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悟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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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郡謝氏族地在看似平靜中又度過了暗流洶湧的數日。
    無數人在等著謝淵的反應,而謝淵的反應,是根本沒有反應。
    照常練武,照常深居簡出,似乎對外界一無所覺。
    謝氏武庫之上。
    “什麽叫做,你略有所悟?”
    謝伏皺著眉頭,不太相信的說道:
    “才看了兩天,能有什麽領悟?哦,我知道你的人間太平已經精熟,再進步一點……也還不錯吧。”
    對謝淵鄭重其事的匯報,謝伏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謝淵顯然不是因為人間太平的進度增加來驚動謝伏的。
    他沒有多說,隻是持著湛藍的蛟魂,在第八層中間站定。
    謝伏見他模樣,便背著雙手,立在一旁,蒼老卻清明的雙目露出審視的目光。
    謝淵靜靜站立,回憶著腦中所見。
    參閱《焚天滅道槍》原本之時,他感悟著其中的持槍招式圖冊,細細體會其中的人影神韻,心神所動,手臂上的燭影如同活物一樣擺動,騰起極高的火焰。
    而後謝淵便心有所悟了,還不止一點。
    他回味片刻,開始了演練。
    蛟魂突得斜指上方。
    謝淵身軀站得筆直,如同本身便是一杆標槍。
    長長的蛟魂更是斜指蒼穹,整個人散發出肅殺的氣質。
    謝伏的神色瞬間變得驚訝起來。
    他稍微站直,眼神也更為認真的看向謝淵。
    謝淵長槍擺好睥睨的起手式之後,忽然從上向下的斜斜橫掃。
    槍身舞出殘影,似神龍擺尾,尖刃帶起冷電,像天降霹靂。
    謝淵直直站著,長槍便籠罩麵前所有區域。
    蛟魂在這一刻像長鞭,鞭打麵前所有敵。
    咻——
    破空聲當先響起,而後槍影橫過謝淵之前數丈,帶起一團狂風,直接激發了陣法清光。
    謝伏微微一揮手,將陣法抑製住,然後目光炯炯的看著謝淵。
    殺氣凜然,大開大闔。
    如同一名絕無敵手的大將在沙場縱橫捭闔。
    謝伏仔細的盯著謝淵一招一式間透露出的殺氣,盯著謝淵氣魄極大,而又威勢赫赫、籠罩四方的槍招,眼中逐漸露出驚喜的目光。
    是焚天滅道槍的第二式“萬人敵”不錯!
    雖然稍顯生澀,但謝淵卻已經能完整的使出。
    這何止是小有領悟!
    才參悟寥寥數日,便領悟完整的新一式麽?
    謝伏眼中讚歎連連,就算知道謝淵悟性驚人,此時卻還是感到十分驚喜。
    若說第一式人間太平是焚天滅道槍的總綱,槍出人間、一世無敵,還算頗為均衡,相對好上手;
    那第二式萬人敵,就是真正的殺敵之槍。
    更霸道,更宏大,殺氣和威力也更濃厚。
    這一式的槍法,是完全為攻伐而用,一式七招,招招致命,沒有一招有回旋餘地,更無守式。
    在焚天滅道槍中,這一式也堪稱威力巨大。
    不過同樣的,大威力也有大難度。要想做萬人敵,沒有極高的天賦、極大的氣魄,自無可能。
    自來習練到這一式的謝氏族人都得是宗師中的佼佼者,有雷霆手段和無敵心氣的,才更好上手。
    那些為數不多在宗師前就接觸焚天滅道槍的,九成九在第二式前卻步,等到宗師之後才繼續修煉。
    結果謝淵不止練成了,還是兩三日間就領會?
    謝伏眼神精光連閃,望著謝淵大開大合、縱橫睥睨的槍法,無盡槍影和狂風呼嘯間,他的周圍已經成了敵人的絕地。
    等到謝淵一式使完,旁邊響起了響亮的掌聲。
    “不錯,不錯!”
    謝伏一臉讚歎:
    “難為你這個修為境界能領悟‘萬人敵’,而且還掌握的如此好,領悟得如此快!果然如我所說,你天生就是謝家的血脈,就適合練這槍法!嗬嗬,你這小有領悟,可是一點也不小。”
    “伏長老過獎了。”
    謝淵謙虛一句,便道:
    “還請伏長老指點。”
    剛剛上手,最是需要老師傅來領進門的時候。
    謝伏點了點頭,隨手取出旁邊的長槍,然後隨意掃向自己前方。
    嗡——
    奇異的嗡鳴響起,狂風呼嘯,甚至整個第八層似乎都在謝伏這隨手一掃之間震了一下。
    謝淵的感覺裏,老宗師那瘦小的身軀似乎突然之間就變得需要仰望,隨手橫掃下,自己就像桌上的雜物、架上的塵埃,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隻會被一槍掃飛!
    “這一槍重在氣勢,在無敵、在睥睨。氣勢由心而起,由槍而抒,自然橫掃一切敵。站得邦邦硬隻是個表象,裝樣子不起大用,你感受一下。”
    謝伏示範之後,講解道。
    謝淵聽得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忽然氣勢一變,一槍掃出。
    他雖然沒剛剛挺立,槍招威力卻更大,而那肅殺的氣勢更是噴薄欲出。
    謝伏欣慰的點頭,對謝淵的領悟能力十分滿意:
    “孺子可教。”
    他又繼續講起:
    “這一槍,不能隻看眼前之敵,眼界放高點,脾氣再大點。第二式叫什麽?萬人敵。你不是敵一人,你要敵萬人!”
    “對了,誒,對了!”
    “不要留手!出七回三是一般的槍法一般的功夫,這一式你就要出九回一,甚至出九成九回一厘!到得最後必殺,一往無前,十成力全打出去。被避開?被避開就說明你練得不到位,這一槍就要看住所有敵人所有方向,讓人避無可避,不得不接你的招,不得不殞命!”
    謝伏興致勃勃的指點起來,糾正著謝淵初練的謬誤。
    謝淵自然進步的快,在謝伏數十年浸淫的經驗指點下,進度飛漲。
    而謝伏自來喜歡這個聰明的晚輩,一教就會絕不二過,便是焚天滅道槍這樣頂尖的難度、終極的槍法,他也同樣如此,讓人教的都有成就感。
    一老一少傳授槍法,時間疏忽而過。
    謝伏指點的差不多,摸摸胡子,滿意的點點頭。
    “今天這麽多差不多了,你這進步的太快也不好……得回去穩固熟悉下。”
    雖然感覺謝淵一直很紮實,但謝伏真怕他快得驚人根基不穩,指點的差不多便讓他自己習練。
    不過謝淵站在那裏,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謝伏見狀疑惑:
    “怎麽了?還不盡興?”
    他半開玩笑道。
    結果謝淵卻真點點頭:
    “伏長老,我還有一點領悟沒有請教您。”
    “還有疑問?行吧,你說。”
    謝伏搖搖頭,露出微笑,對這個勤奮的晚輩十分寬忍。
    於是謝淵站在場中,沒有說話,這次長槍指地,氣勢厚重,慢慢生出壓迫感來。
    謝伏見他動作,頓時差點把眼珠瞪出來。
    這,總不會……?
    老宗師臉色有些難以置信。
    直到謝淵真的開始動了,他才微微張嘴,有些失態。
    這槍法,同第二式萬人敵一樣的大開大合,殺氣騰騰;
    不同的是,這槍法正奇相合,不是隻重殺戮,招式靈動中威力磅礴,卻也有防護自身之意,更為凝重肅殺的同時還頗多奇招巧變。
    如回馬槍、地掃槍,在前兩式中絕沒有過,在這裏卻屢見不鮮,出人意料,而殺力驚人。
    相比前式,這一式槍法更為複雜,變化更多,所能應對的情況與敵人,也就更多。
    正是焚天滅道槍第三式,九幽蕩魔。
    據說謝安當年曾誤入一處極為廣大的上古秘境,裏麵幾和現世如出一轍,也有人類居住生息。
    但和外界不同的是,那裏妖魔縱橫,民不聊生,人族淪為妖魔的血食,環境極為殘酷。
    謝安失陷進去之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誅殺大魔,逃出生天。
    但回到現世,他想到裏麵人族慘狀,心中難安;
    再加上在妖魔圍攻下吃了癟,哪怕誅殺妖魔首領飄然而去他也視為恥辱,於是苦思許久,創出一式槍法,再入秘境。
    一年之後,謝安重現人間,還帶出了一個族群,安頓在現世。
    沒人知道秘境裏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那支秘境古族將謝安奉若神明。
    而謝安晚年時創下焚天滅道槍,將當年的槍法改進升華,去蕪存精,化作第三式——九幽蕩魔。
    下九幽,而蕩群魔。
    正是謝淵現在用的這一式槍法。
    等到謝淵將既有殺氣、又有正氣、還有靈氣的一式槍法使完,謝伏才長出了一口氣,聲調都變得高了些許,連聲發問:
    “你竟然還領悟了第三式?怎麽做到的?”
    宗師之下,能領悟兩式已經算得天賦異稟——是在能領悟此槍者中天賦異稟。
    三式?驚才絕豔,不外如是。
    但如果是數日內直接領悟了這兩式……那就不隻是驚才絕豔,簡直是不可思議、不可理喻!
    看到謝伏的表情按不住的震驚,謝淵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晚輩也不知道,就是看著看著,靈光一閃,有了一點領悟。”
    謝伏一時沉默。
    他也不知道說什麽,謝淵說的也沒毛病,所謂領悟,就是這樣。
    心有所悟這東西是十分私人的事情,說也說不清楚。
    就是謝淵一開始說的是一點點領悟……
    領悟了兩式焚天滅道槍,他現在基本都學會一半了,還稱小有所悟麽?
    謝伏忍不住扯了扯胡子,這小子不老實啊。
    謝淵一本正經:
    “請伏長老指教。”
    謝伏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真是有本事了。賊溜憊懶像你二叔當年,倒和你那正經老爹十分不同……”
    謝伏似乎想起往事,慨歎一聲,沒再多說,指點起謝淵練槍來:
    “九幽蕩魔變化雖多,但核心仍然是‘殺’字。當然,這殺法,和萬人敵許多不一樣,變化,靈動,你知其意。但蕩魔蕩魔,不能失了豪氣。聽我細細道來……”
    日頭逐漸西落,但其光芒仍然金赤輝煌,照耀著大地,照耀著謝氏武庫,以及其上求道的謝氏族人。
    直至東方月明,謝淵才結束了收獲極為豐厚的一天。
    萬人敵、九幽蕩魔兩式焚天滅道槍領悟心間,又由謝伏仔細指導、引領入門,他隻需要接著熟練下去,自然而然可提升槍法實力,無論變化還是殺力都與日俱增,不見瓶頸。
    實力再次有了長足進步,謝淵感謝自己……感謝萬兵燭影,也感謝謝伏。
    等到槍法指導結束,謝伏望著告辭準備離去的謝淵,卻是把他喚住。
    他撚著胡須,罕見的主動過問起族務來:
    “天雲圃之事,你可有計較?”
    雖然隻是短短幾天,但是謝淵按部就班的來武庫練武,頭一回讓謝伏也心中有些猶疑起來,往常他開始巴不得謝淵就常駐此處的。
    可天雲圃事關重大,他在武庫自然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實際上族內大小事物,他幾乎都清楚。
    特別是最近族裏的風波,鬧得如此大,謝伏就是想不清楚也難。
    謝淵沉吟一下,隻是道:
    “謝誌、謝聞指望不上了,晚輩另外想了辦法,隻等成效。”
    “哦?”
    謝伏生出好奇,謝淵在他這樣捉襟見肘的局麵還想出了什麽辦法?
    “什麽主意?若是找謝雷出山,或許還不夠。那是王氏和皇室出手,幾乎可以肯定還有第三名利害的宗師埋伏。”
    他直接問出來,也是提醒謝淵。
    結果卻見謝淵略有猶豫,才道:
    “伏長老容晚輩之後再稟報。”
    “那行。”
    還真有好定計?
    謝伏打量著謝淵,卻也沒有深究,而是充分尊重他身為家主的權威。
    他相信謝淵是有主意也穩重的人,既然他都說了,謝伏還是頗為信任,點頭之後便不再過問。
    他隻是搖頭冷道:
    “族裏總有不識大體之人。若不是武庫實在離不得人……”
    謝伏歎了口氣,族裏還是缺頂尖的戰力。
    謝淵寬慰道:
    “什麽都不及武庫重要,伏長老實乃謝氏的擎天玉柱。”
    謝淵告辭離去。
    站在八層上望著下麵離去的背影,謝伏仍然不由好奇。
    謝淵到底想什麽辦法?竟似頗有底氣。
    又過兩天,謝淵仍在熟悉著新得槍法,但族人們都有些坐不住了。
    吃不飽人要造反,練不好武者生怨。
    謝淵遲遲沒有動作,不說普通族人,那些宗師長老們都有些不解。
    難道放棄了?之前說事態緊急的是你,現在莫不是又覺得沒有辦法,直接開擺?
    而許多族人雖然在之前的事情後將矛頭對準了心機叵測的反對派,但修煉的困境是切實存在的,謝淵的威望還不足以壓服全族。
    藥房內,謝聞把玩著玉藥杵,思索道:
    “這謝淵也不知在等什麽,他也不像輕言放棄之人。或者說是真沒辦法,隻能繼續固守收縮?可天雲圃怎麽能放棄?”
    他臉色變幻不定,而後吐了口氣,嚴肅的吩咐左右:
    “弄點消息出去,看看他反應。若是還不行……”
    謝聞臉上的肉忍不住抽動。
    若是天雲圃沒了,那藥房這一至關重要的部門直接取消得了,他這藥房長老也沒必要當。
    這小子難道在跟自己比耐力?
    謝聞神色陰晴不定,決定再試探試探,等待等待。
    族內的風向悄然變化。
    本來都把難題出給謝淵的他們,突然也開始著急了。
    不是,這天雲圃真讓啊?
    長老們幹瞪眼,連日都有人登門求見謝淵,或是想要探聽口風。
    結果謝淵直接打起太極拳,隻說了個等字訣。
    這還是對謝挺等友善的宗師,謝聞和謝誌派來聽口風的人,他直接不見。
    想要借題發揮趕走謝淵,卻發現謝淵有實力坐得穩固,而天雲圃卻離謝家越來越遠。
    真讓人著急了。
    這懶政行為引起人們不滿,加上謝聞謝誌的推波助瀾,之前謝淵轉變的風評又有些倒轉過來的趨勢,甚至反對的聲音也逐漸卷土重來,甚至比之前更大。
    謝誌更是破口大罵:
    “黃口小兒,不識大體!真把天雲圃讓出去了,謝家還怎麽發展?興隆堂還怎麽做生意?”
    “就是就是!”
    旁邊的人都附和道,渾然不提這局麵的始作俑者是誰。
    族內的壓力越來越大,在有心人推動下幾乎半天一個樣子,所有人都知道這幾日就是關鍵。
    再不采取動作,或許等王家那邊察覺味道,布置妥當,直接奪了遺跡,那天雲圃就再也不姓謝了。
    核心領地和資源的失陷,往往是大家族衰落的開始。
    即使是崔萍君都有些擔憂,族內的風向她已經掌控不住了,之前的輿論都要開始反噬,到時候謝淵如何承受得住?
    但謝淵隻是一臉淡定,似乎堅信他等的結果一定會來。
    天雲圃發來的求援信一天比一天的急,直到終於斷了,就像謝氏繃緊的弦。
    議事廳中。
    長老們齊聚一堂,望著高坐首位的謝淵:
    “家主,你到底想要如何做?”
    有長老皺眉問道。
    謝淵掃了一眼臉上全是焦急之色的長老們,淡淡一笑:
    “我自有定計。”
    “是什麽計策?能否和我們通一通氣。畢竟這事關全族。”
    那長老明顯有些猶疑。
    任何一個長老都不知道,他能有什麽計策來對抗王家?
    謝淵看著這些急得火燒眉毛的長老們,隻是嗬嗬一笑。
    讓你們著急你們不急,現在我不急了,你們急起來了。
    他的笑意一點也不收斂,人老成精的長老們都看得分明,既覺臉皮一熱,又覺腦門一熱。
    這豈是能兒戲的事情?
    謝誌憤慨道:
    “謝淵,你能當這家主就當,當不了就趕緊下來別誤了家族!那次你若退位,我早將天雲圃解決!我看你真要成謝家的千古罪人了!”
    謝淵掃了他一眼,嗬嗬笑道:
    “若我成了千古罪人,誌長老一定是跟我要一同列名的。”
    謝誌頓時一滯,知道他說的一點不錯。不管嘴上怎麽說,如今的局麵到底是哪些因素造成的,他們都門兒清。
    謝聞見狀,露出一絲笑容,卻見謝淵轉過頭來:
    “聞長老也一樣。”
    謝聞笑容頓時收斂,卻聽謝淵一點也不收斂:
    “而且藥房可以直接拆了。”
    謝聞表情都變得僵硬。
    真若到了這一步,他們幾個肯定是謝家曆史上的名人、罪人,在族譜上受無數後人唾棄,這對世族中人簡直無法接受。
    謝聞臉色陰沉,終於耐不住道:
    “謝淵,你若實在沒有辦法,老夫可以出戰。”
    謝淵看著他,悠悠道:
    “可是就算你和挺長老也隻有兩人,難說必勝。”
    “總得試試,不然將天雲圃拱手讓人麽?謝淵,你到底在想什麽!”
    謝聞麵色已經十分不虞,現在的局麵和他們最早的設想一點都不一樣。
    都是謝淵這小子太強硬的緣故!
    他看著謝誌:
    “誌長老,一起去否?”
    謝誌見謝聞竟然相邀,臉色變幻,卻有猶疑。
    謝聞心中大罵,這商賈真是靠不住,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算計!
    謝淵看著這一幕,不由露出哂笑。他早知道這些人會互相使袢子,絕無法依賴。
    謝聞冷冷看了他一眼,又道:
    “總可以喚醒謝雷,再加上大家夥一齊使力,先保住天雲圃再說。”
    “真的麽?”
    謝淵半信半疑道:
    “諸位長老,我謝氏還可以一齊使力麽?”
    眾人都有些沉默,這一段時間來這議事廳內紛爭不斷,謝淵產生這個疑問也是應當。
    不要說他,就是這些長老現在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上下一心的出戰,眼神遊弋、還想火中取栗的謝誌就是一個例子。
    謝淵歎了口氣:
    “我早就說了,天雲圃的事情拖不得,再拖就有大禍。誌長老,你捫心自問,那日我就算退位,你坐得上來麽?你問問聞長老,他同意麽?
    “到得今天,你們勢均力敵,豈能分出結果?恐怕連坐在這兒議事都不可得。”
    謝誌臉色變幻不定,他雖然壞,卻不傻,不然也坐不到這個位置,也爭不得家主之位。
    謝淵說的是對的。
    謝聞長吐一口氣。說實話,身為藥房長老,對天雲圃他是最看重的。但是因為有更看重更想要的東西,他才一直忍耐,也稱得上有大毅力。
    現在看實在沒法,這謝淵的實力手腕耐性都得讓他高看一眼,謝聞覺得不能再拖:
    “若家主眼光長遠至此,為的就是今天,謝聞也服了。
    “我願意出戰,保衛天雲圃。”
    他看向謝誌,斬釘截鐵道:
    “你謝誌當年也是熱血男兒,修行勢如破竹,戰遍各家強手,不曾落後。如今天雲圃連消息都傳不出來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王家已經攻了進去,豈能再瞻前顧後?”
    謝誌聞言,臉現猶豫。
    片刻之後,看著廳堂內齊刷刷的目光,他終於勉強道:
    “好。”
    謝聞聽了他回話,當即站了出來,轉向謝淵,用力一拱手:
    “家主,神農藥房長老謝聞願意出戰!”
    “家主,文海閣首座長老謝挺願意出戰!”
    謝挺也起立拱手。
    謝誌眉頭緊皺,看著廳內,神情不願,但還是勉強起身:
    “興隆堂大管事謝誌,可以出戰。”
    隨著三名資深長老發話,謝淵看著溪水廳堂內的長老們終於達成了一致,露出一抹笑容。
    然後,他說道:
    “不用去了,一切都結束了。”
    眾宗師長老愣了一下,一片茫然。
    “真的麽?”
    有長老顫聲問道。
    “消息保真。”
    謝淵篤定道。
    長老們盡皆色變。
    雖然他們不知道謝淵哪來的消息,也都露出悲憤、懊惱、決然的種種神情,甚至有長老就已經準備叉腰大罵。
    罵謝聞,罵謝誌,罵謝淵!全都該罵!
    天雲圃若失陷,對陳郡謝氏的打擊無可估量!
    玩脫了……許多長老都露出複雜的神色。
    不管到底有多麽複雜的因素,但謝淵身為家主,肯定難辭其咎,必定是要在謝家青史留名了。
    長老們望著謝淵,眼神幽幽,欲要質問,又覺他不過是一個孩子,能頂得什麽事。
    事已至此,眾人都有些心灰意懶,隻覺前路艱難,變局無數,眉頭緊皺。
    不過不管如何,謝淵這罵名是背定了,家主之位也是指定坐不住了。
    謝聞和謝誌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但是卻也不怎麽高興得起來。
    一時沒人再想搭理謝淵,隻是唉聲歎氣此起彼伏。
    謝淵看著這一幕,不為所動,隻是默默等待著什麽。
    忽然,廳堂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名信使快速走來:
    “報——
    “報告家主,報告各位長老!
    “天雲圃傳來信息,危局已解,藥材車隊已經在回族地的路上了!”
    “什麽?”
    長老們聞言,又是愣神,然後一片嘩然。
    好幾名長老一臉激動的直接閃身到信使麵前揪住他,連聲確認信息真假。而另外的人雖然矜持,卻早也豎起耳朵。
    直到問了又問,確認消息保真,眾位長老才麵麵相覷,而後,同時扭頭看向坐在高首位不動如山的謝淵。
    溪水淙淙,在長老們神情各異的目光中,謝淵一臉平靜,眼眸低垂,啜了一口清茶。
    茶不錯,烹得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