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重逢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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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過城中的主街,溫府的一眾車駕即將來到溫宅門前之際,門匾上“溫府”二字蒼勁有力,昭示著主人的身份地位。
    清音早已在宅院內備好一應物事,就在江府旁不遠處,雖比不上京城大將軍府的恢弘,院內花木扶疏,假山流水,勝在清雅別致。
    溫綺羅尚在簾後閉目養神,驟然遠遠聽得轎攆聲聲,樂器輕揚。頓覺心生不妙。
    “溫娘子,數日不見,總算肯歸來了!”一串少年朗笑自外傳來,聲線明亮,還帶著隱約的喘息。
    未待溫綺羅起身,車外響起陣陣喧鬧,緊接著便是溫家軍甲士壓低的嗓音,每一個字都透著為難:“這位郎君,這馬車裏的是溫二娘子,莫要衝撞唐突了。”
    未料那來人竟毫不在意,語氣囂張而歡快,還是明溪亭的風格,“唐突什麽唐突?我們明家和貴府是什麽交情!又怎怕她嗔我?二娘子同我可是有過過命交情,你們乃外人豈會懂?”
    溫綺羅當即麵容微僵,頓覺好氣又覺好笑。
    她將車簾拂開,果然目光落到明溪亭那張左看無憂、右看無慮的玉容上。
    明溪亭今日身穿水紅色的錦衣,披著一件鑲珠銀邊鬥篷,襯得整個人俏如三月桃花。
    他站在轎攆前,對溫綺羅拱手行禮雖貌似恭敬,卻眼中含笑,翹著眉梢,“二娘子,聽聞今兒您到蘭州,我自然不能懈怠,特意趕來迎接。”他眉飛色舞,耐不住內心的熱情,竟自顧自踏前幾步,將溫綺羅出車時扶裙角的動作一並接手了。
    溫綺羅垂眸望了他一眼,唇角不易察覺微緩。
    對於明溪亭的“自來熟”,她的慣常反應便是既懶得置氣也不願過多糾正。
    這世間多一個明溪亭這般單純無害的人,竟也算得添了一分樂趣。
    “明家小郎君,別來無恙。怎的閑情逸致至此,你這轎攆,莫非真是沒有旁的用處了?”她輕歎,似嗔還喜。
    “二娘子這話倒是嗔怪我了。”明溪亭笑著摸後腦,連連搖頭,“此等蛇鼠滿路的路麵姑且不說,若有人失禮衝撞了你,這點禮數多了不多。”那一副認真模樣倒令人無從返辭。
    溫長昀騎馬繞側方向去瞧了瞧,撇唇不言。
    兒女家交往的事,他向來不加幹預,隻覺得任女兒自己權衡。
    明溪亭回頭望去,大約捕捉到溫長昀不算示好的目光,將頭微微浸低,可算裝誠擠善地說道:“溫大將軍家風向來嚴苛,想必今日你們還有諸多雜務,改日我在命人送來拜帖,拜會二娘子。”
    待到明家的馬蹄聲漸漸遠去,溫詩河倒是目光頻頻朝明溪亭離開的方向望去。
    那少年一襲紅衣騎馬踏雪而去,光鮮華貴不說,言談又百無禁忌,倒是與溫綺羅那生性恪守章法之人全然不同。
    溫長昀自馬背上翻身而下,不禁出言提醒眾人:“入內吧。”
    溫綺羅這才收回思緒,低聲應了一句:“是,父親。”
    隨後緩步走向溫府的朱漆大門,清音早就望眼欲穿,彼時默默伴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同進了院。
    因著這次遷居,溫宅上下分外忙碌,仆從們各司其職地擺放家具,清掃庭院,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溫長昀安頓好行李後,便匆匆離開了,說是要去邊境大營巡視。
    溫綺羅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歎,這一世,她絕不會再讓溫長昀像前世那般成為他人口中的替罪羊,最終落得個為國慘死的下場。
    倒是溫詩河曆經一路舟車勞頓,早已疲憊不堪,一進院落,便倒在床榻之上睡的酣然。
    庭院深處,正是清音為溫綺羅安排的院落,隻見院前提著“綺雪院”的字樣,溫綺羅莞爾看了眼清音,旋即步入屋中。
    環境清雅,甚是符合溫綺羅的心意。
    她撫袖而坐,清音站在她不遠處,目光略帶些深意。
    “女郎連日奔波,可是累了?”清音微微一揖,聲音低而輕。
    溫綺羅素來清心自持,輕笑道:“從無甚辛苦,隻恐倒是我們這一來,讓你內外受累。”
    清音微挑眉,眼底翻湧起一抹淡淡的溫暖,“女郎何出此言折煞了我?為女郎所謀之事,清音不敢辭勞。”
    溫綺羅聽他一派恭順之辭,唇邊笑意若隱若現,卻又意有所指地問道:“聽聞礦上的事頗為順利?”
    清音沒有直接應答,而是將手中取出的錦囊雙手呈上,低聲道:“這便是蘭州硝石礦的契書,已如女郎交代收歸名下。隻不過眼下還有一事,還需女郎定奪。”
    溫綺羅半眯起眼,將契書放在掌心細細查看,眉間顰起了淡淡的漣漪。
    “是何要緊事,需得你這般鄭重?”
    清音嘴角微微一彎,目光倏而含上了一抹流光,但又很快收斂了去,“礦場之上原有一批馬匪,人數不過三十餘名,聽聞我們收購,隻怕是以為自此生計將斷,先前已幾番狡意滋擾。不過我同他們往返數次,非但未再起紛爭,反而得以深談。其中半數多乃是些家破人散的落魄之人,皆因戰亂貧困淪為流寇。清音愚見,與其逐之不顧,反生禍害,不若使他們歸順,或能餘為所用。”
    聽此言,溫綺羅捏著錦囊的手微微一振,眼底也蘊出幾分意外之色。
    她若有所思地垂眼,指腹輕撫錦囊一角,狀似漫不經心地問,“既是歸順,想必也需些賞貼以定人心,不過他們並未入軍中演練,想來都是些流民之輩,戰力平平。你想如何用他們?”
    清音微垂眸,顯然早有計較,“這些人熟稔地勢,擅於控馭快騎,我倒未曾想將這批人安置於溫家軍。”他話音微頓,又道,“若經妥善編製,或能成為一支效力於女郎的馬隊。從蘭州至京中的商路遙遠,此中必經人護送,若雇傭鏢局,少則抽個兩三成,多則,難保這買賣的利錢計量。”
    這番話音落地,溫綺羅靜默片刻,卻未急於驚喜,而是揚了揚眉梢,她眸光掃過他眉間的清蕭之氣,心頭微動。
    “清音可知,此舉需得撥出多少銀兩?眼下我溫府雖底蘊尚存,奈何新遷之地,百事待興,未必能承此大耗。”
    清音就著她的剖析之言,亦不慌不忙地徐聲答道:“五千兩紋銀,當能定人心。此數雖多,然我亦知女郎在京中已然購置了多家冰坊,想來儲蘊豐足。待到夏時,蘭州硝石礦所製冰沙之利,難以估量,眼下有這等機會籌謀深遠,必會讓冰坊生意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