鐺的玉槌還沒來得及敲動巨大的太鼓兩下，就在一縷蒼色的刀光下化作窸窸窣窣的碎末瞬間隨風飄蕩而去。
    而兩旁的馬鹿囃子，和高速爺爺則選擇對此視而不見，怪叫著朝他衝了過來。
    ——不能讓這兩頭妖魔落在車上。
    上杉澈心念頓轉。
    日冕呼吸法·五之型！
    他吐出炙熱的氣息，體表雷光暴漲，在電光石火之間分出了兩道最大的雷電擊中了自半空中朝SUV撲來的兩頭妖魔。
    雷光的傷害自是聊勝於無，可重要的是——
    令馬鹿囃子，高速爺爺的動作都為止一頓。
    下個彈指，純白的細線斬碎淒白的迷霧，將這兩頭曾經困擾了他不少時間的妖魔一並斬殺。
    鮮血與殘肢稀裏嘩啦地落下，在轉瞬間被SUV拋到了視線的末端。
    “呼……”
    上杉澈抹去額前的細汗，正想回到車中，可背後卻又傳來了同方才一模一樣的列車行進的響動。
    “沒完沒了了還！”
    白般若怒罵一聲，轉動冰冷的視線，看向第二條逐漸追上SUV的列車。
    那狹長的車廂之中，無數半透明的人影虛影湧動，甚至擠滿了每節車廂的窗戶，令其迸裂出絲絲裂紋。
    其中，顯然是裝著不可計數的魑。
    那些魑一改常態地朝著他們的SUV伸出雙手和頭顱，想要湧出車廂之中朝他們爬來。
    “這數量，可有點不好辦啊。”
    上杉澈低頭，發現二尺大人滿頭大汗，已經是在拚了命的敲動生死太鼓了。
    可生死太鼓卻好像失去了原本的功效一般，對那些已經逐漸爬到車廂外圍和頂端的魑毫無效果。
    “看來，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操縱著這兩條列車，詭異出現的三頭妖魔和這些魑。”
    上杉澈麵無表情地想到。
    ——但那幕後黑手越不想要他們做什麽，就越說明他們做對了！
    “也別以為隻有你們能搖人。”
    上杉澈換回四尾狐化身，搖動搖鈴，同時朝著頭頂的雛冠注入靈力。
    啪啪啪。
    三條體型碩大的披甲狛犬和五隻手持打刀和長矛，足輕打扮的雛人形落在了SUV的頭頂上，甚至讓車的速度都猛地降了一截。
    上杉澈看向像是下餃子一般落下的狛犬和人形們。
    ——【狛犬組頭（二星）】。
    ——【足輕人形（一星半）】。
    二星和一星半——很不錯，已經算是一股不俗的戰力了。
    “去占領對方的車廂頂部！”
    伴隨著上杉澈的命令下達，狛犬們一同發出凶惡嘶吼，如同披甲巨獸般高高躍起砸在了車廂頂部。
    足輕人形們則默不作聲地緊隨其後，揮舞鋒利的刀與長矛，將意欲攻擊狛犬們的魑一頭頭斬殺。
    上杉澈則依舊站在車頂上，將一些漏網之魚盡數斬殺。
    一時間，八隻召喚物和上杉澈竟然將成千上萬的魑海都給死死壓製在了車廂之內，隻要有露頭的魑便會慘遭斬殺。
    “但還有多久才能駛出隧道……”
    上杉澈撇過眼神望向依舊漫無盡頭的隧道前方。
    倘若這是真實的伊佐貫隧道的話，早應該駛到頭五六次了。
    可現在卻不能以常理度之。
    “嗷嗚——”
    上杉澈回頭，見到了一隻體力不支的狛犬被上百隻半透明的手一同從車頂上抓了下來，然後在墜入了列車底部後瞬間消失不見。
    有了一就有二，沒多久，一隻足輕人形不慎被拆掉了腳步，一頭載入鐵軌之中成了碎片。
    哪怕召喚物們的平均素質和實力都要遠超這些大多隻有零星半星的魑們，但魑們無窮無盡，而且毫不畏死。
    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召喚物們就要全軍覆沒。
    嘖。
    上杉澈按捺住離開車子頂部的念頭，他抬起手，指尖亮起橙紅色的火球。
    咻！
    一發大火球落入車廂之中，將大半個車廂之內的魑連同內部陳設都化為灰燼。
    而後，上杉澈便見到列車加快速度，將下一節車廂送到了與SUV齊平的位置。
    他再回頭，便見到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車廂。
    “想要用這些魑來消耗我麽。”
    上杉澈目露寒光，他有充足的理由懷疑這是隧道另一頭的幕後黑手想要削弱他的體力和靈力的手段。
    ——出現這些魑或者高速爺爺之類的妖魔倒還能解釋成隧道的自然現象，可車廂內的魑的數量減少了就再換一節車廂算什麽？
    毫無疑問，隧道的另一頭有著正緊緊地盯著他們一行人，想將他們葬送於此的家夥。
    若是在召喚物消耗完後他再親自出手去斬殺這些無窮無盡的魑，就絕對會落入對方設計好的圈套之中。
    既然如此。
    那他上杉澈，就不可能再繼續順著對方的思路走下去！
    一念至此，上杉澈從腰間取出了那張充斥著煞氣的黃符，毫不猶豫地將靈力注入其中。
    “黃巾力士！出來！”
    嗤嗤嗤！
    靈力點亮蜿蜒繁雜的咒文，黃符緩緩在半空中燃燒成灰。
    下一瞬，無比刺目的金光照亮了整條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