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生聞言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低沉。
    “不是我要打，是他們逼我打。”
    “逼你？”許晴更不懂了。
    李平生便將自己來到平安鎮的經曆，簡略地說了一遍。
    從他帶著五百萬扶貧款下來，卻被鎮長林海洋和副鎮長耿繼業聯手架空。
    再到林海洋冒充胡楊，設計陷害李平生，事無巨細，全都說了。
    他講得很平淡，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可這些話落在許晴的耳朵裏，卻不亞於一聲聲驚雷。
    她從小在平安鎮長大，雖然對官場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但也知道林海洋和耿繼業是鎮上的土皇帝，根深蒂固，一手遮天。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竟然敢如此膽大包天！
    對上級派下來的扶貧幹部，不僅不配合，還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進行打壓和報複！
    “這還是國家的幹部嗎？這簡直就是土匪！太可惡了！”
    許晴氣得俏臉通紅，胸口起伏不定。
    她之前隻是覺得林海洋這些人作風霸道，現在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作風問題，這是爛到了根子裏。
    看著她義憤填膺的樣子，李平生反倒笑了笑：“沒什麽，都習慣了。”
    “習慣了？”許晴敏銳地抓住了這三個字。
    她看著李平生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忍不住問道：“你以前在天海也經曆過這種事嗎？”
    “感覺你好像很習慣這種驚心動魄的日子。”
    李平生的笑容僵硬。
    眸子裏瞬間多了很多東西，有不舍，有期待，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天海的事都過去了。”
    李平生噴出一口煙霧：“就像是做了一場夢？嗬嗬。”
    李平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抬眼看了看前麵不遠處的一棟家屬樓，說道：“你看，你家到了。”
    許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是自己住的樓。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停在樓道口。
    “不客氣，早點休息吧。”李平生點了點頭。
    “你也是。”
    他轉身，沒有絲毫停留，邁開步子向來路走去。
    許晴站在原地，望著李平生在路燈下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卻在反複地想。
    他們之間，還會有以後嗎？
    ……
    李平生回到招待所的宿舍。
    一路上，他都在想，蘇靜姝這明顯是故意的啊！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幹脆調轉方向，直接朝著蘇靜姝的房間走去。
    “咣！咣！咣！”
    李平生開始敲門：“蘇書記，你休息了嗎？”
    門內傳來一陣腳步聲，房門打開。
    蘇靜姝顯然是剛洗完澡，一頭濕漉漉的長發正隨意地用一條幹毛巾包裹著，身上穿著一件淡紫色的絲質睡袍。
    V型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段精致白皙的鎖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膚，泛著瑩潤的光澤。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沐浴露和洗發水的清香。
    看到門口怒氣衝衝的李平生，她非但不意外，反而慵懶地倚著門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怎麽，送完人了？沒被人家請進去喝杯茶？”
    李平生黑著臉，撇嘴說道：“蘇書記，你到底在想什麽？”
    “今晚這飯局是專門給許晴準備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徐書記和許宏拚了命的塞，你也能看到吧？”
    “結果你倒好，不僅不幫忙還親自上陣當主攻手，直接把我架在火上烤！”
    “你就那麽希望我有女朋友？”
    蘇靜姝非但沒生氣，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款款走到房間的小沙發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
    姿態優雅地翹起二郎腿，睡袍的下擺滑開，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
    “我這不是看許晴同誌挺好的嗎？”
    “名牌大學的醫學碩士，願意放棄大城市回鄉工作，說明有情懷有擔當。”
    “人長得也漂亮，氣質也好，知書達理，又是醫生，跟你多般配。”
    “般配？”李平生被她氣笑了，“行，那我走了，以後別想我做飯給你吃。”
    蘇靜姝瞬間就慌了。
    吃過李平生做的菜，他怎麽舍得啊！
    她抬起眼認真地看著李平生，說道：“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坐下，我跟你說點正事。”
    李平生撅撅嘴，蘇靜姝認真的說道：“我這麽做有我的考慮，主要是三點。”
    蘇靜姝說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今晚的安排肯定是徐書記的意思。
    之前安排李平生的時候，徐長生幫了蘇靜姝一次，蘇靜姝必然得幫他一次。
    這叫利益交換，沒辦法。
    其次，徐長生這個人，深不可測。
    蘇靜姝考慮的是李平生初來乍到，根基不穩。
    而且林海洋和耿繼業都是地頭蛇，我們不能在這個時候因為這種兒女私情的小事，把徐長生給得罪了，平白無故再樹立一個強大的敵人。
    李平生皺起了眉，點了點頭。
    這麽說十分合情合理。
    蘇靜姝繼續說道：“第三，我想借這個機會，看看徐長生到底想幹什麽。”
    “他為什麽要給你介紹女朋友？將你綁在他的陣營裏？有什麽好處？”
    “我們現在看不清他的目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順水推舟，假意迎合，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這叫局中局，計中計。”
    李平生沉默了。
    蘇靜姝的這三點考慮，確實都是從大局出發，他無法反駁。
    官場如棋局，一步錯，滿盤皆輸。
    蘇靜姝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卻又暗藏殺機。
    “行了，道理我都懂。”李平生站起身，“不早了，蘇書記你早點休息。”
    “等等。”蘇靜姝叫住了他。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覺得我把你當棋子。”
    “但在平安鎮隻有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雖不會害你，但有時候一些必要的犧牲和妥協，是免不了的。”
    李平生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第二天下午，鎮長辦公室。
    林海洋正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閉目養神，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
    耿繼業黑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林鎮長，縣裏不管！”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我今天一早就去了縣裏，想找紀委的同誌反映情況，就說他李平生不經班子會討論擅自發放扶貧款，這是嚴重的違規操作！”
    林海洋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紀委怎麽說？”
    “紀委的人把我推到了財政局，說這事兒歸他們管。”
    “我他媽又跑去財政局，結果財政局那個姓王的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跟我打太極！”
    耿繼業越說越氣，拳頭都攥緊了。
    “他說，扶貧款的宗旨就是用到貧困戶身上，李平生同誌雖然程序上有點瑕疵，但出發點是好的，錢也確實是發給了貧困戶，算不上什麽大問題。”
    “讓我有意見，可以回鎮裏內部協商解決。”
    “內部協商？”
    林海洋聽完，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李平生現在是徐書記眼前的紅人，誰敢動他？
    耿繼業的這次告狀其實是他默許的，目的就是去探探縣裏對李平生的態度。
    結果很明顯，隻要李平生不犯原則性的錯誤，比如貪汙腐敗，光憑這種程序上的小辮子，根本扳不倒他。
    這也就意味著那五百萬扶貧款，他們是別想再插手了。
    此消彼長。
    李平生威信越高，他們這兩個地頭蛇的日子就越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