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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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暮染就披了外袍走到窗邊, 撩起帳布看了出去。

    夜空無星, 烏雲蔽月, 再響起的雷聲似乎就小得多了。

    她在窗邊又站了一會,外邊起了風,吹得她袍服簌簌作響。雷聲漸遠, 竟像是往西移去。

    她凝視著夜空,自覺這場雨是要下不來,便又轉身上榻入眠。

    翌日,天空晴翠, 趙暮染梳洗後出了帳,發現宋釗已立在晨光下。

    青年身如玉樹, 微抬著頭,在打量晴空。

    “君毅。”她走上前,笑著和他打招呼, “你怎麽起那麽早, 是操練的動靜吵著了?”

    正說著,校場便傳來士兵們精神抖擻的吼叫聲,驚起不遠處的林子飛鳥一片。

    宋釗收回視線, 低頭看她, 眸光寧和:“隻是天氣好, 就起得早了。”

    “確實天氣不錯, 昨夜還打雷呢, 這雨果然沒有下下來。”趙暮染展臂深呼吸,朝他燦然一笑。

    青年看著她比晨光還明亮的眸子,低聲道:“是這處沒有。”

    隻是他聲音很輕,才出口的話又被士兵操練的聲音給蓋了過去。趙暮染沒有聽見,去拉了他的袖袍:“你沒見過士兵操練吧,我帶你去看看?”

    宋釗猶豫片刻才點頭,與她並肩而行。行走間視線偶時落在她側顏,想著她的無保留,想著她的那句兩兩相清,心間有情緒翻湧。他手就無意識去尋找她的,輕輕扣住,再慢慢收攏。

    趙暮染在短暫一怔後,唇角翹起,任他有力的握著自己。

    ***

    整個慶州軍兵力七萬餘,邊界固守的有四萬,安王每月有近十五日會在邊界的慶州總營呆著。而趙暮染如今所在的是州城北軍營,統兵一萬餘,剩餘兵力分部州城三方。

    宋釗站在校場上的瞭望台時,差不多也算出了北軍營的兵力,心道安王能穩這麽些年不無道理。

    當初安王來慶州的時候,手上隻有的四萬兵力,應該就是現在還在守著邊界的那批。如今能增至近八萬,已說明他的能力。他還算著周邊州城的兵力布防慶州,以近邊線的北軍營設兵力最集中點,不管哪方出現戰事都能以最快速度支援。

    皇帝要除安王,除非將周邊三州調動兵力,以十萬以上的兵力壓製,不然這慶州攻不下來。但一旦真動手,安王就會撤掉守邊界的兵力,全力反向都城。

    內戰打起,慶州這塊地就守不住了,或者連渭州都要缺個口。

    眾人都說皇帝忌憚安王。

    確實也該忌憚。

    趙暮染不知他心中思索良多,興致勃勃看著士兵們練拳。她一襲紅衣,豔若嬌陽,又是站於高處,自然是醒目的。

    下方士兵見著她今日竟是親自上場來,她身邊還跟了位眼生的郎君,個個眼底都藏著興奮。

    他們也聽說了鬼見愁的郡主要成親,如今一見,消息肯定是沒差。想到她成親後就得相夫教子的,他們渾身上下都有使不完勁,每揮一下拳,就在心中呐喊她快些折騰那個郎君。他們的苦日子總算要熬出頭來了。

    老天終於送來了個拯救他們的人。

    在瞭望台站了會,趙暮染見士兵們表現不錯,就眯著雙眼笑。轉頭去看衣袂飄揚的青年,“他們還算精神吧。”

    宋釗點頭認可,“確實。”比都城那幫酒囊飯袋優秀許多,一打三都不誇張。

    趙暮染聽著更是自得,手撐著欄杆望著士兵們揮汗如雨:“他們間許多都是我練出來的,以前和我能過十招的,如今能打個旗鼓相當也有。”

    過招?

    宋釗聽著視線也移到密密麻麻的士兵身上,裏邊不泛赤著胳膊,拳耍得虎虎生威的。

    他眯了眯眼,剛才她不說他都沒注意。“如此,你是陪練了不少時間,平時都這樣嗎。集練,一對一?”

    “都有。”趙暮染仰著下巴,見他望著那群士兵,雙眼驟然亮了亮,“正好你也來了,我陪練一回給你看,我槍法不錯。”說著就牽了他手要下瞭望台。

    可她才誇出一大步,非但沒拉動人,反倒被人一把拽住。

    她被帶得後背撞在他溫熱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就在耳邊。

    “不用……”宋釗一隻手按在她肩頭,語氣壓抑。

    她與這些人過招,免不得肢體接觸吧,即便不接觸,對方赤著胳膊。還許多年……宋釗閉了閉眼,壓下眼中的厲色。

    趙暮染也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見他臉色暗沉,想到什麽。關切道:“你是不是不舒服,怪我粗心,你身上還有傷呢。”

    從未在人前顯弱的宋釗毫不猶豫點頭。

    少女眉宇間就露出自責,帶著他匆匆回帳營。而趙暮染也沒有注意,在離開校場時,他一直立於她左手邊,用身形擋住了她所有視線。

    安王那廂一早就喊來副將商量出兵的事,順帶留了眾人用早飯。

    待他想起女兒的時候,到她帳營就看見她正拿著銀箸往郎君嘴裏喂吃食的親密一幕。

    安王整張臉都黑了。

    臭小子,傷了背,難道手也斷了不成?

    平時連讓女兒布菜他都舍不得!

    宋釗要站起來行禮。趙暮染一手拽住,往他嘴裏又塞了個小肉包,還朝安王挑了挑眉。

    大抵意思是,她的夫君,她寵著,誰還能有意見不成。

    集萬般寵愛的宋釗默默將包子咽了下去,雖然他不抗拒這樣的親近,但總感覺哪裏不對。

    安王被她那眼挑釁看得氣悶,留下句一會到主帳來議事,冷哼著走了。

    趙暮染就對著他背影撇了撇嘴,心道又在找借口破壞她和君毅培養感情。

    宋釗望著安王遠去的背影,沉吟許久後道:“染染,你可信我?”在她投來疑惑的目光時,他站起來走到桌案前,挽著袖磨墨,旋即鋪了紙開始作畫。

    落筆宛如龍,山脈橫脊,峭壁斷岩,無一不清晰。

    趙暮染立在桌案前,一開始對他的畫藝吃驚,再往下看去神色漸漸變得嚴肅。

    這是……

    宋釗手中的筆墨落下最後一處重點,望著神色凝重的少女說:“我從那邊來,走過這幾處。渭州地界近兩日會有大雨,這一路都是山林,務必勸殿下繞過。”

    趙暮染看了看他,又再看看墨跡未幹的圖,在心中疑惑他如何知曉渭州有大雨時,腦海裏又蹦出一個詞——過目不忘。

    下午,慶州北營撥出的兩千精兵就已整軍待發。

    安王在商議計劃後,決定將時間提前,大部隊出發前,斥候拿著地圖早先行一步。趙暮染去了見過軍醫,安王撇了眼騎馬在身側宋釗,說:“如若不行,不必要勉強,一但行軍,就不可能遷就任何人。”

    宋釗聽出他話裏的輕視,微微一笑:“謝殿下關心,君毅不會掉隊的。”

    此時趙暮染歸隊,見郎君笑意未退,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麽。”

    兩人就同時說。

    安王:“勸他別勉強。”

    宋釗:“殿下在鼓舞我。”

    趙暮染:……

    安王:……

    宋釗抬頭望天。這不怪他,他哪裏知道安王會那麽耿直,連恭維的機會都不給。

    他隻是想在父女中間調和一下。

    大部隊按時出發,馬蹄如雷震,濺起一路沙塵。

    前方有斥候探路,一路來皆是順利。傍晚的時分眾人就已沿道翻過一座山,臨近兩州城的交界處,安王此時放緩了行進速度,心中在想是趁夜過境,抑或是休整一夜。

    宋釗此時抬頭看了看遠處的天空,感覺著空氣中若有如無的濕潤,策馬到趙暮染身邊,說了幾句。少女便去了安王身邊,父女倆交頭接耳,安王頻頻看向馬背上身姿筆直的郎君,最後擰眉下令到山林內整軍紮營。

    行軍間都會盡量避免生火,眾人就著水吃幹糧。

    宋釗坐在帳前,小口小口咬著玉米麵做的大餅,趙暮染掰了塊肉幹遞給他:“是不是吃不太習慣。”

    他接過,凝視著不見疲憊的少女:“你也經常這樣露宿,跟著四處去嗎?”

    “對啊,這不算什麽。兩年前夏國進犯時,我領了一隊精兵在山林蟄伏了有七日,接應父王一同圍剿了他們五千人。現在想想,那七日好像還蠻難熬的。”

    宋釗聽著就沉默了下去,握著肉幹的手指節發白。

    兩年前……她才十六。

    那個年紀,都城的那些侯爵之女,都是被千嬌百寵著,她卻跟著安王征戰沙場。

    宋釗胸口發悶,趙暮染並未察覺他的情緒,還與他說起了當時的種種險境。宋釗眉宇間的神色愈發冷清。

    安王路過時見女兒眉飛色舞的,清咳一聲,“明早天不亮就得出發,還不去歇著。”

    趙暮染這才嘿嘿一笑,收了聲,然後朝宋釗招手,到小帳內取了軍醫給的藥瓶。

    她倒出一粒,取了水喂到他嘴邊:“這是我讓調的傷藥,還有補元氣的效用,軍醫說一日頂多給你用一粒,我就想著休整的時候用最好。”

    宋釗看了眼那顆赤色藥丸,沒有多言啟唇含入嘴中。趙暮染感覺指尖有溫熱氣息一掃而過,酥酥麻麻的,就抿嘴笑了笑,把水又喂了過去。

    見他服了藥,趙暮染這才笑吟吟讓他到隔壁帳營休息。在紮營的時候她耍了個小心機,直接圈地把兩人營帳挨在一塊,安王反應過來時也隻能是幹瞪眼。

    夜間山林靜謐,趙暮染卻睡得不是太踏實,她總感覺耳邊有什麽聲音。林間夜出的走獸突然驚起一陣飛鳥,她猛然睜開眼。

    黑暗中,思緒瞬間變得清明,聽力更加敏銳,她終於聽清楚了聲音。

    自隔壁傳來。

    粗粗的呼吸聲,十分壓抑。

    她心頭一驚,想到宋釗身上的傷,當即翻坐起身撩了簾子走出帳。

    山林間幽黑一片,不遠處有士兵值夜,她耳邊聽到的聲音也更加清晰了。

    他是舊疾又犯了?

    趙暮染低頭鑽入營帳裏欲探情況,哪知才喊了聲‘君毅’,一個暗影就靠了過來。她在黑暗中看到他異常亮的鳳眸,被他不由分說扣住手……炙熱的呼吸便在她脖頸間。

    耳邊是他帶著啞的一聲‘染染’……在這黑夜裏無端撩人心弦。

    趙暮染腦海裏有一瞬空白。

    宋釗身上的藥效越發霸道。

    自此,軍中眾人慢慢都歇了心思。畢竟誰也不想娶個娘子回家,夜裏卻還像在校場上一樣被喊著口號操練,還是被壓著練那種。如今她帶了個郎君回來,眾人如何能不沸騰,心中皆如是想——

    那位郎君定是長得威風八麵,那位郎君定是強壯如虎,那位郎君定是氣勢滔天。

    不然如何能撼動他們郡主殿下的芳心。

    然……“艸,這白斬雞哪裏來的。”

    “他…他他……靠在殿下肩頭?”

    “喝個水還要人喂?”

    “那細胳膊細腿,經得住殿下一下嗎?老子抬手一戳,估計他就得散了。”

    一眾聞聲暗潛在趙暮染帳營周邊的將士們炸了。

    他們聽說郡主帶著郎君在帳外曬太陽,紛紛使出十八般武藝前來暗探,要一窺郎君真容。但那赤膊披著袍子,露出紗布都裹不住白皙肌膚的郎君,叫他們下巴都要驚掉了。

    豔陽下,少女與郎君相依相靠。

    趙暮染在喜滋滋喂了郎君一杯水後,眯著眼笑:“還要不要喝,軍醫說你悶在帳中不好,但我瞧這會太陽也老高了,再曬也不好。”郎君膚白貌俏,曬黑了就跟軍中那堆碳一樣,多不好看。

    宋釗聞言默默任她扶起來,動一動,滿肚子的茶水就在蕩漾。

    被喂得有些多了。

    兩人進了帳,為遵醫囑,趙暮染還特意將帳簾大開,就怕空氣憋悶。

    但帳內架有繪日月山河的屏風,兩人身影被擋個嚴嚴實實,偷窺的眾人除了那恢弘的山河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們托了托下巴,在淩亂的思緒中稍稍清明。

    敢情郡主殿下喜歡的是這種弱雞體態的兒郎?!

    什麽審美。

    “——吾兒品味獨特。”

    眾將士身後傳出回味的幽幽一聲,嚇得脊背發涼,刷刷轉身,就見著不知什麽時候前來的安王摸著下巴嘖嘖有聲。

    “見過殿下!”眾人單膝跪下行禮,額間滴汗。

    他們剛才說的話沒有被聽見吧。

    安王擺了擺手,樂嗬嗬的:“不用多禮,我女婿帥不帥?”

    眾人:……

    “帥!”硬生生憋了個字出來。

    “本王亦覺得帥!就是太白了,應該多曬曬。”

    眾人:……

    您覺得好就好。

    安王說完又咧嘴一樂,大手一揮,點了在場的三位副將到主帳去。

    主帳正中央是一八尺長的沙盤,囊括慶州周邊本國三州及夏國邊界重城,山麓河川無一不精細。

    安王繞過沙盤,到桌案後坐下,慢騰騰抿了口小兵送上的茶水,說:“你們也看到了,郡主好事將近,你們是不是也該剿個匪什麽的,整點喜慶事來個雙喜臨門?”

    剿匪。

    副將們望著氣宇軒昂的安王一言難盡。

    “殿下,慶州地界多少年都沒有這些了。”原來有的,都被他們抓了當苦丁,正在軍營勞役呢。

    安王笑容當即一斂,氣勢懾人,“前兒那批流串入境的鼠兒是什麽?難道就是來給百姓翻地,準備夏收秋耕的?”

    副將心頭皆‘咯噔’一下。

    資曆最老的閔槐思索著朝他拱手,緩聲回道:“殿下,是有傳那批賊匪的風聲,可那也是百姓們口口相傳。殿下也知我等出兵搜尋過,連地縫都找了,根本就沒有那眾的身影。殿下……這樣的事,我們先前也是有遇到過的。”

    說白了就是有人故意放了風聲,試圖禍亂人心。

    安王睨了他一眼,“百姓說有,那就有。慶州周遭山頭找了,不見人,在我們這兒犯了事,躲到隔壁去也正常的。你們辛苦一下,爬多一座山,揪來依法處置了,也不多費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