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就算我欠你的。”
    馬武陽換了個話題：“你別光想著別人，興陽縣，確定不用我幫忙嗎？”
    “你別大意，那裏可都是你的敵人。”
    “我知道。”
    李平生抿了一口茶：“雖然很多人都想要我死，但現在我還活得好好的。”
    “這不是意氣之爭，不是逞英雄，我隻是想看看，看看這潭水，到底能被攪得多渾。”
    “看看那些所謂的牛鬼蛇神，到底能舞出個什麽花樣來。”
    自信。
    絕對的自信。
    仿佛他就是那個執棋的人，俯瞰著整個棋盤的風雲變幻。
    馬武陽沉默了。
    他從李平生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
    那是屬於戰場上狂龍的眼神。
    冷靜，瘋狂，且對自己的判斷有著近乎偏執的信任。
    馬武陽點了點頭，不再勸說。
    他知道，自己勸不動。
    “那麒麟市那頭呢？”
    馬武陽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麒麟市……”
    李平生苦笑著說道：“這個地方真的很奇怪啊，我明明都不想去，可是，又不得不去。”
    李平生歎息一聲。
    在那個城市裏，有一個叫裴幼薇的女人。
    那個他嘴上說著不在乎，卻早已刻進骨子裏的女人。
    有些債，是必須要還的。
    尤其是情債。
    馬武陽看著他臉上難得一見的複雜神情，沒有追問原因。
    “去就去吧，我也是得到了消息。”
    馬武陽抽口煙：“上頭好像要成立巡視組，每年都這麽搞，但今天來的特別早。”
    “年後會進入哥哥城市，天海，興陽，麒麟……可能都在第一批的名單裏，所以，有些人，該還的債要還了。”
    巡視組。
    每次下來，都是一場天翻地覆。
    無數人落馬，無數人遭殃，無數的利益鏈條被連根拔起。
    整個官場生態，都會被強製性地重新洗牌。
    到處都是風聲鶴唳，滿目狼藉。
    當然了……
    李平生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弧度。
    滿目狼藉，沒什麽不好。
    不破不立。
    推倒了，才能重新開始。
    “我倒是無所謂。”
    李平生搖頭說道：“但是有些領導，怕是要坐不住了，比如張銘，古長青等人。”
    “他們已經開始到處燒香拜佛，拉幫結派了吧。”
    “二師兄，為什麽會這樣？臨時抱佛腳啊！”
    馬武陽看著他，眼神冰冷。
    “哼，你說是為什麽？”
    馬武陽很生氣。
    非常生氣！
    因為有些人，早就忘了自己頭上的國徽代表的是什麽。
    早就忘了自己當初站在紅旗下，宣誓的時候，說的是什麽。
    平日裏作威作福，把治下的土地當成自己的私人王國，平日裏魚肉百姓，把人民賦予的權力當成自己斂財的工具！
    一個個腦滿腸肥，一個個道貌岸然！
    非要等到國家的利劍懸在頭頂的時候，才知道害怕！
    才知道自己錯了！
    早幹什麽去了？！
    當你們把那些黑心錢揣進自己兜裏的時候，想什麽去了？！
    不見棺材不落淚！
    一群蛀蟲！
    國之碩鼠！
    作為一名純粹的軍人，馬武陽最痛恨的就是這些內部的腐敗！
    許久，馬武陽才緩緩平複了呼吸。
    “不過，眼不見心不煩，我是無所謂。”
    馬武陽擺手道：“算了，你還是去麒麟市，做好招商工作，後麵有我呢。”
    “隻要別過分，我可以幫你擺平。”
    然而。
    李平生卻笑了。
    “二師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李平生終於還是搖搖頭，前所未有的認真：“官場不是軍方，官場人的拳頭長在腦子裏，不是靠喊打喊殺。”
    “用槍，是最低級的玩法，用權，用勢，用人心，用規則……那才是真正的遊戲。”
    “我要贏，就要按照這裏的規矩來贏。”
    “我要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輸得萬劫不複。”
    “而不是被一個從天而降的將軍，用蠻力直接碾死。”
    他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馬武陽看著他，久久不語。
    他忽然發現。
    眼前這個師弟，真的變了。
    不再是那個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戰場狂龍。
    他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布局，學會了戴著鐐銬跳舞。
    他正在從一頭猛虎，蛻變成一條真正的，不動則已，一動則吞天噬地的——狂龍啊！
    “好，那就隨便你，反正無論你做什麽，我都無條件支持。”
    馬武陽擺擺手，拿起了衣服：“我腰回到帝京，對了，林觀音……初七吧，我到時候運用手段讓她回到工作崗位。”
    “你多看看，多幫幫，知道嗎？”
    “謝了，二師兄。”
    馬武陽擺了擺手：“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他拉開了門。
    “平生。”
    “嗯？”
    馬武陽的聲音穿透了李平生的耳膜：“到什麽時候都別忘了，你，還有個二師兄！”
    說完。
    他再沒有絲毫停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老兵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走廊裏，對著李平生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這回，李平生回敬了。
    啪！
    李平生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裏，劉浩然和施逆正焦急地等在那裏。
    看到李平生出來，兩人立刻迎了上來。
    “哥，怎麽樣？”
    劉浩然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施逆的眼神，則在他身上下打量，似乎在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李平生搖了搖頭。
    “沒事。”
    李平生聳肩：“就是跟馬總聊聊，能有什麽事？”
    “走吧。”
    “嗯？”劉浩然愣了一下，“去哪？”
    李平生沒有回答，隻是邁開了步子。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