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醫院的單人病房裏，隻開著一盞昏黃的壁燈。
    李平生躺在病床上，看著趴在床邊已經睡熟的餘瓊，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她堅持要留下來，說要照顧他。
    結果，忙前忙後了一陣，給他倒了水，削了蘋果。
    沒過多久，自己就靠在床邊累得睡著了。
    她的呼吸均勻而綿長，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睡著的樣子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
    就這麽讓她在椅子上睡一夜？
    明天起來，脖子和腰肯定都得廢了。
    李平生猶豫了一下。
    等輸完了液，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一隻手穿過餘瓊的脖頸，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膝彎，緩緩地將她抱了起來。
    懷裏的女孩很輕，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洗發水清香。
    似乎是察覺到了動靜，餘瓊在他懷裏輕輕地哼唧了一聲，像隻撒嬌的小貓，還下意識地往他懷裏縮了縮，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病床上，拉過被子，仔細地替她蓋好。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一眼舒適的病床，又看了一眼病房外走廊裏那排冰冷的金屬長椅。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第二天清晨。
    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病房裏。
    餘瓊悠悠轉醒。
    嗯？
    好軟，好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她愣了一下。
    不對啊，我不是應該趴在床邊嗎？
    怎麽會在床上？
    她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身上還蓋著被子。
    再轉頭一看，病房裏空空如也，哪裏還有李平生的影子？
    跑了？
    他一個人跑了？！
    一股無名火瞬間從餘瓊心底躥了起來。
    好你個李平生！
    我好心好意留下來照顧你，你竟然就這麽把我一個女孩子丟在醫院，自己偷偷溜了？
    她氣得掀開被子，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衝出了病房。
    “李平生！”
    她站在走廊上，怒氣衝衝地喊了一聲。
    然後，她就愣住了。
    就在病房門口不遠處的長椅上，一個身影正蜷縮著躺在那裏。
    不是李平生又是誰？
    所以……
    是他在我睡著之後，把我抱到床上去的？
    然後他自己就在這外麵睡了一整夜？
    “你醒了？”
    “我……”餘瓊看著他，什麽怨氣都沒有了，“你為什麽不睡在床上？”
    “你在房間裏，我還能在裏麵睡嗎？”
    李平生都無語。
    餘瓊被他這個反問噎住了。
    是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跟她擠一張病床。
    她看著他身上那件皺巴巴的襯衫，餘瓊眼裏有心疼，有感動，還有一絲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甜意。
    這個男人看著冷硬，骨子裏卻是個十足的君子。
    “好了，別說這個了。”李平生說道，“我們今天就去平安鎮，把該拍的東西都拍了，將一切都記錄下來，給所有的觀眾看。”
    餘瓊一聽，立刻急了。
    “不行！”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醫生說了，你的傷口雖然不深，但也要住院觀察三天，萬一感染了怎麽辦？”
    “工作重要，身體更重要！”
    李平生語氣平淡：“一點皮外傷，死不了人。”
    “朗德村的事情拖不起了，夜長夢多。”
    最終，餘瓊還是妥協了。
    她拗不過他，隻能氣鼓鼓地去辦了出院手續。
    兩人離開醫院，沒有耽擱，直接驅車趕往市電視台。
    餘瓊雷厲風行地安排好了最好的攝製組，約定好在平安鎮入口匯合，隨後便和李平生一起，朝著平安鎮的方向疾馳而去。
    早上出發，到了鎮政府11點多。
    李平生輕車熟路地帶著餘瓊上了二樓，徑直走到了鎮長辦公室門口。
    “咚——嘩啦！”
    辦公室裏突然傳來一陣東西被撞倒的慌亂聲響，緊接著，是一個男人壓抑著怒氣的低吼。
    “不是告訴你們誰都不要打擾嗎！滾！”
    是楊霄的聲音。
    李平生深吸口氣：“楊鎮長，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找你，還有電視台的記者……”
    “嗯？？？”
    楊霄怔了怔，有人，還是記者？
    什麽情況？
    辦公室裏一陣淅淅索索。
    餘瓊也聽到了裏麵的動靜，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平生，眼神裏帶著詢問。
    不等李平生有所反應，辦公室的門猛地從裏麵被拉開。
    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從裏麵衝了出來，差點撞進餘瓊的懷裏。
    是丁百合。
    此刻的丁百合，和平日裏那個在扶貧辦裏精明幹練的形象判若兩人。
    她的頭發有些淩亂，幾縷發絲黏在泛紅的臉頰上，更讓餘瓊感到不適的是她的穿著——一件白色的女士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都崩開了。
    隱約能看到裏麵的蕾絲邊內衣，領口處還有一片可疑的潮紅
    丁百合看到門口站著的李平生和餘瓊，有些慌了。
    她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的衣領，想要遮掩什麽，卻顯得更加欲蓋彌彰。
    “李、李鎮長。”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別慌，慢慢來，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李平生搖搖頭，嗬嗬笑著。
    餘瓊的眉頭緊緊皺起，媽的，在辦公室了胡搞？
    真惡心啊！
    丁百合不敢多留，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
    辦公室內。
    一個梳著油頭，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一臉不耐煩地坐在辦公桌後。
    他就是平安鎮的鄉長，楊霄。
    看到李平生和餘瓊走進來，楊霄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當他的目光落在餘瓊身上時，那雙小眼睛裏瞬間迸發出一陣貪婪的光芒。
    好一個絕色的美人！
    “李鎮長，這位是誰？”
    李平生進去，不動聲色的介紹：“這位是電視台的餘瓊記者。”
    “原來是餘記者，久仰久仰！”
    楊霄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主動伸手。
    餘瓊看著他那副豬哥相，又聯想到剛才丁百合狼狽的樣子，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媽的，洗手了嗎？
    餘瓊後退一步，沒有跟楊霄握手。
    楊霄的手尷尬地僵在空中，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李平生。”楊霄冷哼一聲，“你他媽找我幹什麽？”
    態度的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李平生對此似乎早有預料，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楊鎮長，我為了朗德村蘋果銷售的事情來的。”李平生開門見山，“我們扶貧辦和市電視台合作，準備搞一場大型的公益直播，幫助村民們把滯銷的蘋果賣出去。”
    “這條線我已經跟了很久了，現在萬事俱備，隻需要鎮政府這邊蓋個公章，協議就能正式生效。”
    他說著，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楊霄的辦公桌上。
    楊霄連看都懶得看那份文件一眼，隻是斜著眼睛瞥著李平生。
    “哈哈……哈哈哈哈！”
    楊霄很得意：“李平生啊李平生，你他媽的也有求到我頭上的一天？”
    “讓我給你蓋章？”
    “不好意思，我！不！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