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土地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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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淵為祖父續上熱茶,姿態恭敬一如尋常人家的孫兒:“爺爺說的是。打天下易,治天下難。這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也是千百年來沉屙痼疾的根源。
兼並嚴重,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此弊不除,華夏縱然有鐵甲艦、快利槍,根基也是虛的。”
洛長風抬起眼,從老花鏡上方看向蘇淵,目光睿智而深邃:“強製性贖買……你這‘強製性’三個字,下麵那些土財主、勳貴舊臣們,怕是夜裏要睡不著覺咯。”
蘇淵微微一笑,那笑容裏有著帝王的決斷:“由不得他們不醒。華夏立朝已六年,不是當初需要各方妥協的時候了。軍中的將領,大多出身寒微,深知土地之弊,他們會支持。
新晉的工業巨子,他們的財富來自工廠和航運,對土地的執著遠不如傳統地主。朕有足夠的底氣推行下去。”
“嗯。”洛長風點點頭,手指點在那份綱要上,“所以你這‘優待’也給的十足。不是強奪,是按市價贖買,允許他們換取朝廷發行的工業債券,或者投資入股官營廠礦。
這是在給他們找新的活路,甚至是一條更富貴的路。看來,你不僅是要他們的地,還想把他們的人也‘趕’到你的工業藍圖裏去。”
“土地是死錢,工業才是活水。”蘇淵解釋道,
“他們攥著地租,終究是坐吃山空。不如讓他們把死錢變成活錢,參與到國家發展裏來。願意轉型的,朕歡迎。頑固不化的……”蘇淵沒有說下去,但眼神裏的意味不言自明。
洛長風沉吟片刻,又道:“最關鍵的是,你如今有了底氣。你興辦的各類工廠、礦場、船運,吸納了數以百萬計的流民和失地農戶。
他們現在能進工廠掙工錢,能去碼頭扛包,能靠著機器吃飯,而不僅僅是土裏刨食。這才是你能推行這土地改革的底氣!
百姓有了別的活路,對土地的依賴就沒那麽要死要活了。即便改革中略有動蕩,也不至於釀成大亂。”
他輕輕敲了敲桌麵,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場改革能順利推進的社會基礎。
蘇淵眼中流露出欽佩:“什麽都瞞不過爺爺。正是如此。工業發展,為土地改革提供了緩衝,也創造了條件。
收回的土地,將優先分給無地、少地的自耕農,隻收取定額稅賦。
朕要打造的,是一個擁有恒產、心係家園的自耕農階層,他們是國家的基石,遠比少數地主可靠。”
洛長風緩緩摘下老花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將胸中積壓了數十年的沉鬱都吐了出來。
“好,好一個‘強製性優待’!既雷霆萬鈞,又留有餘地。
既破除了千年積弊,又未趕盡殺絕,反而引導資本流向該去的地方。淵兒,你比爺爺想得還要周全,還要……有魄力。”
他站起身,走到軒邊,看著窗外被雨水洗刷得青翠欲滴的荷葉。
“這件事,爺爺替你主持。我這把老骨頭,在大羽朝堂上混跡了幾十年,別的本事沒有,就是還能鎮住些場子,也能讓那些心裏打鼓的人稍微安心些。
由我出麵,總比你親自衝在前頭,少些鋒芒,多些轉圜。”
蘇淵也站起身,走到祖父身邊,輕聲道:“辛苦爺爺了。此事非比尋常,涉及甚廣,唯有您老坐鎮,孫兒才能放心。”
洛長風轉過頭,看著自己這位已是九五之尊的孫兒,眼中滿是欣慰和一絲複雜的感慨。
“這把老骨頭,最後能為你、為這新生的華夏,再發揮點餘熱,鏟除這最頑固的一道舊籬笆,爺爺很高興。”
雨聲漸歇,軒外一抹天光破雲而出,照亮了滿池搖曳的新荷。
一場靜悄悄的、卻必將石破天驚的變革,就在這祖孫二人的品茗對談中,落下了第一子。
舊的秩序將在溫和而又堅決的力量下逐漸瓦解,一個新的、更穩固的根基正在雨水滋潤的泥土下,悄然萌發。
…………
春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田埂上。幾名穿著簇新官服、手持丈量工具的戶部吏員,正被一群衣衫襤褸但眼神熱切的農民圍著。
老村長趙老根,顫抖著手指著一塊剛剛被木樁標記好的土地,聲音哽咽:
“官爺,您……您沒量錯?這……這三畝二分地,以後就真是我趙老根的了?每年隻交朝廷定下的稅,再不用給劉老爺交七成的租子了?”
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塊他祖輩三代耕種、卻從未屬於過自己的土地,此刻竟有了他的名姓。
年輕的吏員笑著點頭,遞上一份蓋著紅印的地契文書:“老丈,沒錯!這是陛下新政,按家裏丁口分的地。這地契您收好,以後這就是您家的恒產了!”
周圍瞬間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一個黑瘦的漢子激動地跪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近乎癲狂地笑著:“有地了!俺張老五也有地了!娃他娘,咱餓不死了!餓不死了啊!”
他的妻子在一旁抹著眼淚,連連對著京城方向作揖:“感謝陛下!感謝聖天子啊!”
…………
與鄉村的歡騰不同,縣衙門外卻是另一番景象。以本縣最大地主劉茂才為首的十幾個鄉紳,正群情激憤。
劉茂才穿著綢衫,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縣衙大門罵道:“強盜!這就是強盜!我劉家祖傳的田產,憑什麽朝廷說贖買就贖買?那點工業債券頂個屁用!我等要見縣令!我們要聯名上告!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對!上告!告到京城去!”
“蘇淵這是要與天下士紳為敵!”
“沒有我們鄉紳,誰來維係地方?誰來賑濟災荒?”
他們吵吵嚷嚷,試圖衝擊衙門口守衛的兵丁。
這些兵丁穿著新式軍服,手持上了刺刀的火槍,麵無表情,組成人牆,紋絲不動。
縣令孫文遠從裏麵走出來,神色冷峻:“劉員外,諸位鄉紳!朝廷法令已下,並非強奪,而是按市價贖買,並允以債券入股官營廠礦,已是仁至義盡!爾等在此聚眾喧嘩,衝擊縣衙,是想抗旨不遵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