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手足無措軍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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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紇石烈良弼忙中出錯,還是因為他派出的軍使都被中途攔截,又或者是這茫茫泰山餘脈實在是過於廣闊,以至於信息傳遞都不是很順暢了。
總而言之,到了十二月一日的時候,紇石烈良弼都回到了大名府,身處須城的徒單貞方才知道大戰的結局。
然後徒單貞幾乎是在徒單永年麵前當場失態了。
“紇石烈良弼!紇石烈良弼!這個混賬王八蛋!”徒單貞直接踹翻了身前的案幾,隨後破口大罵:“兩個萬戶!兩個萬戶啊!就這麽敗了!還是在平陰這種地方敗的!他娘的跑都沒地方跑!”
“你說說,紇石烈良弼這廝平日裏還嘲諷逆亮,逆亮身為皇帝也隻是丟了四個萬戶罷了,紇石烈良弼就平白丟了兩個萬戶,他有什麽臉麵去說他人?!”
徒單永年也急了,卻不是因為紇石烈良弼敗了。
他在當日看出巢縣不妥當之後,什麽都沒做就立即逃到了淮東。這種人你要指望他有什麽過高的家國情懷,那屬實是大可不必了。
徒單永年著急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徒單貞這兩千多族兵沒有地方可逃了。
須城這破地方,東麵是忠義大軍、南邊是宋國、西邊是梁山泊幹涸後的廣大沼澤,北邊還有漢軍主力。
就這麽個四麵埋伏,八方皆敵的局麵,項羽來了都得崩潰,更別說這兩頭蒜了。
“阿貞,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咱們該怎麽辦?”
徒單貞喘著粗氣,喘了許久之後方才說道:“慌什麽,我軍都是騎兵,想要撤退難道還能找不到路嗎?關鍵是……如今咱們要投奔哪一方?!”
徒單永年一陣無語。
剛剛你逆亮逆亮叫的挺歡,怎麽現在倒猶豫上了?
除了完顏雍,還能投靠哪裏?莫非要投靠劉大郎?
這也太扯淡了吧?
徒單貞瞥了一眼徒單永年就知道這廝所想,拂袖說道:“紇石烈良弼那廝可是還沒有死呢!咱們就這般回去,你能保證他不將戰敗的過錯全都推到咱們腦袋上?!”
“以他在陛下麵前的受寵程度,他若是說,此戰之敗全是因為你我二人在東平府逡巡不前,你我該當如何?”
此話一出,徒單永年也立即有些猶豫。
紇石烈良弼的受寵程度已經超越常識了,別的不說,就說完顏雍與完顏亮人腦子都快打成狗腦子了,卻依舊任由紇石烈良弼佩戴兩國相印,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此時,移剌道快步走入了大帳中,隨後焦急說道:“聽說了嗎?”
徒單貞哼了一聲,隨後說道:“自然是聽說了……”
說到這裏,徒單貞猛然一怔:“我是從冒死前來報信的親近之人處聽說的,你是從哪裏得知的消息?!”
移剌道跺腳說道:“自然是那些東平府大戶家的私兵從山溝子裏逃回來了,現在消息已經是沸沸揚揚,瞞都瞞不住了!現在那些大戶們都來找我要說法,我能有什麽說法?!”
徒單貞臉色變得鐵青,他之前沒想到東平府豪強這些變數,此時算上之後,瞬間就覺得東平府不能再待了。
豪強們都他媽的是欺軟怕硬、朝秦暮楚的政治婊子,他們因為金軍勢大而背叛了耿京,為何不能因為漢軍勢大而再次背叛金國?
這並不是代表著東平府豪強敢於正麵與徒單貞這兩千多精兵正麵廝殺,哪怕私下裏搞些陰招,徒單貞就受不了。
在送來的馬料裏澆上巴豆汁、毀壞橋梁道路、悄悄放一把火之類的破事,他們幹起來毫無心理壓力。
“不成,現在就得走了!立即走!輕裝離開!”徒單貞下定了決心,隨後看著徒單永年與移剌道說道:“東平府已經成了險地,而且劉賊既然已經大勝,沒理由不殺回來。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徒單永年卻還是深陷上一個話題中,聞言神色有些恍惚的說道:“走?往哪裏走呢?回徐州嗎?”
徒單貞還沒有回答,移剌道直接說道:“徐州已經是死地了!豈能回去?先向南走,從濟州繞過梁山泊,然後經由濮州,向北回到大名府。”
徒單永年也是心亂如麻,沒了主意,隻能看向了徒單貞。
徒單貞思量片刻,方才恨恨說道:“來不及想那麽多了,如今是要求生的!來人,傳我軍令!全軍立即整軍,什麽瓶瓶罐罐的全給我扔了,全軍準備八百裏行軍!”
徒單族族兵行動還是很迅速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訓練有素,更是因為他們與徒單貞之間是緊密的人身依附關係,根本不敢違抗任何軍令。
像什麽私藏布匹、女子、銅器等大件貨物,拖累了大軍行動的毛病,徒單氏的族兵是絕對不會犯的。
可這畢竟是兩千多兵馬,行動再快,動靜也是遮掩不住的,很快就在須城左近傳的人盡皆知。
結合金軍在平陰大敗的消息,東平府豪強們迅速做出了判斷。
金軍要逃了。
而更加遮掩不住消息的則是天平軍。
或者說天平軍就沒想過去遮掩消息。
大約同一時間,六千天平軍在辛棄疾的指揮下,殺氣騰騰的衝出了泰山餘脈,並且兵分五路,如同一張大網般向整個須城罩去。
還能動彈的天平軍大將,如李鐵槍、賈瑞、時白駒、杜十八、張安國等人全部傾巢而出,對東平府展開了總清算。
這支出發的時候,戰兵高達兩萬的大軍,在經曆了一係列攻城、分兵、埋伏、廝殺、背叛之後,被收攏起來的兵馬隻有一萬二三,還有戰力之人大約也隻有六千了。
這還是因為要打回東平府老家,這六千兵馬方才能繼續廝殺,否則哪怕以辛棄疾的能耐,除非休整數月,否則也很難再驅使天平軍作戰了。
天平軍的再次出現,自然引起了須城豪強的集體恐慌,他們將天平軍出賣到了地獄,卻沒有想到,天平軍竟然從地獄中爬了出來。
而且,這支天平軍與東平府豪強再沒有任何瓜葛,在經曆了耿京之死後,哪怕貪鄙如張安國,也徹底對豪強們死心,根本不會再被言語動搖。
須城豪強的私兵大部分都已經跟著孔端起一起覆滅,所以在此時麵對正經兵馬猛攻之時,豪強那些相對堅固的莊園幾乎如同蟬翼般一戳即破。
辛棄疾直接按著名單抓人,凡是做了叛軍的豪強,當家人一律當場斬立決,其餘人全部關押,準備隨後的公審大會再進行審判。
須城就這麽大點地方,消息傳的很快。
就在徒單貞準備好,已經隨時可以離開的時候,有數名須城豪強不約而同的做出了決定。
拖住徒單貞,不能讓他走!
讓徒單部族兵跟天平軍死磕。
如果金軍贏了那最好,他們還可以跟辛棄疾,乃至於劉淮討價還價一番。
如果金軍輸了,那這些阻止徒單貞離開的豪強,搖身一變,就可以成為戴罪立功的忠臣。
堪稱兩全其美。
當然,徒單貞並不想讓須城豪強繼續美下去,大約準備完畢,並且探查出天平軍距離不過二十裏後,絲毫沒有猶豫,幹脆扔下了絕大部分輜重,一路狂奔。
然而隻是行進了一裏,經過一條大約二十餘步寬的小河時,徒單貞卻發現,原本河上的幾座木橋已經被撤掉了木板,唯一能通過的,隻剩下一座石橋罷了。
此時山東氣溫雖低,河水上隱隱有薄冰浮現,卻依舊沒有凍結實,想要過河,要麽走這座石橋,要麽就得冒著寒風泅渡了。
徒單貞立即察覺到了事情不對。
天平軍此時還在須城以北折騰,他們又不能飛過來,就算有些遊騎摸到了這邊,又怎麽會如此準確的知道金軍的行軍方向,並且事先做出了準備?
不過事到如今,徒單貞倒也沒什麽多餘選擇,大軍兵馬沿著那座孤零零的石橋,向南進軍。
徒單部族兵雖然隻有不到三千人,可戰馬牲畜眾多。所以這條小河依舊遲滯了金軍。
這還沒完,金軍隻有一半人渡河時,又有遊騎前來通報,前方有人掘開了一條小渠的河堰。
即便冬日河水枯竭,不至於成水淹七軍之勢,卻也將前方道路搞得一片泥濘,隻能繞道通過。
移剌道已經頭大如鬥,他此時已經反應過來,這是須城左近的豪強們開始搗亂了。
然而他向徒單貞出言提醒的時候,卻被徒單貞當麵嗬斥了一頓。
到了如今,還能如何?難道要憑著這兩千多兵馬,將天平軍與東平府豪強一起收拾掉嗎?
一定要想辦法逃出東平府!
大約金軍焦頭爛額的同一時間,辛棄疾也見到了前來拜見的須城豪強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