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跌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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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日頭很是毒辣,炙烤著這片荒無人煙的土地,一位長衫上處處都是焦痕的男人,此刻正按著自己的太陽穴,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砸在腳下的碎石上,濺起微不可察的塵埃。
    男人的眼神裏充滿了疑惑,他站起身快速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目光所及之處,除了身邊癱倒在地的公雞外,看不到其他的生靈。
    男人用腳輕輕踢了下散發著輕微焦味的公雞,原本軟綿的公雞突然驚醒,全身的肌肉緊繃,發出刺耳的雞鳴。當公雞看清了對麵的男人後,激動的情緒這才逐漸緩和下來,“陳先生,您還好嗎?”
    男人被這腦海中突入起來冒出的文字嚇了一大跳,緩緩開口道:“是你在說話嗎?”
    “先生?陳先生?”公雞側著脖子,透露出大大的疑惑。
    突然,男人雙手抱頭,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正被人用細長的銀針插入各個穴位,疼痛難忍。男人痛得在地上打滾,一幅幅畫麵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來,漸漸地他記起來自己姓陳,名有望,是一名教書先生,旁邊這隻看上去是公雞的東西,實則是行走在人間的鳳凰,名為重明;隻可惜涅槃氣運散失這才變成了這般模樣,而自己此行真是為了協助重明尋回遺失在人間的氣運。
    “無礙,無礙,剛才腦袋有些混沌,讓你擔心了。”
    陳有望的腳步在荒郊野嶺中顯得格外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泥濘的深淵裏,拔足難行。他的心中是一片冰涼,仿佛有一塊寒鐵壓在胸口,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自從從那詭異的幻境中掙脫,他的記憶便如破碎的鏡麵,零散而模糊。唯有那條青石小徑、那些變幻莫測的古文字,以及那個與他幼時麵容無二的心魔孩童,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陳有望的腳步忽然一頓,目光凝滯在前方。荒蕪的土地上,散落著碎裂的青石,石上刻著的文字,赫然是他在幻境中所見的《禮經》殘篇。那些文字時而如甲骨文般古樸,時而化作鍾鼎文的莊重,最終定格為秦篆的淩厲。陳有望的腦海中驟然閃過一幕幕畫麵——書院同窗慘死妖爪之下,發妻在瘟疫中化作枯骨,弟子持劍刺向自己的咽喉……每一幕都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髒,痛得他幾乎站立不穩。
    “不對!不對!這些畫麵都是假的,這些畫麵都是進了那天青山的幻境後,種在自己的識海裏的。”陳有望使勁搖頭,想要將這些才冒出來的虛假記憶甩出腦海。
    陳有望的境界開始劇烈波動,從中五境巔峰一路跌落,最終停滯在了下五境,雖然境界跌落如此之大,但卻讓男人徹底鬆了口氣,這本不屬於他的記憶終於從自己的識海中成功分離開來。
    隨即男人從自己已經殘破的袖間抖落下一件嶄新的白色長衫將其換上,便拿褪下來的舊衣裳鋪在地上,開始盤腿打坐,“重明,我需要先穩固下境界,以防後續境界繼續流逝,你就在一旁多休息下吧。”,言畢,男人便合上雙眼,嘴裏開始念念有詞,幾條細長的金黃色文字從男人口中冒出,縈繞在男人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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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少年和白袍管家簡單道了聲謝,抬頭透過濃濃雲霧看了眼如同鹹鴨蛋一般的紅日,孟梁踩著青石板上的碎金陽光往書院內院走,後頸還殘留著方才騰雲駕霧,颶風拂過的涼意。竹海濤聲裏混著鬆煙墨的苦香,這是青衿書院獨有的味道——百位學子每日晨昏定省的墨香,混著後山清池蒸騰的水霧,在朱漆廊柱間凝成永不消散的青雲。
    "喲,這不是咱們孟大俠客麽?"
    拐過洗硯台時,七八個錦衣少年正圍坐在太湖石旁。餘晏晃著腰間新換的貔貅玉墜,手裏捏著半塊鬆煙墨在青石上劃出刺耳聲響。孟梁一眼便認出了那塊墨漬,它帶著幾分不經意的痕跡,上月那場經史課考試的記憶悄然浮現。餘晏所呈上的白卷之上,竟還斑駁地點綴著幾抹胭脂紅印,顯得格外紮眼。
    “才幾日不見,你身上的酸臭味越發的衝鼻了。”孟梁扇著鼻前的空氣,做出一副厭惡樣子。
    餘晏突然抬腳踢飛了路邊的竹簍。十幾支狼毫筆滾進墨池,驚散池中幾尾紅鯉。“孟大俠客,今日休沐,先生們也都下山去了,你不一直在那叫囂自己拳腳功夫厲害嗎?不知道你敢不敢單挑啊。”微胖少年露出凶狠模樣,指間關節按得啪啪作響。
    “喲~那可要先說好了,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準到先生們還有自家長輩那哭鼻子哦。”孟梁聽到這話很是興奮。
    餘晏突然暴起,肥碩身軀竟快如獵豹。孟梁旋身避讓,後背撞上冰涼的石碑——是刻著"浩然正氣"的洗硯台鎮石。餘晏的拳頭擦著耳畔掠過,帶起的氣流掀開孟梁束發的青布帶。
    "砰!"
    孟梁屈膝頂在餘晏肚腹,順勢抓住他手腕反擰。餘晏慘叫中,那截鬆煙墨跌落在地碎成齏粉。
    “不是兄弟,就這種水準也敢在本小爺麵前裝啊?”孟梁掏了掏耳屎,肆意一彈,滿不在乎跨過了麵朝天的微胖少年。
    “你們還愣著幹嘛一起上啊。”微胖少年怒吼。
    四周紈絝一擁而上,有人抄起硯台砸向孟梁後腦。
    竹海突然無風自動。
    孟梁眼前閃過陳先生教過的遊魚式,竹枝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點、挑、劈、掃,七聲脆響伴著七聲痛呼。當他喘著氣拄著竹枝站穩時,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哀嚎的紈絝。
    “你這家夥果真和那些官場上的陰人有的一拚啊,這也叫單挑嗎?我一個人同時單挑你們十幾個,嗬。”孟梁蹲在微胖少年的麵前,用食指戳著白皙的胸膛。
    小胖子周身泛起黑霧,眼白完全被墨色浸透。孟梁突然明白那股腥甜來自何處——是南詔妖國的腐骨香!餘晏喉間發出非人的嘶吼,五指成爪抓來時,空氣都被腐蝕出滋滋白煙。
    "鐺!"
    竹枝與妖爪相撞竟發出金鐵之聲。孟梁虎口崩裂,卻借著反震力翻上洗硯台。餘晏的爪子深深插進青石,碎石飛濺中,孟梁看見他後頸浮現的黑色咒印——是妖族傀儡符!
    最後一縷夕陽沉入清池時,孟梁癱坐在學舍台階上。左眼腫得隻剩條縫,嘴角傷口結著黑褐色的血痂。他摸出半塊硬邦邦的麥餅,習慣性掰下一角往雞舍方向拋。
    "今天遇到個王八蛋..."話說到一半卡在喉頭。空蕩蕩的雞舍裏,重明最愛棲息的梧桐枝上隻餘幾片零落羽毛。孟梁這才想起,三日前陳先生就帶著重明離開了書院,不知何時才能見麵。
    夜色漫過窗欞時,孟梁一瘸一拐的躺倒了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