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宜將剩勇追窮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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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們的背叛,耿節度已經戰死了。”
辛棄疾看著跪在自家馬前的十幾人,冷冷說道:“我隻有三句話的耐心,你們幾人莫要浪費。”
“我……我們知錯了!”有人哭嚎出聲。
辛棄疾將手放在劍柄上,冷笑說道:“這算是第一句。”
為首之人立即一個後蹬腿,將那哭嚎之人踹翻,再次叩首,斟酌了一下詞句說道:“我們這些人還有用,我們都知道飛虎郎君的政令,願意為大郎君鞍前馬後,願意分散田地,盡散家財,隻求留我等一命!”
辛棄疾不置可否:“這是第二句。”
眼見這話都不能將辛棄疾說服,為首的豪強徹底慌亂,卻還是繼續說道:“金賊!金賊已經難逃,但是被我們拖住了!這是三千金賊精銳甲騎,為首之人是金國的左監軍徒單貞!
辛將軍即刻南下,就可以立下大功!”
辛棄疾看著那人,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笑容:“然後我大軍就會扔下須城的莊園,讓你們有機會逃跑,是嗎?老趙?”
被喚作老趙之人也是一家趙氏豪強的領頭人物,聞言心下一橫:“正是如此,我家中有些平日裏作惡的子弟,雖然不容於飛虎郎君的規矩,卻終究是我家的親信子侄,我還是想要給他們找一條活路的。”
辛棄疾笑著說道:“你這廝倒是坦蕩,隻不過你可曾想過,我是不會放你回去的?”
老趙再次重重叩首:“辛將軍,我們做了此事,哪能還能全身而退呢?我隻是深恨,當日的骨頭為何平白軟了下來,為何沒有堅持到底。所有決策都是我做的,願請死。隻不過還望辛將軍莫要屠滅我趙氏宗族。”
辛棄疾冷笑兩聲,不置可否,心中卻是再次盤算起來。
金軍近三千精騎,這是一支說多不多,說少也絕對不少的兵馬。
指望他們打一場戰略會戰,那是不可能的,但隻要在恰當的時機出擊,就足以改變戰爭的勝負了。
最重要的在於,這是一支完完全全由女真人組成的騎兵部隊。如果能予以殲滅,對於人口稀少的女真人來說,也將是個巨大打擊。
但是正如麵前的趙姓豪強所言,這些須城大戶雖然已經私兵喪盡,能戰的莊戶全都在北清河畔被一戰而潰,已經做不出什麽大事來,然而其中的核心子弟逃過這一遭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如果天平軍放棄圍攻這些豪強莊園,轉而南下追殺金軍,那麽這些豪強子弟肯定會趁機逃跑。
辛棄疾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這些地主豪強又不會五行搬運大法,無法將土地人口全都帶走,區區幾十喪家之犬罷了,重要性如何能與金軍主力相比?
“六郎!”辛棄疾對著族弟兼部將辛元英說道:“與你二百人,守住我軍後路,看住這些人。”
“阿遠!派遣軍使,傳令各軍,別管其餘,速速南下,一定要將金賊的尾巴給我咬住!”
辛棄疾以看死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跪在馬前的十幾名豪強,隨後驅馬,當先向南殺去。
千餘兵馬隨之而動。
而伴隨著軍使向著其餘四支兵馬傳遞消息,天平軍已經被完全發動起來。
軍卒基本上都是本地出身,對於東平府的地形十分熟悉,很快就繞過了須城周邊的村落與市集,向著徒單貞包去。
這時候徒單貞才剛剛行進了不過五裏罷了。
而且更為悲慘的是,在遭遇一係列的遲滯手段之後,徒單貞繞路將自己給繞進去了,竟然偏離了向南的行軍方向,漸漸向西,靠近了曾經的梁山泊,如今的泥濘沼澤地。
說句馬後炮的話,如今這種局麵純屬是意外。
因為此時東平府豪強也沒有組織,更沒有兵力,隻是各懷鬼胎,胡亂折騰一氣,想要將金軍留下來罷了。
如果徒單貞剛剛在幾個岔路選擇偏東的方向,或者在幾條小河上選擇不同的地段強行渡河,就可能已經脫離了地方豪強的破壞範圍,從而逃出生天了。
可世界上沒有如果。
“這裏是……這裏是石盞斜也死的地方嗎?”移剌道身子骨較弱,騎著戰馬一路狂奔,又強行泅渡了幾條小河,衣服下擺已經濕透,被冬日的寒風一吹,隻覺得渾身都變得僵硬起來。
然而更讓他感到遍體生寒的則是那片廣闊的蘆葦蕩。
移剌道在勸降孔端起之後,曾經來到此地祭拜過石盞斜也,記得十分清楚。
徒單貞勒住了戰馬,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也被這幫子東平府豪強搞得有些發毛,根本不知道前麵還有多少陰損招數在等著自己。
“傳令下去,不要靠近蘆葦蕩!”徒單貞一聲令下,讓行軍陣列的兵馬稍稍轉向,隨後就在原地等待遊騎探馬的回報。
很快,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就前後腳的傳到了徒單貞麵前。
好消息是隻要再往前走上五裏,道路就會正常起來。
壞消息是身後天平軍的遊騎探馬已經抵達了左近,並且與金軍的遊騎展開了廝殺。
換句話說,就這麽耽擱的工夫,天平軍就已經咬了上來。
這並不是說明金軍已經徹底難以撤退,而是金軍撤退的過程中,如果再遇到道路不暢,隊列分散的情況,麵對天平軍的攻擊時,很有可能連最基礎的反擊都做不到,就會被徹底擊潰。
軍事行動要留出時間與空間的餘裕的。
看來必須要打一仗了。
“左監軍!不能在這裏與天平賊交戰!”徒單永年也趕了過來,聽罷遊騎匯報,看明白局勢後立即說道:“連個輾轉騰挪的地方都沒有,到時候就是跟石盞斜也那廝一個下場了!”
徒單貞點頭以對:“我自然知道這個道理,移剌道,你可知道周圍哪裏有大片平原嗎?”
移剌道也顧不得徒單貞的失禮,點頭說道:“既然到了這個地方,我就曉得了,往東五裏左右有一大片鹽堿地,足以讓咱們施為了!”
徒單貞隻是思量了片刻,就立即下定了決心:“是得打一仗,不能給天平軍一下狠的,否則咱們就要被追死了!”
三名金國高階官員議定之後,全軍轉向東方,在遊騎的指引下,向東行進了三裏左右,找到了那一片平原空地。
徒單貞隻是大略環視了一下戰場,就點了點頭。
這裏應該是二十多年前,黃河決口之後漫過一次,隨後就因為泥沙覆蓋,而形成了南北長十幾裏,寬數裏的鹽堿地。
想要治理這種鹽堿地,就得建設大量水利工程,用一次次漫灌將地中的鹽分洗走。但以原本齊國與後來金國的基層治理能力,根本幹不成。
本地豪強也懶得在梁山泊旁使勁,因為黃河成了這副模樣,還指不定哪天又決口,再淹過來,那一切的努力就全都成無用功了。
此時徒單貞倒也懶得管這些民生問題,不過這片鹽堿地給了金軍騎兵極大的發揮空間倒是真的。
甲騎披上盔甲,換上主戰戰馬,剛剛列陣完畢,第一支天平軍就出現在了徒單貞視野的盡頭。
為首大將身後大旗上書一個‘李’字。
正是李鐵槍。
雖然這廝麾下隻有一千多兵馬,可見到金軍甲騎已經列陣完畢後,他反而興奮起來。
“告訴辛五哥!我咬住金賊了!讓他快些來!”
吩咐了軍使一句之後,李鐵槍直接下令全軍披甲,隻是草草列陣,就指揮著步卒甲士向著金軍甲騎主動發動了進攻。
徒單貞根本不敢讓步卒衝到騎兵的身前,立即讓幾名心腹率數百騎兵進行反擊。
這正中李鐵槍的下懷,因為他的目的就不是能正麵擊敗金軍,而是拖延時間。
隻要能拖住一時三刻,天平軍主力就能來合圍,到時候金軍想要跑就難了。
徒單貞同樣知道這個道理,見數百騎兵環繞這千餘天平軍來回襲擾突襲,卻絲毫不起作用後,立即加大了籌碼,又是近千騎兵從李鐵槍的兩翼繞了過去,試圖從天平軍的軍陣側後方找一些缺口。
戰鬥在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