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記憶深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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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向奇跡先生的朋友們隱瞞他正在昏迷的事,非常不容易。首先是可愛軍團的三匹幼駒經常來找他,三位姐姐隻能不厭其煩地打發她們走,還得提防她們隨時殺個回馬槍;其次是閃耀盔甲和宇宙公主,他們想就即將召開的馬運會升級安保和防作弊措施,為此谘詢奇跡先生的意見,然後都被紫悅擋開;再次是星光熠熠,想詢問將平等鎮打造成旅遊城市的想法,於是碧琪自作主張給了她一些建議。
    考慮到她們六個自己也得照常行事,否則會被其他小馬察覺到異樣,所以不能總是呆在奇跡先生家裏。為此蘋果嘉兒將他轉移到了一處閑置的穀倉內,足夠隱蔽;紫悅模仿他的筆跡寫了一封信貼在門前,謊稱他去了平等鎮,說不定什麽時候回來。
    兩天後月亮公主剛剛恢複魔力,就立刻趕回小馬穀進行新一輪入夢,紫悅和她的朋友們也為此推掉了一切事務,但她們卻不讚成珍奇也這麽做。
    “珍奇,這一次你不用過來的。”紫悅勸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今天是馬哈頓時裝周大賽,你曾為此準備了無數個日夜——”
    珍奇立刻打斷道:“我知道你在為我考慮,但我已經做了決定。也許比賽是很重要……但我們的奇跡先生還躺在那兒,我怎麽能拋下他、拋下你們不管呢?”
    “可……這是你的夢想,不是嗎?”蘋果嘉兒說。“你想成為時尚圈的頂流小馬,我們都知道,而參加這個比賽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是啊,我記得你為準備參賽作品,關在家裏整整一個星期!”雲寶說。“整整一個星期!可現在你卻不打算參賽?”
    朋友們說的沒錯,時裝周大賽的確是時尚圈的頭等大事,如果她想實現自己一生的夢想,就必須抓住這次機會,打動以普利姆·海萊為首的挑剔的時尚大咖們。她也為此打起十二分精神,耗費心力做出了平生最完美的作品,隻為在比賽當天展示出來。她做好了一切安排,甚至還動用關係為朋友們要來了六張《山上的希尼》的門票,因為她知道朋友們非常想看這一出戲。
    然而她沒預料到奇跡先生出事,她也不可能預料到。於是她必須要在其中做出選擇,是夢想,還是朋友?如果隻是朋友遇到了一般的困難,她或許還會猶豫;但現在朋友陷入了極大的危險中,她但凡猶豫一秒鍾就不是慷慨的珍奇。
    “朋友們,不用再說了,我知道,而且的確很難放下。”珍奇坦率地說。“但奇跡先生需要我、需要我們。時裝周比賽是很重要,但以後還可以參加……”
    然而大家都知道“下一屆”意味著什麽——時尚圈不比其他行業,競爭異常激烈,稍微落後一點就會失去一切。珍奇如果這次沒去,沒能樹立一名設計師的名聲,那下一次就會困難得多得多,比如當上一屆的贏家繼續參加下一屆時,她幾乎很難取勝。
    朋友們都不想她失去這個機會,甚至如果奇跡先生這時候是醒著的,他也會堅持讓她去。紫悅沉吟片刻,說:“還記得我們說的要隱瞞奇跡先生出事的事嗎?如果這種重要的比賽你都沒去,小馬們肯定要有所懷疑,尤其是我們六個都沒露麵。”
    “沒錯。”蘋果嘉兒讚同道。“我們六個都不出麵太可疑了,你去參加比賽既能繼續你的夢想,還能幫我們‘打掩護’。”
    “可是——”
    “沒什麽可是,你就去吧,這裏交給我們。”雲寶打斷道。“要是奇跡先生知道你為了他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能好不容易消弭的愧疚又要起來了。”
    “而且這次大概率也是探查記憶,不涉及到化解愧疚的部分。沒那麽要緊。”月亮公主終於開口道。
    珍奇知道這是朋友們為她考慮做的決定,但她們說得沒錯,她們的確需要掩護。大家都知道珍奇很替朋友考慮,如果連她都照常參加時尚比賽,那小馬們就會覺得沒什麽問題。
    “好吧,我去,但我保證會盡快回來。”考慮再三,她勉強同意。
    “保重。”“記得拿個第一回來!”“給我們和奇跡先生帶點紀念品。”“沒什麽好顧慮的,大膽比!”“耶~~”朋友們笑著跟她道別,但她心中思緒萬千。試問朋友們都在這,另一位朋友還在昏迷,她怎麽能安心比賽呢?
    珍奇走後,她們立刻開始入夢。就像當初一樣,一陣時空扭曲後她們再次來到了純白空間,但四周似乎出現了若有若無的裂痕。“那些是什麽?”紫悅問那六個“奇跡先生”。
    “那是這個地方的‘屏障’,當然不是事實上的屏障,而是觀念上的。”智慧解釋道。“這說明曇特巴斯的力量正在增強,裂痕之後會越來越多,直到它徹底入侵這最後的‘淨土’。”
    “那麽我們得盡快了。”蘋果嘉兒說。“事不宜遲,快開始第二段吧。”這是她們商量後的策略,先不急著馬上化解奇跡先生的愧疚,因為急也沒用,倒不如先看完六段記憶,掌握基本信息,知道他的愧疚究竟是什麽,最後再一口氣全化解掉。
    不掌握基本信息她們根本無從下蹄,比如第二層愧疚說是因為虛榮心,但她們隻知道奇跡先生大概是最謙虛的小馬,談何“虛榮”呢?他創建了驚異閃電軍團,卻從未以“軍團長”自居。
    自私站了出來,拍拍蹄子,場景瞬間變換,就像之前一樣。眨演間她們又回到了那片閃著熒光的深空中,踩著透明的階梯前往一段一段的記憶。
    “你們即將看到的,是他的‘自私’導致的愧疚。”自私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但這隻是他以為的‘自私’,實際上情況要複雜得多。希望你們能從中發掘出有價值的信息,祝好運。”
    聽完,她們輕車熟路地往前走,看到了第一個場景,正是特麗克西初登場。當時她正拉著篷車向小馬穀前進,而奇跡先生正在郊外訓練。
    紫悅碰了一下昂首闊步的特麗克西,奇跡先生立刻開始點評:“她來了——‘偉大又全能’的特麗克西,全小馬利亞最臭屁的牛皮大王。坦白說我還挺喜歡後期的她,但現在剛出現的她隻能用一個詞形容——討厭鬼。不過既然我早已知道後麵的發展,也許能提前這個轉變的過程?如果她能早點認識自己的錯誤,改正缺點,也許後麵的某些壞事就不會發生了。”
    點評完,時間恢複流動,他向特麗克西提出了忠告,但完全被當作耳旁風,還被惱羞成怒的她用繩索捆了起來。“果然事情沒那麽簡單,設想中的‘隻待老夫三言兩語,管教她以禮來降’並不會發生。也許這本就是個糟糕的主意,我就不應該憑著對未來的理解亂說話、亂做事。”他自述道。
    接下來的片段閃回她們很熟悉,就是特麗克西當眾羞辱小馬穀的小馬們,以炫耀自己的才能,紫悅害怕被朋友們討厭而不敢主動挑戰。蘋果麗麗看得心急如焚,於是跑到郊外找奇跡先生,正好幫他解開繩索。
    解圍的奇跡先生馬上到小馬穀反過來羞辱特麗克西,但他並沒有立刻戳穿她的謊言,而是假意挑戰,實則一步一步粉碎她偽裝的麵具。
    “當時我這麽做或許很揚眉吐氣,但事後想來其實不妥。或許她罪有應得,但我的行為其實很大部分是出於怨氣,甚至算是報複;而出於怨氣的行為無論結果多麽好,都一定不值得提倡。
    “這令我不由得反思之前做的事,是否深思熟慮?我心血來潮憑著對未來的了解魯莽行事,是否真能實現我一開始的目標?我應該讓特麗克西悔改,而不是看她吃癟而竊喜。所以我最好從現在開始轉變思路。”
    這樣她們才知道奇跡先生當初跟特麗克西出去是幹啥了。當時他說要跟去見證她打敗小熊星座(她本來想吹牛說打敗大熊星座,但奇跡先生的勸解多少有點用,她降了個標準),原來是跟她達成了一個協議,幫她圓另一個謊。
    “我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她悔改,其實這個臨時想出來的計劃錯漏百出。這多少給了我一點教訓,以後如果要做類似的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但願特麗克西能在我的幹預下改邪歸正。”
    接著斯尼普和斯奈爾真去找了小熊,通過奇跡先生的自述才得知,原來整件事幾乎和他“預知”的沒多大差別:特麗克西羞辱了雲寶、蘋果嘉兒和珍奇,紫悅有顧慮而不敢上,斯尼普和斯奈爾誤打誤撞拆穿了特麗克西的謊言,最後由紫悅收拾殘局——原定就該這麽發展。
    “看來我的影響有限,隻能一定程度改變過程,卻不能改變結果。當然,這是我當時的想法,後來發現是我太天真了——量變引起質變,當我做的改變足夠多時,結果就會變得和原來大不相同,甚至引發更深層次的混亂。這一切當時的我都不知道,甚至為此沾沾自喜,覺得在時間的框架內稍稍讓結局好了些,至少特麗克西‘似乎’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許,之後她就不會帶著天角獸護符回來搞破壞了。後麵某種程度上如願,但又沒完全如願——她還是弄到了天角獸護符,隻是沒到小馬穀搞事,而是去了人類世界。這就是我亂搞事的結果。”
    “看來他在當時就已經有點擔憂了。”紫悅說。“他預知到了某些事,想要根據預知的結果‘稍稍’改變結局,但結果是變化越來越脫離他的掌控。”
    “也就是說,他想要改變,但要的是‘不改變結果’的改變。”雲寶說。“他想得太好了,哪能總如他所願呢?”
    她們接著向前,看到了他和可愛軍團在坎特洛特的經曆,驚訝她們居然能將一眾上流小馬耍得團團轉,更震驚於他們幾乎就要成功騙到一筆巨款,幾乎!好在最後三匹幼駒及時勸住了他,這才沒讓事態進一步失控;她們也由此知道,原來穗龍當晚做的一切,都是奇跡先生的安排。
    “很難想象如果沒和可愛軍團一起到坎特洛特會是什麽樣……我真是失控了,或者說沒有人、小馬能麵對巨款不心動,除了純真的孩子們。雖然結局還算不錯,但也給我嚇了一身冷汗。我從遙遠的地方來到這裏,難道隻是為了重複以前那副世俗的姿態?在小馬穀的生活,是難得的不需要那些東西的生活,可我卻要活回去?不,我要活出自己的樣子。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了解未來的其中一個優勢,就是隨時能吸引其他小馬的目光和注意,而我在此之前隻是默默無聞的無名氏。”
    她們通過記憶,得知他根據自己對未來的了解做了許多事,其中最經典的自然是提示紫悅她們無序的謎底,以及拖住無序;他由此進入了宇宙公主的視線,受邀進行軍事改革,並組建三大軍團。
    “誰能想到我一躍成為了這樣的‘重臣’?昨天我隻是一匹一無是處的平凡小馬,今天我就成了‘國防部長’——這種升遷是我之前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但在得意背後,我知道這都不是我應得的。我其實就是匹普通的小馬,如果沒有對未來的見識,我什麽都不是。
    “我提議組建三大軍團的確是為了小馬利亞考慮,可要坦白說,這裏麵一定有我虛榮的原因——有一個驟然拔高地位的機會,我怎麽會不把握呢?尤其是宇宙公主親自請我來負責這件事。其實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沒有實際意義,因為所有危機,是的,所有危機,靠紫悅她們就能解決,完全用不著我‘多此一舉’。我這麽做的唯一理由就是‘虛榮’,我想為自己爭得名聲和地位,卻隻能用這種方式。
    “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利用任何我對未來的了解,一丁點都不應該。可這種‘預言家’的光環一旦戴上就很難摘下,小馬們都覺得我運籌帷幄,甚至因此願意和我交朋友。朋友們雖然說是說不喜歡我‘預知’的本領,但其實卻是因為我‘預知’而做的事才與我相識。這令我有了最深層的擔憂:我是不是靠自己的本領才有了今天?我憑借‘預知’得來的東西,會不會終有一天會失去?如果她們知道我運籌帷幄、胸有成竹背後的真相又當如何?
    “那就是——我其實根本不會‘預知未來’。”
    最後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紫悅她們雷得頭暈目眩。什麽叫“根本不會預知未來”?如果他不會預知,那迄今為止他知道、所做的一切又該怎麽解釋?他明明會預知,事情的結果他幾乎都知道,可為什麽說自己不會預知?
    如果說第一段記憶讓她們認識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奇跡先生,那麽第二段記憶就是將第一段的認識又撕個粉碎,然後再次塑造另一個奇跡先生。那麽第三段、第四段呢?難不成每個記憶都會刷新她們的認知?
    事態比她們想象得還要嚴重得多。
    ……
    小馬利亞的另一邊,珍奇搭乘火車抵達了繁華的時尚之都——馬哈頓。如果是正常來這,她一定會興奮異常,對這裏的一切讚不絕口,然後熱情地和朋友們討論街上小馬的穿著——因為她正常來說,一定會和朋友們一起來。
    但現在她形單影隻,帶著參賽作品,望著開闊的街道和高聳的建築,頗不適應。她無法靜下心去想參賽的事,總是擔憂朋友們在奇跡先生的記憶裏會看到什麽,朋友們需不需要她……可她又不能表現得太反常,畢竟她的另一個任務是給她們“打掩護”——難保在馬哈頓不會看見熟悉的小馬。
    她的目的地是早就預訂好的酒店,而且還為她的朋友們多訂了幾個房間,因為奇跡先生那事發突然,她還沒來得及取消。時裝周大賽要舉辦兩天,第一天先登記簽到,和模特協商第二天的展示流程,如有需要還可現場修裁;第二天才正式比賽。這是她第一次希望比賽早點結束。
    這也是她第一次隻帶了“那麽點”東西(相比她以前出行來說),足見她如今的思緒有多混亂。她強行冷靜下來,決心為朋友們贏個冠軍回去,拉著一小車行李走向酒店門口。
    酒店的服務小馬一見珍奇立刻迎了出來。“您好,小姐,請讓我幫您拿上去。”接著他主動將車的軛拉了過去。珍奇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連聲道謝。
    登記入住後,她和服務小馬前往套間,到了地方後,服務小馬沒有隻是把東西一丟了之,而是按照珍奇的請求分門別類地放好,井井有條。之後他帶著滿頭大汗,禮貌地衝她微笑。“都做完了,小姐。”
    “謝謝!”珍奇真誠地道謝。但服務小馬並沒有離開,依舊衝她微笑。過了好半會兒她才意識到給小費,也是,這匹小馬做得相當出色,給小費是應該的。她立刻從行李裏掏出一個大寶石塞到他蹄子上。
    “天呐!這太貴重了!”服務小馬著實受寵若驚,他預想的消費頂多隻是兩三塊馬嚼子。“您太慷慨了!我……我給您找零……”
    “我堅持要你全收下。”
    “那,那……”服務小馬有點語無倫次,隨即反應過來道謝。之後珍奇帶著參賽作品離開酒店,前往繁華的市中心,準備去大賽現場簽到。路上她碰到了輪子壞掉的出租馬車司機、無意間插隊的觀光小馬、缺少圍巾禦寒的遊客小馬、脾氣暴躁的戴帽男……她都恪守自己的慷慨之心,給予他們恰到好處的幫助。
    “瞧我這樣,大方地對待陌生小馬,可我的朋友們卻在……”她一邊想一邊走進大賽會場。因為一路上她沒有閑情雅致觀景,所以是第二個來的選手,在她前麵是一匹通體淡粉蘭花色,有著打卷的紫色波紋鬃毛的漂亮雌駒,脖子係一條水藍格子圍巾,看上去很優雅。
    她身旁是一匹年輕得多的淺色雌駒,有一頭淡青色整齊短鬃毛,脖子上一條白邊泛紫的水手領,應該是她的助手。
    那個淡粉蘭花色小馬簽完到,一偏頭就走,身後的助手小碎步準備跟上。然後那位選手餘光瞥到了後麵的珍奇,眼前一亮,立刻走上來搭話。
    “珍奇!沒想到這麽快就碰到你了。”對方說,語氣十分甜膩,又顯出三分慵懶。“你一來,我們這些普通裁縫還比什麽呢?嗬嗬……”
    “呃……你是?”
    “蘇瑞·普羅馬,我們在小馬穀的裁縫聯盟見過麵,記得嗎?你可能不記得了,ok……”對方依舊操著慵懶且甜膩的語氣說話,令珍奇很不舒服。“這位是我的助手,可可·帕梅爾。”聽她說完,那年輕的助手靦腆地打了聲招呼。
    “啊,原來是……蘇瑞啊,我記得……”但珍奇其實不記得。“普瑞姆·海萊來了麽?”
    “她待會兒再來,一來就準備先點評我們的作品呢,嗬嗬……你應該晚點來,這樣就不用被她噴得體無完膚,ok……”
    珍奇簽完到便和她們一起到了後台,開始整理自己的參賽作品,並做初步調整,等後麵模特過來,她們還得跟模特商量進一步細節。就在這時,蘇瑞看到了珍奇那無以倫比的係列時裝——那紫色泛光的精美條紋,仿佛和布料的陣線走勢相伴相生,燈光一照,隻看得見精美的細節,而看不到任何針腳的痕跡,真是巧奪天工!相比之下,珍奇的其他設計或是細節上的巧思,都顯得不重要了。
    “不愧是珍奇,你的作品還真夠‘珍奇’,ok。”
    “謝謝你的誇獎。”珍奇禮貌地微笑說。“可惜……”她自然想說的是,可惜她的朋友不能過來欣賞她的傑作。
    “可惜什麽?”
    “沒什麽……”珍奇打了個哈哈,隨後開始整理服裝。她轉過頭後,蘇瑞剛剛還笑容滿麵的臉立刻沉了下去,她看看自己的時裝,又看看珍奇的,雖然她自己的也足夠精美漂亮,但和珍奇的作品根本沒有可比性。
    “珍奇,我對你的布料真的很感興趣,這種紫色是怎麽做出來的?要是我也會做就好了,因為我作品的領子上,正好就缺那麽‘一點’紫色……如果你能——”
    “如果隻是點綴的話,沒問題,我剩下的布料就給你了。”珍奇依舊慷慨地交給了她一大塊布,和她作品用的布完全一樣。蘇瑞大喜,連忙將布塞給助手可可·帕梅爾,接著說:“噢,瞧我這記性,我有一件作品落在酒店裏了,ok——可可,你去幫我‘拿’吧?”
    然後可可·帕梅爾就被她推著出去了,臨走時她還拿走了一大堆針線。珍奇看得奇怪,回去拿服裝,怎麽又要帶上那一堆針線呢?
    “噢對了,我給你提個醒,ok?”蘇瑞繼續說。“今天你大概肯定要按照模特的意見,回去繼續修改,那麽第二天來的時候,最好不要塞進箱子裏——不要折疊,以免起褶皺,最好用大衣架掛著推過來。ok……”
    “這……要是路上沾了灰塵或其他汙漬怎麽辦?我想有一點點褶皺,也是能接受的吧?”
    “我是出於好意才這麽說,畢竟我們是舊相識,而且你剛才還慷慨地借我布,ok……你知道的,普瑞姆·海萊這種時尚精英最注重細節,任何一丁點瑕疵在她眼裏都會無限放大。”蘇瑞似乎很誠懇地說。
    珍奇沒有立刻答應,但覺得對方說得很有道理。她轉過身繼續整理服裝,卻沒看到對方陰險的笑容。
    第二天,珍奇早早起床,帶著根據模特意見微改過的作品前往比賽現場。她當天見到了普瑞姆·海萊,親眼一見發現這匹深灰色的高傲雌駒比雜誌上的更加嚴肅挑剔,而且的確對她作品上的褶皺有看法。
    所以今天她就按照蘇瑞說的那樣,把衣服來來回回熨燙好,然後掛在衣架上,看外麵正在下雨,就在上麵簡單罩了個遮雨棚,推出去了。她一路上輕快地跑著,沒注意到身後道路有一架出租馬車似乎專等她似的,見她出了酒店,立刻跟在後頭。
    等她即將走過一處積水窪地時,那馬車陡然加速,飛速從她身邊駛過,濺起一道不小的水浪牆,幾乎打濕了她的全身,接著不等她理論,加速駛離了現場。
    珍奇沒心情顧及她被髒水打濕的漂亮鬃毛,立刻查看她身邊的作品——糟糕透了,帶著塵土的汙泥水徹底毀了她的作品。她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徒勞無功地用魔法操控那些衣服亂甩,試圖將它們甩幹,但毫無作用,甚至還讓它們變得更糟了。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這時,又一架馬車駛了過來,她還以為是之前那輛,衝上去要理論,沒想到是昨天幫助過的司機。他看了看她那一團糟的時裝,歎口氣道:“我還是晚了一步。”
    “什麽?”
    司機開始解釋,原來昨天晚上跑活時,他偶然聽到一個工友和一匹看不清麵貌的小馬交談,那小馬讓工友跟蹤某匹小馬,趁路上有水潭就濺她一身。那小馬給了一筆可觀的費用,那工友答應了。司機聽那小馬描述的目標外貌,正好是珍奇,於是上前勸阻,但工友矢口否認並威脅他。他隻好今早趕到酒店,想提前警告珍奇,可惜路上堵車,等他到了酒店珍奇已經走了,於是他立刻上前追,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我看你準備參加時裝周大賽,也許幕後主使就是你的競爭對手。”司機說。“我在這一片跑了那麽久,這種對抗見得多了。”
    “競爭對手?蘇瑞!”珍奇立刻就想到了蘇瑞,是對方勸她用衣架掛上衣服推著就走,至於下雨——小馬利亞的雨水全靠雲中城的天馬計劃降雨,隻要問一問,誰都知道什麽時候下雨、下多少、下多久。
    “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難道不怕我揭穿她嗎?”
    司機搖頭道:“你太天真了,也對,隻有外來的小馬才會那麽善良、慷慨。在馬哈頓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了,小馬們要想在競爭激烈的都市生活,就必須使用各種辦法。至於賽事主辦方?她們隻在乎大賽的最終呈現效果,隻要最後奪冠的服裝的確是最完美的,過程如何並不重要,除非你有實打實的證據。”
    “你的證言就是證據,難道不是嗎?”
    “很遺憾,光有我一匹小馬的證詞還不夠,我工友那邊也可以否認。”司機誠懇地說。“如果有別的辦法能幫你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我不會忘記你昨天對我的幫助。”
    可他還能幫什麽呢?衣服已經毀了,而她現在單槍匹馬,僅靠她不可能在比賽前重新趕製出來;而且結合蘇瑞昨天拿走的她的布,她已經預感到她會抄襲自己的設計了。
    這真是最糟糕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