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三茅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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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我正沉浸在酣甜的夢鄉之中,忽地感到肩頭輕輕被人推了一下,我半夢半醒間,朦朧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隻見一個耀眼奪目的絕色女子站在我的床邊。
她一襲華彩的金羅鸞裳,裙擺鑲嵌的瓔珞珠串閃爍著華貴光澤,她的雲鬢被精心挽起,戴著金冠步搖,兩旁垂落的璀璨寶石流蘇,哪怕畫著再精致的妝容,眼角眉梢也依舊流露著一種威嚴與壓迫。
正是我娘——天妃娘娘。
天妃娘娘與洛神,其容顏宛若雙生之花,難以分辨,氣質卻是截然不同。一眼望去,最能深刻感受到的就是兩者氣質上的差異與區別。洛神更像是深宮中幽怨纏綿的美豔妃子,每日裏,唯一的期盼便是晨光暮色中,能夠得見皇上一麵。而我娘,則更像是淩駕於眾人之上,手握乾坤權柄的女子,她的身上,有著呂雉那般與男兒爭鋒天下的霸氣與決絕,令人敬畏三分。
“母妃……”我連忙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站在我娘麵前,神色有些局促。
即便是我在麵對娘親時,都不免會產生出畏懼心理,無關其他,隻因為我娘平日裏太過嚴厲了。
天妃娘娘輕輕抿了抿唇瓣,神色淡然自若,緩緩言道:“小圓餅的體內,潛藏著東嶽大帝的一魂。隻為窺探你小說的進展情形;茅山一派的秘法邪術已經從頭到腳纏繞在你身上,你即刻去找邢老師,唯有他能助你解除這些邪術。”
說完,她周身被一圈柔和的霞光環繞,溫暖而不刺眼。須臾之間,這抹光輝匯聚成一團絢爛奪目的七彩光球,輕盈一躍,便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牆上懸掛的那幅天妃娘娘的畫像之內,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隻留下空氣中淡淡的靈韻,縈繞不散。
我猛地一個激靈,從床上驟然驚醒,這才意識到是我娘特意在提醒我。難怪近日裏,我總覺小圓餅行為有異,他總在我埋頭苦心寫作之時,蹬著兩條小腿,非要擠到我的身旁,蜷縮在我寫作的電腦前。明明還不認字,卻執著地緊盯著電腦屏幕上更新的文字,仿佛要從中窺探出什麽秘密。
更奇怪的是,小圓餅偶爾會用一種大人般成熟莫測又非常詭異的眼神凝視著我,讓我心頭莫名一顫。當我察覺到的一刹那,小圓餅的眼神又會瞬間變化成了孩童的懵懂天真,仿佛一切隻是我的錯覺。
敢情,小圓餅是被東嶽大帝的一魂寄身了!
一想到這裏,我就毛骨悚然,不由分說,立馬視頻連線邢老師。
要知道,自從上回李汐汐叛變以後,她遊離在外的那縷死魂,也曾經附體在小圓餅的身上。那段時日,小圓餅的眼神總是帶著莫名的挑釁,時不時就會衝我翻一個白眼,神情舉止間流露出與李汐汐如出一轍的怨毒與嫉妒,活脫脫一個被惡念纏身的女子模樣。
難怪這兩人能搞到一塊去,果真是蛇鼠一窩,行事作風都是如出一轍。
視頻那端,邢老師神色慎重,語氣帶著一絲冰冷與命令,道:“過來吧——”
隨著這聲命令,一個身影漸漸從小圓餅幼小的身軀中抽離而出,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個模糊而高大的男人身影。盡管東嶽大帝的這一縷魂魄拚盡全力地抗拒著,但在昆侖神君的絕對力量麵前,所有的掙紮都顯得那麽無力。他不服,自己的能力、道行,哪一樣都不遜色於昆侖神君,為何昆侖山教主的位置偏偏就是昆侖神君的?難道僅僅因為他是西王母的兒子嗎?!
然而,無論東嶽大帝內心再如何不甘,再如何拒絕承認昆侖神君淩駕於自己之上的事實,他也隻能無奈又毫無招架之力地落入邢老師的掌心之間。
邢老師合攏上雙掌,將東嶽大帝的一魂夾在掌心之間;他眉頭一擰,隨後雙掌驟然發力,那魂魄便在他掌心中被碾磨成粉,逐漸消散,化作泛著點點螢光的魂粉,撲簌簌落下。最後,邢老師隻輕輕拍了拍手掌,便把殘餘的魂粉拍打幹淨。
邢老師的語氣淡然地道:“可以了。”
接著,他緩緩向我道出最近他們與茅山鬥法的事,在這段時間裏,不論是趙瑩還是曹娜,都不約而同遭到了茅山那邊的毒手。不僅如此,黃浪利用茅山秘法,在打坐之時,用意念聯係上了邢老師他們曾經得罪過的人,與那些人一起聯手對付邢老師他們。
前日清晨,晨光初破曉時分,趙瑩端坐於床榻之上,盤膝打坐,閉目凝神,進入那玄妙的意念空間之中。一扇散發著柔和光芒的門扉悄然浮現,她緩緩起身,推開這扇可以跨越距離與空間的門,瞬息之間,周遭景象如同浮光般變幻,待她再次睜開眼時,她已經直達邢老師在茅山租住的房間門口。
由於,趙瑩的家遠在東北,距離茅山路途實在太過遙遠,她每天早上都會借由打坐入定,意念穿越那扇光之門,跨越兩地,來到邢老師設立在茅山的道場上香。
今天,出了點小意外,趙瑩詫異地看見,一個神界女子正立於道場大門之前,她數次嚐試著進去,卻屢屢被道場周圍縈繞的氣場結界無情地阻擋在外。可見,邢老師的道場十分不歡迎她,導致她隻能徘徊在門外,不得而入。
趙瑩與楊老師在神界是發小關係,自然認得出,這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就是玉帝養女——楊琳琳。
隻見,楊琳琳發髻被挽成了高聳的雲鬢,其上密密麻麻地插滿了耀眼的黃金發簪,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暴發戶氣息。她身著一襲紅豔豔的繡牡丹裙,那繁複的牡丹圖案在她身上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雅致,變得俗氣非凡。本就不甚優越的五官,在這樣浮誇俗豔的裝扮下,更顯突兀與不諧。她扭動著腰肢,姿態中帶著幾分刻意張揚的傲慢,緩緩向趙瑩走來。
楊琳琳那雙刻薄又惡毒的目光,正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趙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哼,你就是趙瑩?我是你師父的老婆,也就是你神界的師娘。”
趙瑩眉頭微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可不慣著她,“就你這磕磣模樣,活像一個烤熟的地瓜似的,咋地?當初你們家火爐子沒柴火,把你這個娃當柴給添進去燒了是嗎?”
楊琳琳聞言,怒不可遏,她本就在意自己的外表不如其他神女那般美,趙瑩的話可謂是戳到她的胸腔管子裏去了。
她伸出手指,直指趙瑩的鼻尖,眼中火光四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與我說話!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玉皇大帝的女兒!”
趙瑩對此嗤之以鼻,隻見她雙手抱胸,聲音裏滿是輕蔑:“你頭上插個雞毛撣子,沒事包個狗皮毯子,近看像個鉛筆杆子,遠看像個鐵皮鏟子。要不是玉帝收養了你,依著你原來的身份,恐怕你現在應該頭頂著夜壺,跪著去給公主們倒洗腳水,才是你該幹的事!”
這話深深地刺痛了楊琳琳,起初,她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沉浸在那份虛幻的尊貴之中,自視為玉帝之女,淩駕於芸芸眾生之上。直到後來,她的真實身世曝光,她才知道自己原來隻是豬八戒和東海三公主偷情生下來的私生女,自己竟然是豬八戒的女兒?!
最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簡直如同晴天霹靂,內心震撼無以複加,覺得神界到處都有人在看她的笑話,每個角落都充斥著對她的竊笑與輕視,甚至當她看見一些人聚在一起閑聊說八卦,她都認為他們是在背後嘲諷議論著自己的身世,讓她那顆本就妒忌於楊玥的心,到最後越來越偏激、越來越恨!
“啊——”她發了瘋般,猛地抽出一柄寒光凜冽的劍,雙目赤紅,直衝著嘲笑自己的趙瑩而去,“你,還有楊玥,都去死吧!你們憑什麽看不起我?!”
論法力和戰鬥力,楊琳琳那點三腳貓的道法,根本遠不是趙瑩的對手。
隻見,趙瑩掌心猛然間綻放出耀眼光芒,一柄晶瑩剔透、宛若冬日凝霜的冰晶劍瞬間凝聚成形,被她穩穩握於手中。這劍身流淌著幽藍的冰光,猶如銀河倒掛,璀璨奪目,每一縷光芒都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寒意。
隨著趙瑩輕輕一揮,鋪天蓋地的劍影如潮水般洶湧而出,每一道劍影都鋒利無匹,帶著不可抗拒的凜冽之氣。不過幾個回合,楊琳琳手中的劍便被趙瑩一擊震飛,緊接著,一抹冰藍如電的劍芒,瞬間狠狠刺中了她的肩頭,“啊——”一聲痛呼響起,楊琳琳踉蹌後退,手中的劍已不知所蹤,肩頭鮮血汩汩,染紅了衣襟,她慌忙伸手捂住傷口,臉色煞白。
她以前在神界從未與趙瑩交過手,未曾料到楊玥這位自幼相伴的發小竟有著如此厲害的法力。楊琳琳知道以自己的道行,在趙瑩麵前討不了好,自己此番來到茅山,本是那位茅山的黃道士找自己商議,如何一起聯手對付楊玥的事。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與趙瑩糾纏,將來趙瑩與楊玥,她一個都不會放過。楊琳琳眼神裏閃過一絲怨毒,身體輕盈一旋,化為一道金光徑直奔向了茅山之上黃浪的道觀。
隨後,楊琳琳與黃浪待在那間密不透光的密室裏,不知商量了什麽,最終楊琳琳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楊琳琳離去之後,黃浪獨自踱步至道觀的大殿之內。
他緩緩抬頭,目光定格於三清祖師的神像之上,然而,那雙眸子裏閃爍的,並非虔誠之光,而是掩藏不住的陰鷙與狠厲。
近來,他的術法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克星,連連被人輕易破除,反噬之力如潮水般湧來,令他猝不及防。從未有人能讓他受挫至此,小兒子至今都還住在醫院裏,這深深打擊到了他那顆向來自視甚高的心。
他自小學道,繼承了兩條法脈傳承,一條是上清法脈,一條是民間法脈。他的父親,乃是香港風水玄學界的泰鬥,名聲顯赫,那些平日裏權勢滔天、風光無限的達官顯貴、商界巨擘,乃至娛樂圈的風雲人物,在父親麵前,也得老老實實低下高傲的頭顱,隻為求能得父親片言隻語的指點迷津。
自從那個叫邢振罡的男人出現,自己的一切都化為了烏有。
刹那間,黃浪心頭猛地一顫,仿佛失去了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他愕然抬頭,隻見那些承載著茅山術法威能的法印、令旗、令牌與法器,正一枚枚、一件件從他的身體抽離而去,悠然飄升,最終飄浮於道觀之外。
黃浪知道,如果他失去了這些象征著道教權柄與力量的信物,自己從此將無緣再行道教法事,更無法施展道家秘法,這等於生生斬斷了自己的兩臂啊!
“不!這不可能……”黃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往日偽裝出的高人風範蕩然無存。他慌不擇路地提起寬大的道袍下擺,腳步踉蹌,眼中滿是不甘與絕望,試圖挽留那已漸行漸遠的法寶。
道觀外,雲端之上站著三位身穿道袍的神祇,他們淩虛踏於五彩祥雲之上,麵容肅穆,氣質超然,正是赫赫有名的茅山祖師——三茅真君。
為首的大茅君茅盈,其聲如洪鍾,回蕩於雲霄之間,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黃浪,吾等創立茅山一派,初衷在於蕩滌妖邪、佑護蒼生。而你,身為茅山門徒,竟背道而馳,濫用本門道術,殘害無辜,罪孽深重。今日,吾不僅要剝奪你修行所得之道法,更要將你所持一切茅山法器,悉數收回,以正門規。”
黃浪慌得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地,他的額頭開始急促而有力地撞擊著冰冷的地麵,“懇請祖師爺慈悲為懷,開恩於我!我自幼皈依茅山,勤學苦練道術,不敢有絲毫懈怠。此次一時心迷神亂,犯下大錯,但我真心悔過,誓不再犯!”
然而,三位茅山祖師爺麵容冷峻,眼神深邃而堅定,沒有絲毫動搖。正因茅山之中,有如黃浪這般心術不正之徒的存在,才使得山中邪祟之氣愈發猖獗,蔓延不絕。
其實,像黃浪這樣的人,絕非個例。放眼整個茅山,能夠秉持正念、潛心修行之人,竟是寥寥無幾。如今的人間,貪、嗔、癡、欲四毒橫行,遠勝於往昔。多數人上山求道,心懷不軌,隻不過是想靠此來發家致富、謀財害命。道教也好,佛教也罷,行走於正道之人,已是少之又少。
任憑黃浪再如何聲嘶力竭地哀求,茅山的三位祖師爺都不曾有絲毫猶豫,他們的背影,顯得格外莊重而悲涼,頭也不回地踏著五彩祥雲,漸行漸遠地離開了這片他們曾守護的土地。
空中,隻留下三聲深沉而凝重的歎息,久久回蕩,仿佛是對茅山淪落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