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歸來 第二十五章,進城風波

字數:6484   加入書籤

A+A-




    “知府大人冤枉呀!您且聽下官解釋呀!”
    李知縣雙膝猛地跪地,痛哭道:“知府大人,事情是這樣的,下官在剛收到您來北顧城的消息時,就已讓人備好馬車,準備隨從來城門迎接您。”
    哼!
    方把總在一旁陰陽怪氣道:“你這是狡辯吧!若是早已備車,為何把我們還晾在城外喝西北風喝大半天!最後還坐豬車來迎接沈知府,我看你是故意所為,就是想羞辱沈知府的,你說對與不對?”
    此時的沈知府身著深紫官袍,身形富態,玉帶緊勒。
    三角眼中滿是厭惡,八字胡下薄唇緊抿,眉頭擰成“川”字,一臉陰沉。
    “李知縣,你莫非真如方把總所言,故意想羞辱本府?”
    李知縣連忙抬頭解釋道:“知府大人,不是這樣的,我並非想故意羞辱您的。”
    “我看就是你故意坐豬車來羞辱沈知府的。”方把總揚起頭,說道。
    與此同時,縣丞剛把豬車停好,便見到李知縣跪在知府官車旁,痛哭流涕,一旁的將領冷嘲熱諷道,他那忍得了,腦門子發熱,衝到馬車旁,從後一腳踹飛方把總,嘴裏喊道:
    “你這個混蛋,竟然欺負我家知縣大人,我踢死你。”
    李知縣抬頭,剛好看見這一幕,險些氣炸了肺,恨不得把縣丞撕成碎片,暗道這混蛋今天是腦門子抽筋了,竟然在這個時候踢方把總,他是嫌我死得還不夠快嘛!
    “你大爺,誰踢老子。”方把總從地上爬起,便看見麵前的縣丞,拔刀就朝他砍去,“老子劈死你。”
    “救命呀!有人要當街持刀殺人啊!”縣丞眼見對方拔刀要砍自己,嚇得拔腿就逃,恨不得自己腿長得再長一些,這樣會跑得再快一些。
    “你老小子,有種別跑。”
    “你有種別追。”
    一時之間,城門外,方把總在後提刀猛追,縣丞在前狂奔逃竄,硬是給周圍的百姓上演了一副你追他逃的鬧劇。
    “知府大人,您聽下官解釋呀!”
    馬車內,李知縣抱住知府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沈知府不耐煩地拔出右腳,一腳踢在李知縣的肩膀,把他踢出馬車,冷聲道:“你說吧!本府倒要看你有何解釋。”
    李知縣連忙爬起身,急忙說道:“知府大人,實不相瞞,本欲乘馬車恭迎您大駕,哪曉得行至半途,馬車木輪竟斷裂了。無奈之下,下官趕忙換乘馬匹,可那老馬也不爭氣,沒跑多遠,竟累死在長街。”
    沈知府眉頭一皺,目光冷峻,嗬斥道:“哼,如此巧合?你當本府好糊弄?”
    李知縣擦了擦額頭汗珠,一臉誠懇:“大人,千真萬確!您若不信,進城便能瞧見那馬車與死馬。下官若有半句虛言,願受天打雷劈!”
    “來人,給本府傳令下去,現在進城。”
    沈知府朝馬車旁等候多時的管事,吩咐道,後者應一聲,便去傳令。
    當下,車隊朝城門緩緩駛去。
    “知府大人,下官沒車坐,就稍微擠一下啊!”李知縣死皮賴臉地坐在馬車上,雙手抱住知府的大腿,死活不肯下車。
    他丟臉已經丟到姥爺家了,再讓他坐豬車回縣衙,打死他都不幹。
    “你身上真是臭死了。”
    沈知府見趕不走李知縣,隻能別過頭,坐在角落,一手用毛巾捂住嘴鼻,滿臉嫌棄此時渾身散發著豬屎臭味的李知縣。
    城門外,方把總眼見如何都追不上那該死的縣丞,隻能停下追趕,喘著粗氣,咒罵道:
    “這個該死的縣丞,怎麽比我這個武官跑得還快,若是讓我追上了,非得一刀劈了他。”
    “還好我跑得快,不然真被砍死了,可就虧大了。”
    縣丞回頭見方把總追趕不上,長吐一口氣,加快腳步,鑽進城門中,消失了身影。
    沈知府的車隊在城中疾馳一段時間,在李知縣的叫嚷下,他拉開窗簾,果然看見一匹累死的馬,和損壞的馬車。
    周圍的捕快與百姓正在彎腰幫忙挪開。
    眼見李知縣所言非虛,沈知府一直繃緊的臉龐有了幾分緩和,雖然還有幾分不悅。
    “知府大人,您此番巡視各地縣城可真是辛苦了,我早已讓下人為大人準備了接風宴,並偷偷為大人安排了醉花樓最美的歌姬,此番在北顧城您可要好好放鬆一下。”
    當下大魏官場,私下出入妓館飲酒漸成風習,若有官員不赴此局,難免遭人訕笑,言其迂腐無能。
    那時李知縣年輕氣盛,哪裏知曉官場的習氣,一心想著憑借真才實幹創出一片天地,為百姓謀福祉。
    可沒多久他便發現,周圍同僚個個熱衷於巴結上司,為了積累人脈、打通關係,整日周旋於各種應酬飯局,甚至頻繁涉足風月場所。
    他堅守本心,不願同流合汙,結果在諸多事務上處處碰壁,仕途之路阻礙重重,更是得罪了上司沈知府,導致這麽多年來,他還是這一方的縣令。
    沈知府略一頷首,神色淡漠,未置一詞,疏離之意盡顯。
    李知縣何等狡黠,瞧出這態勢,心下便明了,此番沈知府前來,恐是衝自己而來。
    暗自思忖,自己那官印失竊一事,竟已傳入千裏之外沈知府耳中,隻是苦思不得,究竟是府裏哪等吃裏扒外之人走漏了風聲。
    心中冷哼一聲,他收起臉上的殷勤,顯得有幾分淡漠。
    接下來一段路程,車廂內的氣氛越發凝重與尷尬,沈知府臉色陰晴不定,李知縣實在受不了這壓抑的氛圍,直接靠著車廂睡了過去,不一會就打起呼嚕來。
    也不知李知縣今早是否吃了烤地瓜,竟放了一個響屁,常言道,響屁不臭,可這個屁卻是極度的惡臭,摻雜著地瓜味。
    沈知府被逼得掀開車窗,把頭伸出去,才感覺好受一點。
    他的雙眼滿是陰狠,暗道:這個該死的李長風分明是故意惡心本府,等到了縣衙本府非要你好看,這次不把你罷免官職,我這知府就白當這麽多年了。
    距離縣衙還有最後一段路程,誰知李知縣卻在熟睡中大罵,說某個家夥虛偽貪財,是個好色之徒,更是一個陰陽人,喜好男色。
    沈知府實在忍受不了,一腳踩在知縣的腳背,痛得對方抱起腳哀嚎不斷。
    “哎吆,誰踩本官的腳,拉出去砍了。”
    李知縣抱著腳嚎叫,感覺有一道目光注視著,抬頭看沈知府一眼,反而對方冰冷厭惡的目光讓他膽戰心驚。
    當下死豬不怕開水燙似的,打定主意的李知縣,挺直腰杆,道:“我說沈知府,你為何腳踩本官呢!是我那得罪了你?”
    沈知府還是首次見到李知縣如此硬氣,一時之下,竟未反應過來,正好聽見車外傳來隨從說縣衙到的話,他吞吐道:“縣衙到了,該下車了。”
    哼!
    “多謝知府大人提醒,但是本官還是提醒一句知府大人,多行不義必自斃。”
    李知縣丟下此話,便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沈知府氣得咬牙切齒,低聲罵道:“這個該死的李長蟲,竟敢指責本府,真是當一方知縣,便目中無人了,也太不把本府放在心上了。”
    “知府大人,到縣衙了,還請您下車吧。”一名管事在車門外喊道。
    沈知府咳嗽一聲,整理一下官袍從馬車中走出來,他站在馬車上抬頭看了一眼北顧城縣衙匾額,然後在管事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方把總正在按照縣衙管事的吩咐,停好馬車,讓自己的下屬們去別院休息。
    “沈叔。”
    沈玲見知府下車,便與空嶽走到知府身旁。
    “走,玲兒,我們去縣衙。”
    沈知府官袍長袖一揮,挺著將軍肚朝縣衙大門走去,沈玲與空嶽緊跟其後,唯有方把總還在忙活著雜事。
    ……
    縣衙後院中,李知縣一把揪住正躲藏在假山中的縣丞,質問道:“王富貴,你躲在這裏幹嘛呢?”
    王富貴說道:“大人,我這不是剛在城門一腳踢飛那方把總嘛,我躲著他一點,免得真被對方一刀給砍了腦袋。”
    “這裏是北顧城,可不是他的軍營,有本官在,他豈敢行凶。”李知縣把王富貴拉出來。
    王富貴滿臉憂色,趨近低聲問道:“大人,瞧那知府模樣,來勢洶洶,像是專衝您來的,這可如何是好?”
    李知縣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輕聲哼道:“放心,他想輕易扳倒我,可沒那麽容易。他在朝堂有人,我豈會無倚仗?不然這二十年來,他視我如鯁在喉,可偏偏卻拿我沒有辦法,我還不是過得這般滋潤。”
    “還是大人高明!”王富貴忙不迭奉承,“要不然,以知府之尊,隨便尋個由頭,就能免了大人官職。”
    “少耍嘴皮子,趕緊讓六嬸去備茶水。”李知縣抬手拍了拍王富貴肩頭,吩咐道。
    “我這就去辦。”王富貴諾諾應下,轉身疾步去尋六嬸。
    李知縣在後麵喊道:“王富貴,讓六嬸就用最差的茶葉給他們泡茶,可不許浪費本官的好茶。”
    遠處王富貴抬手,示意自己知曉了。
    會客大廳內,氣氛凝重。
    李知縣穩坐首座,抬手虛迎,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沈知府,還有兩位少俠,快請坐。”
    這首座,按官場規矩,本應是知府專座,可李知縣心中透亮,知曉對方來意不善,哪肯相讓,此刻肯招呼他們入座,已是強壓怒火,極盡“禮數”。
    沈知府鼻腔裏重重一哼,甩袖坐到左手邊第一把交椅上,沈玲與空嶽也隨即挨著他落了座。
    “六嬸,給本官看茶!”沈知府扯著嗓子喊道。
    六嬸趕忙從後堂端出茶水,依次斟好,便匆匆退下。
    沈知府端起茶杯,剛小抿半口,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一旁的沈玲更是誇張,入口便將茶水“噗”地吐了出來,手一揚,直接把茶杯狠狠摔了出去,嬌斥道:“這是什麽鬼玩意兒,苦得要命!”
    空嶽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目光玩味地投向首座的李知縣,擺明了一副坐等看好戲的架勢。
    “哼,李知縣!”沈知府拍案而起,“你這是何待客之道?拿這等劣茶應付我們,未免太過分了!”
    “就是!”
    沈玲附和著,柳眉倒豎,“這茶,怕是喂豬,豬都嫌棄,竟拿來招呼我們。”
    李知縣不慌不忙,端起自己那杯六嬸特意泡的雨霧茶,小啜一口,悠悠說道:“知府大人,您也知曉,我這北顧城地處偏遠,窮鄉僻壤的,哪來什麽好茶?就這點茶葉,還是下官我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攢了三年才攢下的。”
    “好你個李知縣!”
    沈玲杏目圓睜,蹭地站起身來,周身真氣鼓蕩,作勢就要出手,“竟敢如此輕慢我等,我一道術法滅了你!”
    恰在此時,一道冰冷刺骨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我倒要瞧瞧,是誰如此張狂,敢在這兒張口閉口就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