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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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行字說明菇涼訂閱比例不夠被係統防盜了, 明天再來吧  她說完這個,也不管皇帝什麽反應, 轉頭對哥秫圖道:“使臣說遲了,陽信、南宮、隆慮都已出降,與大單於恐無緣分。但這位公主不同, 我已命人合過八字,她和大單於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二人結親, 於我漢匈兩國的國運都大有裨益。”

    “是嗎?”

    “當然。至於你說想提前見她,也不是不行, 過兩日我便安排。”

    哥秫圖這才滿意地笑了, “那小臣就多謝太皇太後了。”

    他們這一來一往, 襯得還站立原地的劉徹尷尬可笑,陳阿嬌悄悄扯了扯他衣袖,“陛下……”

    劉徹忽然抽回袖子。他盯著大殿中央的哥秫圖,半晌,慢慢道:“朕忽感不適, 恐不能繼續相陪。還請使臣和諸位盡興。”

    哥秫圖做了個手勢,沒有藏住眼中的嘲諷,“陛下請便。”

    時年看著劉徹退席離去, 心裏不知什麽滋味。竇太皇太後推崇“黃老之說”,這也是漢初的統治思想, 認為應該休養生息, 避免開戰。在這樣的環境下, 武帝的主張就顯得那樣孤立無援。他那樣驕傲的人,堂堂帝王之尊,被一介使臣當眾羞辱,竟連反擊都不行,最後隻能以離去抗議。

    可誰都知道,這離去裏有多少無能為力。

    殿內歌舞再起,大家互相敬酒,一派和睦融洽,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時年等了一會兒,找了個借口離席,出了未央宮前殿。

    外麵很安靜,夜涼如水,晚風吹亂她的長發,時年在殿外找了一圈,不見劉徹的身影。

    是直接回去了嗎?

    目光忽然落在白玉蘭杆前,她深吸口氣,慢慢走過去,“陛下。”

    劉徹憑欄遠眺,夜色中的宮殿仿佛凶獸,隨時等著將人吞噬,“怎不在裏麵喝酒?”

    時年頓了頓,輕聲說:“妾喝不下去。”

    劉徹終於看向她,“是了,你和那些人不一樣。今晚的酒,你是該喝不下去。”

    想到剛才的一切都被她看到了,他忽然覺得狼狽,當眾受辱時也不曾有的狼狽。咬了咬牙,他艱難道:“失望嗎?你的陛下,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時年知道,她應該說更多的話刺激他,讓他反抗的決心更堅定,可看著月色下男人自嘲寥落的臉,那些話竟怎麽也說不出口。

    “我……”

    楊得意忽然帶著幾個小宦官,快步趨近,躬身道:“陛下,太皇太後請您回去。”

    時年看得清楚,劉徹臉上閃過厭惡,他什麽也沒說,抓住她就走。楊得意心裏畏懼,奈何太皇太後下了死命令,隻好硬著頭皮跟上,“陛下,今夜畢竟特殊,您要不姑且忍耐……”

    劉徹忽然抬手,解開下頷紅纓,取下冕冠揚手一擲。冕冠前後的二十四旒撞擊地麵,劇烈跳動,發出清脆的聲音。楊得意瞪圓了眼睛,下一瞬,就見他將冕服外袍也脫了下來,直接砸到了自己身上。

    這是周朝傳下來的禮服,無比貴重、無比繁瑣,象征著帝王至高無上的身份,此刻卻全被他舍棄。

    楊得意腿一軟,跪倒在地,“臣死罪!臣罪該萬死!”

    身後的人也跟著跪下,誠惶誠恐,“臣死罪!”

    劉徹隻穿著素紗中單,黑發披散,看起來像個普通的俊美青年。他冷笑道:“太皇太後想要皇帝相陪,這身衣裳給你,你替朕去吧。”

    楊得意嚇得幾欲暈厥。

    劉徹不再理睬不住磕頭的眾人,重新抓住時年的手,“我們走。”

    時年:“去……去哪兒?”

    “去哪兒都好,總之,不要留在這裏。”

    他心情煩躁,隻想快些離開,時年卻反握住他的手。女孩雙眼發光,道:“我知道一個地方,你帶我去好不好?”

    劉徹沒想到,時年說的地方會是南軍軍營。

    大漢禁軍分為北軍和南軍,北軍負責屯衛帝都,南軍負責守衛宮城,各司其職。南軍營地位於未央宮北部,因有匈奴人入京,今夜一半的人都被撥出去了,剩下一半留守營中。本以為有亂子也是出在外麵,不料禦駕突然降臨,統率南軍的衛尉匆忙接駕,連頭發都未束好,邊跑邊想自己這回君前失儀,怕是要死定了。沒想到見了才發現皇帝比他還失儀,居然就穿著中衣,他一呆,連忙跪下,“臣參見陛下!”

    皇帝叫了起,沒有多廢話,直接吩咐:“讓所有人都出來,校場集合。”

    軍令下達,很快,所有未輪值的南軍士兵都站到了校場上。幾百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俱著黑衣,釘在校場猶如一柄柄利劍。夜空沉沉壓下來,他們也像是一團團黑雲,盤踞天幕之下,屏息靜氣,竟是一絲聲音都沒有。

    軍容整肅至此,看台上,時年有點被震撼。之前隻在電視上看過閱兵,這大漢朝的皇家警衛隊,比起解|放軍叔叔也不遑多讓啊……

    她心裏忽然有些發慌,聶城在信上說,讓她設法帶皇帝來南軍營地,她剛才就試著提了。劉徹對這要求當然詫異,時年於是說:“匈奴人狂妄,我大漢卻也不是沒有熱血男兒。我想去軍營,見識一下我朝最精銳的部隊,見識一下拱衛皇宮的勇士。”

    今夜這樣的氣氛,這樣的理由,劉徹幾乎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不過,時年沒想到,他居然一來就把所有人都叫出來了。陣仗鋪這麽大,待會兒要怎麽收場?!

    衛尉躬身道:“不知陛下集結眾人,有何吩咐?”

    劉徹裹了件玄色披風,立於看台之上。這整肅軍容也讓他微微變色,男人黑眸沉沉,不知想到什麽,忽地一笑,“朕的美人說,想見識一下我大漢的好兒郎。朕也不知怎樣才能讓她開開眼界,卿可有好主意?”

    衛尉早注意到他身側還跟著名錦衣麗人,看裝束不似婢女,應是哪一殿的夫人。鼻尖嗅到香風陣陣,他不敢多看,垂首道:“臣愚鈍,不知夫人想要如何見識?”

    “她不知,所以朕才問你。卿如此說,是也沒辦法了?”

    衛尉實在不知這位主君想要做什麽,頸上汗都出來了,時年有些看不下去了,卻聽到劉徹說:“你沒辦法,那就隻能按老規矩了。軍人戰場上殺敵,講的是強勁悍勇、以一敵百,朕的美人想看看我大漢有沒有好兒郎,那讓他們打一架便知。”

    在衛尉驚愕的神情裏,劉徹望著台下,緩緩道:“兒郎們,聽到了嗎?讓朕好好看看你們的本事!”

    場下默然一瞬,爆發出歡呼!

    時年眼看群情振奮,忙抓住衛尉,“什麽情況,他們要幹嘛?”

    衛尉避開她的手,低頭道:“回夫人,此乃慣例,校場比武,所有士兵分成兩個陣營,隨意混戰,以最後留下者為勝。夫人請在此稍作歇息,有什麽吩咐也可告知臣。”

    時年默了三秒,道:“有可樂嗎?沒有的話酒也行!我必須喝點兒啥!”

    衛尉:“……”

    開玩笑,幾百個受過訓練的職業軍|人打群架給你看,哪部大片也搞不出這個陣容啊,她都想要爆米花了!

    目光忽然掃到台下,兩個熟悉的身影,她忙定睛一看,果然是聶城和路知遙!他們都穿著南軍的黑衣,束發執劍,立在場中,聶城還遙遙朝自己露出了笑。

    時年一顆心狂跳。什麽情況,聶城他們也混進南軍了?所以才讓她把皇帝引到這兒來?那他們也要參與打群架啦?!

    那邊,路知遙望著台上那個纖細的身影,不確定道:“隊座,那個女人是……是那誰嗎?”

    聶城沒答,另一個士兵順口道:“你不知道?聽說是陛下新封的少使,在宮中風頭很盛呢。嘖嘖嘖,居然到軍中也帶著,當真是係臂之寵……”

    路知遙品完這話,內心瞬間崩潰。

    我|操不是吧,幾天沒見,她居然混這麽好了?!

    十分鍾後,比武正式開始。

    規則是不用兵刃、盡量不傷人性命,以打倒對手為最佳。時年雖然做好了準備,可到真的開打,還是驚得連杯子都握不住。幾百人在校場之上呼喊廝殺,不可謂不壯觀。很快,場上就倒地者成片,站著的人越來越少,角逐也越來越激烈。

    時年本來還為聶城和路知遙擔心,不知道他們身手到底怎麽樣,結果卻讓她大吃一驚。聶城身手淩厲、招式如風,且不拖泥帶水,他幾乎不跟人纏鬥,一扣、一鎖、一擊,基本保證三招之內把對手放倒。和聶城的簡潔利落不同,路知遙喜歡用假動作迷惑對手,上躥下跳,最後趁其不備、擊其要害,可以說相當陰毒。

    兩人時而合作,時而單幹,很快就放倒了一大片。劉徹當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你覺得中間那兩個人,打得怎麽樣?”

    時年:“很好啊,英勇不凡。”

    她這時也明白了,聶城讓她引劉徹來,應該是想設法引起劉徹的注意,沒想到他一來就要看打架。既如此,這一架就必須贏。

    劉徹揚眉,“你覺得他英勇?”

    時年一愣,他已解下披風、跳入校場,指著剛放平一個對手的聶城說:“你,來跟朕打。”

    周圍的人都一呆。似乎是擔心聶城不敢跟自己動手,劉徹再不多說,一拳便朝他打去。聶城一驚,側身格住他的拳頭,劉徹一笑,另一隻手直探他咽喉!

    時年倒吸口冷氣,卻見聶城往後一閃,躲開了他的攻擊。劉徹道:“你若再一味閃避,那麽即使這裏逃脫了,下了校場,朕一樣要治你死罪。”

    聶城隻默了一瞬,抱拳道:“如此,請恕小人冒犯了!”

    喧囂聲震天的校場,兩人瞬間纏鬥在一起。

    看台上,衛尉腿都要軟了,“夫人,陛下這……您快去勸勸啊,如果損傷龍體可怎麽是好……”

    她去勸?她怎麽敢去勸?!

    時年盯著那個身影,片刻後一跺腳,“算了,讓他打吧。我看他也需要打一架。”也許決定來這裏時,他就準備好要打一架了。

    校場上,劉徹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燃燒了起來,許久沒有的感受。他能夠感覺到,麵前的男人居然真的沒有讓自己,這樣很好,他總算沒做那種不識時務的事。

    拳頭擦過麵頰,帶來刺痛,他冷冷一笑,一個飛腿掃向他的腰。聶城任由他踢中,卻反抱住他的腿將他掀翻在地,說時遲那時快,劉徹腳尖勾住他胳膊,將他一帶,兩人一起狠狠摔在地上。聶城飛身上前壓到劉徹身上,胳膊卡住他脖子。劉徹下意識掙紮,可桎梏他的力量仿佛山嶽,他奮起兩次還是紋絲不動。

    他開始覺得窒息。這無能為力的感覺,如此熟悉,讓他剛想剛才在晚宴上。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他見過長陵公主。

    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還是個垂髫幼童,偶然在宮中遇見了即將遠嫁的公主。青春正好的女子,本來正對湖泣淚,卻在看到他後綻開笑容,“彘兒?你是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