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行動進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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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卡拉斯神父和“芮根”再度相遇,他坐在床邊,而“她”依舊和之前一樣,被牢牢鎖在床上。已是第二天,他一大早就來了,三色堇、星閃和迪斯廓在門外警戒。
“今天……”床上的那家夥依舊用詭異、幹癟的聲音說。“是個驅魔的好日子。”
“你真的這麽想?”卡拉斯神父笑道,沒有透露出任何可以被抓住的情緒。“驅魔會讓你離開芮根的身體,這你也很高興麽?”
“的確。”那家夥用凸出的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卡拉斯,閃過一絲渴求。“那樣你會是……我的。”
卡拉斯沒有回應,或者說麵對魔鬼,回應任何語句本身就很危險。他躬下身打開公文包,取出一切需要用到的東西,等他一回頭,發現之前關著的櫥櫃抽屜,現在打開了。
“你做的?”卡拉斯指向打開的抽屜,隨後將其推回去。“再打開一次給我看。”
那家夥隻是咧開幹枯的嘴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等了一會兒,卡拉斯從公文包取出一瓶方形的小玻璃瓶,裏麵裝滿了透明液體,似乎是水。
那家夥見了這東西,表情有了變化,似乎是害怕,似乎是驚恐。“那是什麽?”那家夥語速加快,語氣也更重了。
卡拉斯沒有廢話,打開瓶塞就往那家夥身上灑,每按照十字方向灑一次,那家夥就哀號一聲“燙!好燙!”,仿佛這水能灼燒“她”的肉體和靈魂。一小瓶水撒完,那家夥開始說一堆匪夷所思的語言——或者說不應該是語言,而是毫無意義的短句裏,,充滿了違和與恐怖。
卡拉斯將這些聲音全部錄下來,隨後出了房間。三色堇、迪斯廓、星閃和克莉絲在門外等著,焦急地問情況如何。卡拉斯麵露難色,帶他們走下樓,這才顯露遲來的恐懼。
“當我說這瓶水是聖水時,潑到她身上引起了激烈反應。”卡拉斯癱坐在沙發上,看上去很泄氣。
“我不明白,”克莉絲看了看他拿出來的玻璃瓶,說。“這不是正好印證了,它是某種害怕聖水的……東西麽?”
“的確,但這一瓶——”卡拉斯深吸一口氣,舉起瓶子。“這一瓶是我剛來時接的自來水,不是聖水。”
“我還是不明白,有什麽分別?”
“聖水經過祝福,而這瓶水沒有。”卡拉斯言簡意賅地說。“如果芮根隻因為我稱呼它為聖水而害怕……也許這依舊屬於‘心理暗示’的範疇。”
“噢天呐!”克莉絲崩潰地大喊一聲,隨後用手帕捂住口鼻,強行冷靜下來。“事到如今,您還想說服我相信:她是‘暗示’自己變成了那樣?不,我不相信!”
周圍小馬急忙上來安慰,卡拉斯糾結地撓撓頭,看向三色堇和迪斯廓,“你們認為呢?”他問。“你們都是專業的醫生,當真看不出任何毛病麽?”
三色堇搖頭說:“所有的一切,在我們剛認識時就告訴你了。我們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
迪斯廓說:“我見過很多精神病患,基本涵蓋所有類型,但沒有一種和那個女孩相像。”
卡拉斯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後拿出錄音筆,播放剛剛錄下來的“芮根”無意義的嚎叫。在場的所有小馬都聽到了,克莉絲說這和她之前聽過的嚎叫都不同。
星閃聽了一會兒,搖頭說:“雜音太多,音調很詭異,根本聽不清楚是什麽語言。”
“語言?聽起來……”克莉絲沉吟良久,突然說:“聽起來像倒放。我在片場工作經常接觸錄像帶,真的很像。”
卡拉斯受此啟發,將錄音筆交給克莉絲。克莉絲不愧是在片場摸爬滾打多年,操控磁帶爐火純青,取下錄音磁帶,僅憑一把螺絲刀便將其內部帶卷反向,再裝回去,最後按動幾下按鈕,錄音筆開始發出倒放的聲音。
大部分是那家夥無意義的辱罵和髒話,但其中仍有幾個關鍵信息,比如“害怕神父”。聽了這句話,克莉絲再難壓抑情緒,幾乎要跪下來求卡拉斯。
卡拉斯不知道那家夥為什麽要說這句話,但他本就同情這對可憐的母女,最終答應。他馱著公文包走出門,準備需要的一切,他不知道驅魔會不會有用,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美執行,隻知道那個可憐的女孩需要他,那個可憐的母親也需要他。
卡拉斯神父走後,本來沒有信仰的克莉絲此刻開始祈禱。三色堇、迪斯廓和星閃不知能做些什麽,都有些沮喪。反正沒事幹,他們三個便開始翻閱星閃帶回來的書,希望找到什麽線索。
星閃再次翻開關於帕祖祖的內容,結果這次還真發現一處不同——這一頁似乎明顯比其他頁要磨損更多。她將書輕輕合上,發現就是這一處空隙相對顯眼。
她又打開書,仔細觀察紙麵的四角。對這樣一本老書,整個的四角都彎折是很正常的;但她確實找到這一頁的右下角有明顯的折痕。種種跡象說明,這本書之前被借走時,借書者一定重點關注帕祖祖。
想了想,她問:“克莉絲夫人,您知道‘帕祖祖’嗎?”
克莉絲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她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了,沒聽過,那隻能說明帕祖祖是不為馬知的存在——進而可以認定,無論是誰之前借過這本書,一定別有用心。
三色堇也想到什麽,問克莉絲:“除了我們,您還給哪些醫生發過求助信?”
“能找的我都找了。”克莉絲沮喪地說。“我的關係網不算窄,可就是找不到有把握的醫生,要麽認定隻是另一種精神疾病,要麽悲觀地認為無藥可救。”
“那有沒有看了新聞,主動聯係您的醫生呢?”三色堇追問。
“有,而且不少。我取來給你們看。”克莉絲點頭說,隨後和管家一起走進另一個房間。過了一會兒,他們捧著兩小堆信函走出來,攤在桌上。“這些信就是天南地北的小馬寄來的。”
“您都看了?有沒有遺漏?”迪斯廓一邊翻找,一邊狐疑道。
克莉絲立刻搖頭,表情非常認真。“我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然而它們絕大多數都沒什麽用。”三匹小馬粗略一翻,果然所有信都是拆開看過的,一個不落。
三色堇快速挑了幾封來看,發現確實如克莉絲所說,要麽是好心但不明真相的民眾,發來的千奇百怪的偏方;要麽是某種江湖郎中推銷假藥的廣告;要麽隻是單純關心克莉絲情況的電影界朋友。
“我想,您在看這些信時,芮根的病情還沒差到讓您輕易相信這些東西。”三色堇總結道。“否則您可能會相信其中的某一些……說辭。”
“的確,”克莉絲點頭讚同。“有一封信的內容當初看著很荒誕,但現在想想,如果是現在的我,或許真會相信——”
“哪封信?”星閃立刻拍桌問道。
“這一封。”克莉絲挑出其中一封,之所以能那麽快找到,是因為光信封就很特別,顏色偏暗偏深。“來信者自稱屬於聖馬會的分支,信上的內容很複雜……你們看了應該能明白。”
星閃拿出信函,立刻聞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接著三色堇和迪斯廓湊過頭來看,上麵的內容如下:
“尊敬的克莉絲·麥克尼爾夫人:
我們以聖馬會下全知全能派的名義,向您發來此信。我們悉聞令愛芮根·泰瑞莎·麥克尼爾的悲慘遭遇,對此深表同情。須知在聖馬的照耀下,我們小馬、所有小馬的命運都連接在一起,她的不幸是她的不幸,亦是我們的不幸;好在讚美無私仁愛的聖者,我們得以告知您——這一切並非沒有破解之法。
“我們能夠理解您的焦慮和懷疑,但以信念起誓,我們和您的目標是統一的。相信您已經知道,醫學對令愛的情況束蹄無策,無論怎麽嚐試都是如此,那請原諒我們提出一項稍顯無禮的請求——由我們來幫她脫離苦海。隻需要一場儀式,您的女兒就會回到您身邊。
“請盡快下決定,一旦您決定信任我們,那就撥打下麵的電話號碼。最後,我們向您保證,隻要讓我們舉行儀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信件下麵附上了一串號碼,不尋常的是裏麵的“6”頻率很高。
三色堇看得心生疑惑,問:“克莉絲夫人,既然聖馬會早就發過信函,那您為什麽沒采取行動呢?”
“當時,我還不是很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克莉絲緩緩說。“等到我確定醫學技術解決不了的時候,再打電話過去,已經是空號了。後來我去問我認識的小馬,他們都不知道,聖馬會下還有這個所謂的‘全知全能派’。”
眾小馬(和龍馬)陷入沉思,空號、不為小馬所知的分支……星閃想著想著,猛地一驚,差點從桌子上滑下去。她一下扒住桌麵,努力穩住身子,一蹄子拍到這封信的開頭處。
“他們怎麽知道您女兒的全名?”星閃瞪大眼睛問。
這一問也讓在座的所有小馬不寒而栗。克莉絲後知後覺,陷入震驚中。“是啊,他們怎麽知道的?”她倒吸一口氣說。“我在報紙上發布求助信息時,根本沒寫她的名字。”
“要麽您女兒之前就跟他們接觸過,最起碼也得認識;要麽就是發信的那群小馬不簡單。”星閃扶了扶花哨的帽子,下結論道。“再加上這信上的硫磺味……嗯,無論是哪種可能,都說明我們得好好查查這個‘全知全能派’了。”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一看這名就不是什麽正經組織。”迪斯廓撇嘴說,有點馬後炮的嫌疑。
於是他們再次分工,迪斯廓去查這串神秘的號碼,星閃繼續查閱資料,三色堇則留守屋內,時刻觀察芮根的情況。
……
城市的另一邊,東城區郊區,塞勒斯、露娜教授和萍卡美娜正在野外考察。她們此時都換上了輕便耐磨的工作裝,腰帶和馱包裏都是必須的工具和物資。
“根據已有信息來看,爆炸的礦坑正是這個3號礦坑。”露娜教授攤開一張地圖,冷靜解釋。“原先它主要出產鐵礦、鋅礦和少量黃金,無論怎樣都和爆炸沾不上邊。”
這張地圖是她們從那位老礦工要來的,上麵的信息還算準確。露娜繼續說:“根據周圍建築受損和地貌破壞情況,可以推測出震波主要行進的方向——有明顯的轉向城區的趨勢。”
通常爆炸或地震造成的衝擊波,會沿地殼較平均地向四麵八方擴散;而這次爆炸不同,有比較明顯的擴散方向,說明要麽是定向爆破,要麽是地殼結構過於不同,以至到了足夠影響衝擊波擴散效率的地步。
“那您認為,有可能是什麽原因?”萍卡美娜焦急地問。
“說不好,我不知道有什麽化學元素以及化合物能有這麽大威力,但推測可能是高儲量的天然氣或原油。”
“天然氣?那豈不是大有可為?”萍卡美娜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我建議不要高興太早。”露娜讓萍卡美娜高興完,又及時潑了一盆冷水。“如果是天然氣引發的爆炸,那麽很可能巨量的天然氣在地下還在持續燃燒著,除非那次爆炸剛好創造出一個封閉環境,隔絕了所有氧氣。”
“那我們下去豈不是很危險?”塞勒斯麵露難色。
“隻是推論罷了,我們腳踩著的土地沒有升溫,本地氣象部門也沒有報道土地異常升溫的情況,說明地下還在燃燒的可能性不高;但另一方麵,如果掩埋的地方足夠深,那又是另一回事……”
萍卡美娜被這來來回回的推論搞煩了,撇嘴吹了一下搭在一邊的長直鬃毛,一臉無語的表情。“有沒有什麽是確定的?”
露娜點點頭表示肯定,隨後掏出放大鏡,在她們麵前的小徑來回觀察。“我看到一些很淺的足跡,再根據沿途灌木、樹枝和落葉的情況……嗯,除了我們,有小馬不止一次走過這條路。”
她們現在走的路是塞勒斯選的,她之前在此地養傷期間,就抽空勘探了一下地形,自然知道哪條路最合適。眼下這條野外小徑,是她想的最適合徒步過來的捷徑。
為了避免碰巧導致的理解偏差,三匹小馬沿著這不明顯的足跡一路前往,直到場景從茂密的森林一下豁然開朗,變成一座小山麵前的空地,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位於山下,封了兩條黑黃警戒線。警戒線外是幾個一看就不好惹的警員。她們立刻躲在山腳空地和森林的交界處,找了一棵樹藏到後麵。
“足跡通往廢棄的礦洞?真奇怪。”塞勒斯小聲說。
“有沒有可能是我們的‘同行’?”萍卡美娜問。“想查清礦坑之謎的小馬不在少數。”
露娜搖頭回答:“可能性很低。包括警察在內,但凡是有正經許可的小馬,都肯定會乘車走大道過來,而不是這種崎嶇蜿蜒的小路。”
“那要是他們沒有許可,就像我們一樣呢?”
“更不可能了,我看警員們把守得很嚴密,沒有許可走這種路,大概率會被抓進局子裏‘喝茶’。”
“我想起了梅花小姐和傑克的‘協議’。”萍卡美娜小聲說。“傑克局長說幫他個忙,他就願意回一個忙;會不會是和我們一樣的調查者,跟他達成了另一種交易,從而獲得了偷進去的資格?”
“這就有可能了。”塞勒斯點點頭。“看來這個傑克局長相當不簡單,竟然堂而皇之地濫用職權為自己牟利。這太羞恥了,一個合格的統治者絕不會這麽做,絕不!”她說著高舉右蹄,顯得義憤填膺。
“姐姐,你小點聲!”露娜教授跳起來捂住塞勒斯的嘴巴,屏息看過去,見遠處的警員沒有反應,才長舒一口氣。“剛剛差點就要投骰子——我是說,差點就要被發現了。”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萍卡美娜問。
深思片刻,塞勒斯率先開口:“我們來個‘守株待兔’,既然這些足跡還未完全削除,我們完全可以找時間埋伏在附近。等他們再次經過,我們就能跟在後麵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好主意,但怎麽確保我們跟在後麵,而不被發現呢?”露娜問。
“我有一計。”萍卡美娜輕挑眉毛,笑道。“用煤灰將全身塗黑。這裏遠離城市,沒有光源就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那我們不也什麽都看不到了嗎?”
“用夜視儀!”萍卡美娜脫口而出。“雖然家族企業財政狀況堪憂,但我的必要活動經費還很充足,租三個夜視儀不是問題。”打定主意,她們便緩緩後退,直到徹底離開把守洞口的警員的警戒範圍。
……
出了東城區,就是灰城的其他地方了,和東城區一樣,到處都是衰敗和冷清的景象,許多看上去裝修精致的房子都空無一馬。街頭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安靜,因為時不時就能聽到遠處或近處的警笛聲。
梅花小姐、穗哥和蘋果嘉麗站在街邊,商討著對策。“再告訴我一遍,”蘋果嘉麗開口問,“我們要找的這個‘勞拉’,是什麽來頭?”
“我隻能告訴你:這隻是簡單的尋馬委托,不涉及什麽違法犯罪。”梅花小姐坦然說。“至於更多的信息,那就是我客戶的隱私了,很抱歉,我不能說出來。”
“能理解。”沒等蘋果嘉麗回話,穗哥立刻回道。“我們的重中之重應該是礦坑,找到這個勞拉就好,別的不需要管太多。”
“但我還是很疑惑,找一匹小馬而已,為什麽神通廣大的警察局長都辦不到?”蘋果嘉麗百思不得其解。“即使他不想泄露自己的秘密,也不至於拖這麽久才委托你吧?”
“哎喲,親愛的,能不要在意這種東西嗎?”梅花小姐打斷道。“原因其實很簡單,沒你們想的那麽複雜。”
“你說是就是吧。”蘋果嘉麗翻了個白眼,收起記事本。“所以我們要怎麽開始找這位……‘勞拉’?”
這是問到梅花小姐的專業領域上了,她自信地攏攏波浪鬃毛,說:“我們生活在一個遍地都是聯係的社會,即使是遠離城市的隱居者,也不得不和其他小馬交集——有交集就會有痕跡,而痕跡意味著線索。我們從最不能斷絕聯係的地方切入,就能找到突破口。”
“最不能斷絕聯係的地方,我想想……”蘋果嘉麗用蹄子襯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靈光一閃。“我知道了,不外乎吃、穿、住、行。”
“答對了。”梅花小姐一揮蹄子說。“一張簡單的外賣訂單、一張隨意丟棄的衣服銘牌、一串電話號碼……所有的一切最終都能聯係起來。隻要知道她住在哪,什麽都不是問題了。”
“可是就算我們知道從哪搞線索,也缺乏弄到線索的合法途徑。”蘋果嘉麗麵露憂色。“比如我們猜測她很喜歡某家餐廳的外賣,但我們也沒法用某個理由,說服店家告訴我們那些信息。”
“對你這位記者來說,可能比較困難。”梅花小姐自信地說。“但對我這位久經沙場的超級偵探來說,隻是一係列初級操作罷了。”
“不要忘記你的背景設定。”蘋果嘉麗小聲提醒道。“你不是黑桃,是梅花——初出茅廬的菜鳥偵探,記得嗎?”
“噢對,咳咳……”梅花小姐清了清嗓子,調整好情緒再次開口。“重來一次,嗯……這對我們來說都是不小的挑戰,但我相信,這是邁向偉大偵探的必由之路。”
“不要忘了我。”穗哥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蝴蝶領結,接著揉搓自己的胡子說。“我可是穗哥——‘上流龍士’,和店家打交道這種事,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