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歸來 第三十四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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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
一位身穿布甲,頭戴黑色武冠的將領翻身落馬,視線在少女臉上微微一頓,便落在門口的少年身上,問道:“你可是奕恒。”
麵對突然找上門的陌生將領,少年奕恒挺直腰背,眼中閃爍著不卑不亢的光芒,說道:“我就是奕恒!閣下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幹?”
布甲將領神情嚴肅的說道:“大將軍有請。”
奕恒微微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大將軍會在此時想見他,便試探性問道:“不知大將軍找我有何指教?”
“你跟我到了軍營就知道了。”布甲將領並沒有想透露任何內容給奕恒,隻是把另一匹馬牽出來,朝著毫無動作的奕恒,催促道:“快點上馬!大將軍可正在軍營中等你,若是耽誤了大將軍的軍務,你難辭其咎。”
“奕恒!”青衣掌櫃輕喚一聲,聲音中隱隱有幾分擔憂,“我正好去軍營有要事辦,順便一起吧。”
奕恒還未說話,布甲將領眉頭一皺,不悅道:“大將軍要見的是他,而不是你,你去湊什麽熱鬧。”
奕恒走上前,從布甲將領手中接過韁繩,看向青衣掌櫃,“多謝掌櫃的好意,我想大將軍也不是吃人的老虎,不會把我怎麽樣的,你我就此別過,若他日有空定當登門拜訪,討一杯茶水喝。”
“好!改天你來我茶館,茶水自然管夠。”青衣掌櫃揚起脖頸,露出潔白如雪的肌膚,瞧著馬背上的少年,說道,“你今日答應我的承諾,我可記下了,若是他日食言了,可別怪我無情。”
奕恒雙手抱拳,向青衣掌櫃別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聒噪!”坐在馬背上的布甲將領狠狠瞪了奕恒一眼,嘟囔道:“又不是生離死別,囉嗦個鳥。”
少年奕恒訕訕一笑,揚鞭策馬,跟在布衣統領身後,朝軍營的方向飛奔而去。
青衣掌櫃瞧著長街上遠去的兩道身影,秀眉微皺,“你說,在這個時候,大將軍為何偏偏找上了奕恒?”
一道蒼老的身影從木屋的一角站起身,身上的棉衣早已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他的眉毛雖已蒼白,但是那張臉卻是紅潤飽滿,宛若嬰兒的皮膚,隻是眼角,額頭上交錯縱橫的皺紋表明他已不再年輕。
“我想那大將軍雖然平時有點衝動,性格比較古怪,卻也不是十惡不赦之徒,料想奕恒這小子會沒事的。”
青衣掌櫃轉首狠狠刮了老人一眼,“我問的是大將軍為何會找上奕恒,而不是擔憂奕恒是否會有危險。”
“你可真難為我這把老骨頭了,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我哪裏知道他為何要見奕恒這小子呢!”老人伸手朝前戳了戳,“要不我們跟上,去瞧一眼不就知道了。”
“算了!本姑娘我才懶得去,那軍營全是男人,臭哄哄的。”青衣掌櫃冷哼一聲,雙臂環胸,轉身邁向晨光初照的東方。
棉衣老人長歎一口氣,搖搖頭道:“唉!全天下的女人總是喜歡口是心非,即便是你這般率性的丫頭,亦是如此啊。”
說罷!
便朝奕恒二人策馬離去的方向追去,老人奔跑的速度和一般壯漢奔跑的速度一致,可眨眼間,就消失在風雪更深處。
……
軍營大帳中。
一盤炭火正在熊熊地燃燒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時不時炸出幾點火星來,一位士卒正在為炭火上的烤全羊塗抹香油,撒上香料,此時,這隻烤全羊已被炭火烤得金黃冒油,散發出一股濃鬱的烤肉香味。
布甲將領朝那烤得金黃冒油的羊腿狠狠看了百千遍,吞咽的聲音都快淹沒了嗓子眼,那虎皮椅子上的將軍依舊睡得很香,打著輕微的鼾聲,如同春日裏的細雨滴答聲。
倒是可憐了,隻是簡單啃了幾口胡蘿卜充饑的少年奕恒,他強忍著餓得快要造反的肚子,在布甲將領震驚的目光下,大喊道:“大將軍,你找在下可有要事?”
在這軍營中,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誰若是敢在大將軍睡午覺的時候去打攪他,誰的屁股鐵定會被揍開花,就當布甲將領以為被吵醒的大將軍會異常惱羞成怒時,卻一反常態。
隻見大將軍猛地坐起,瞧著那少年卻是一言不發。
布甲將領在一旁暗暗揣測,莫不是這大將軍改了性取向,喜歡上了龍陽之好。
就當奕恒忍不住再開口時,那虎皮椅上的大將軍卻率先說話了,“給那小子一塊最好的羊腿肉。”
布甲將領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吵醒的大將軍竟然沒有懲罰那小子,卻反而請對方吃肉,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屁股痛得火辣辣的,就像剛挨了一百軍棍。
他暗道:這小子莫非是大將軍在外麵的私生子!?
接過烤羊腿的奕恒,嗅著烤羊腿所散發的香味,吞了幾大口唾沫,強壓住心中餓意,說道:“多謝大將軍賞賜,不知大將軍找小子前來所為何事?”
大將軍從虎皮椅跳下來,從烤全羊上撕下一塊金黃色滋滋冒油的羊腿肉,一邊吃,一邊在營帳中來回渡步,他沒有急著回答奕恒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幹的事情。
“奕恒,你可曾聽說過蒼梧修士?”
奕恒微微一愣,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有想到這大將軍會問他這個問題,要知道,蒼梧修士可不止是存在於說書先生嘴裏的神仙鬼怪之說,而是真實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中。
他們不是真正的神仙,而是一群修煉仙道的修行者,他們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愛恨情仇,隻不過,他們擁有著凡人所不能擁有的本領。
傳聞中,那些修為高深莫測的蒼梧修士,能夠禦劍淩空,穿梭於雲海之間,如同蛟龍出海,氣勢磅礴;他們亦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以一己之力,改寫山河,令無數凡人望塵莫及,心生敬畏。
對於任何一個身處亂世,渴望改變命運的人來說,能成為蒼梧修士何嚐不是夢寐以求的機遇。
奕恒強壓住靈魂深處的渴望,平靜而堅定地回答道:“我曾聽說過蒼梧修士。”
大將軍猛地轉過身,目光銳利如鷹,似乎看穿了奕恒心中的波瀾,而內心深處,對於少年表現出來的沉穩卻是十分滿意,他緩緩開口道,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若是本將軍能給你一個成為蒼梧修士的機遇,或者說有可能成為蒼梧修士的機會,你可敢把握住?”
當一個巨大的誘惑擺放在你麵前,任你做抉擇時,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拒絕。
就在這一刹那,奕恒沒有多加思索,便毅然決然地遵循了內心深處的強烈渴望。他凝視著將軍那雙深邃的眼眸,斬釘截鐵地問道:“為了得到這個機遇,我需要付出什麽?”
他的聲音雖然帶著一絲因激動而產生的顫抖,但卻異常堅定,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從心底深處擠出來的。
一旁的布甲將領在此時卻一反常態,神情嚴肅,多次想插嘴,卻被大將軍的目光給瞪回去了。
“好!你很好。”大將軍猛地拍了拍奕恒的右肩,痛得少年忍不住齜牙咧嘴,“果然不愧是被本將軍看重的人!”
麵對大將軍這異常的熱情,奕恒的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狐疑,他微微皺眉,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與不解,試探性地問道:“大將軍,我們之前……似乎並未曾謀麵吧?您何以對我這般看重?”言罷,他靜靜地等待著大將軍的回答,心中卻如鼓點般快速盤算著各種可能。
麵對少年的狐疑與不解,大將軍卻是豪邁地大笑了幾聲,大手一揮,如同拂去眼前的塵埃般灑脫:“哈哈哈,這世間英雄輩出,又何須曾相識?本將軍看中的,是你的潛力與膽識,是你在那千軍萬馬之中,仍能屹立不倒的堅韌與毅力!你,便是我要找的人!”
說罷,大將軍的眼神中閃爍著堅定與期待,仿佛已經看到了奕恒將會在修行界大放異彩的那一刻。
奕恒嘴角抽搐,眼神中的狐疑越發濃鬱,內心暗道:哼!你就繼續編吧!我若是真信你說的這些,我就是白癡。
大將軍重新坐回虎皮椅上,表情嚴肅,奕恒見此,便知對方兜了這麽一大圈,又是賞賜,又是誘惑,這回終於要說讓自己來軍營的真正目的了。
大將軍重重咳嗽了幾聲,待把一口老痰吐出,才緩緩說道:“今日本將軍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若是你辦成了,我便把能讓你成為蒼梧修士的機會賜予給你,”
奕恒抬頭瞧著虎皮椅上的男人,問道:“若是辦不成會怎樣?”
大將軍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聲音低沉而陰森,如同地獄中傳來的索命之音,“你若是辦不成,等待你的隻有死亡。”
奕恒握緊拳頭,“說吧!你讓我辦的是什麽事情?”
“你可知西涼派遣的使節團?”
“可是給大魏皇太後祝壽的西涼使節團!”
“正是他們!”
奕恒問道:“你要我辦的事情與這些使節團有何幹係?”
大將軍手扶額頭,沮喪道:“你不知道,有人在本將軍的管轄內殺了那個短命的西涼副使節,這簡直就是在揍本將軍的臉,這若是讓本將軍以前的狐朋狗友知曉了,還不得滿天下的挖苦嘲笑我,本將軍可丟不起這個臉。”
“所以……”
“所以,本將軍要你去查查西涼使節被殺一案,找出幕後真凶,”大將軍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間懸掛的長劍,怒聲道:“老子要把他的屁股揍開花。”
“就這!”
奕恒瞪大雙眼,實在是難以置信,大將軍竟然會為了這種荒唐的說法而動真格,要知道即使西涼使節被殺,那也是在北顧城中被殺,那可是北顧城知縣的管轄之中,關他這個鎮守邊疆的將軍何幹。
“要急著查西涼使節被殺一案的人,不應該是你呀!”
“哼!你難不成以為那個糊塗知縣能查到幕後凶手嗎!”
“那你為何會覺得我能找出幕後真凶?!”
大將軍不耐煩地揮揮手,嗬斥道:“你的問題怎麽那麽多,再問,本將軍就把你拖出去砍了。”
聞聽此言,奕恒隻好把心中想要問的話全部咽了下去,心中暗道:這家夥真是喜怒無常,我若是再問下去,怕不是真的會被對方給砍了腦袋。
“這塊是本將軍的信物,對你追查真凶大有幫助,但凡是北顧鐵騎見此,如見本將軍親臨,無敢不從,無敢不敬,”大將軍自衣襟內取出一枚溫潤如玉、乳白透亮的令牌,其上精雕細琢著三個古樸而莊重的大字——“禦清江”,字跡間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
奕恒接過禦清江隨手扔過來的信物,仔細地端磨,這令牌,無疑是上等的寶玉雕琢而成,其價值恐怕難以估量,即便是流落市井,也定能掀起一場風波。他不禁暗自思量,大將軍如此輕易地將其交付於我,難道就不怕我一時貪念起,悄悄將其帶走嗎?
但轉念一想,這或許正是大將軍對自己的信任與考驗吧。
“好了!本將軍的話說完了,你帶著東西給本將軍滾吧!”大將軍揮揮手,下達了驅客令,“若是十日內,你找不出幕後真凶,就提著頭顱來見我吧。”
言罷,一股凜冽的殺氣悄然彌漫,讓整個空間都為之凝固,令人心生寒意,不寒而栗。
“十日內,我一定會找出幕後凶手來見你。”奕恒說完此話,便帶著信物走出了軍營。
大將軍的目光輕輕掠過身旁那位身著樸素布甲的將領,見他神色躊躇,欲言又止,便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此刻,你心中所想,但說無妨。”
布甲將領聞言,眉頭微蹙,終是鼓起勇氣,低聲道:“將軍,您真覺得就憑他……就能找出殺死西涼副使的幕後真凶?須知,那被害者在西涼的身份非同小可,此案更是如蜘網般錯綜複雜,稍有不慎,便會牽一發而動全身,影響深遠,更是牽扯到大魏與西涼兩國之間的和平與否。”
“還請將軍大人再三思量,收回軍令,您真的不應該涉足此案。”布甲將領單膝跪地,目光中閃爍著憂慮與懇請,聲音哽咽:“又或者,您若執意要追查真相,也請另擇高明,尋一位經驗豐富,擅長緝凶破案的能者,而非那初出茅廬,經驗尚欠的小子。他雖有些小聰明,但麵對如此複雜的局勢,終非所托呀。”
大將軍神色凝重,目光如炬,他緩緩地轉過身來,凝視著布甲將領,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李現念,我深知你意,但我意已決。此案關係重大,不僅關乎西涼副使的冤屈,更牽涉到我大魏與西涼的邦交。我身為大將軍,豈能坐視不理?”
大將軍走到李現念身邊,親手將他扶起,目光中充滿了信任與期待:“你跟我這麽多年,南征北戰,出生入死,難不成你還不懂我?我禦清江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也從不輕易放棄。”
他雙手背負於身後,望向帳外漫天飛雪,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無畏與豪邁:“要知道,這天下沒有我禦清江辦不成的事,如果有的話,我相信他一定能辦到,就如同我一直所堅信的……”
然而,話音未落,大將軍那豪邁如洪鍾般的聲音,卻突然如被風雪吞噬般戛然而止,隻餘下一縷悠長而深沉的歎息,在空曠的營帳內外回蕩,與漫天飛雪交織成一幅哀愁而寂寥的畫麵。
布甲將領瞧著大將軍那瞬間憔悴的身影,心中暗自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默默祈願:
但願他這次所托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