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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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是扶桑島國海盜集團的泛稱。他們除了在沿海劫掠之外還從事海上走私貿易。
據說,倭寇初期僅為扶桑國沿海地區的名主、莊官及史業。他們多半是又鳥民族。由於扶桑島國南北分裂,長期戰亂,失敗的南又鳥民族的首領為了維持政權的穩定,便組織又鳥武士對中華沿海地進行劫掠,以補充經濟不足。
在京都淪陷前,前朝曾致力於海防,並且在東部沿海地區全殲過入侵之倭寇。在京都淪陷之後,天下分為北真和南漢兩個政權,而又鳥民族又乘機與北真人勾結在一起,時常劫掠東部和南部沿海地區。加上當今聖上疏於海防,覃丞相又是北真人奸細,以致近年來倭寇活動越來越頻繁,劫掠的次數越來越多,劫掠的手段已經達到慘無人道的程度。
濱海古鎮位子南部沿海,是南省臬台李大人的故鄉。
這幾年倭寇也常常光顧濱海古鎮,每次入侵濱海古鎮都死傷了一些居民。
據說兩年前來了五十三個倭寇,從東邊沿海一直劫掠到南邊沿海,洗劫了三個省,攻掠了二十多個州,橫行了八十多天,燒殺搶掠,殺死殺傷百姓達二萬多人。其中濱海古鎮死傷達二百多人。
遭受了這次洗劫之後,雖然濱海古鎮雖然也成立了一支不食皇糧的民間抗倭隊,但人數不多,僅有幾十號人,且缺少經費,缺少訓練,作用甚微。
婁明軒和李沐文回濱海古鎮之後,聽說有支這樣的抗倭隊,母子兩人便一起加入。
李府是官家,常捐來銀子給抗倭隊購置兵器。婁明軒和李沐文也常到抗倭隊去,對村勇們進行訓練。不但教他們萬法劍法,還教他的射箭。
說來這怪。自從婁明軒和李沐文參加抗倭隊之後,倭寇好像不敢來濱海古鎮劫掠了。
這事不一定是真。但從此在濱海古鎮,人們都知道李府的五夫人和她的兒子都懂武功。
一天,李沐文從官府張貼的邸抄中看到,今科春闈已經張榜公布。其中一甲第三名“顧玉生”的名字似乎很熟。於是在夜裏悄悄把邸抄撕下來帶回家,讓母親看看。
婁明軒接過邸報,從頭到尾祥細地看了一遍之後,又從尾到頭再看一遍。她發現不但自已的兩個兒子榜上有名之外,還發現自己的師弟戚薇的兒子戚光也名列榜上。
她心花怒放,淚花直流,喃喃自說道:“老天真的在庇佑顧、戚兩家啦!”
李沐文柔聲問道:“娘,榜上第三名顧玉生是誰呀?”
婁明軒激動地指著那報上的名字說道:“這個顧玉人和顧玉生是你娘親生的同母異父的兄長,顧玉人是大哥,顧玉生是你的二哥。你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姐姐叫顧玉茹。榜上那個戚光就是你上次去的戚家鹽店老板——娘的同門師弟戚薇的兒子。你們上次是見過的。”
李沐文聽了,對婁明軒說道:“娘,我的兩位兄長已經中了進士,很快便封了官,便可像爹爹那樣為民做主了!可是您的小兒子卻錯過了三年又三年的科舉,看來一生隻能龜縮在這海角古鎮,孤老終身,永無出頭之日啦!”說著,慢慢地離開了母親的房間。
婁朋軒看著慢慢離開的兒子背影,那低落的情緒讓自己揪心。她對著他的背影說道:“沐文兒,快別這樣,三年守喪很快就會過去啦……”
陽城。戚家鹽店。
戚瑤瑤自從同顧玉生訂婚之後,突然對顧玉茹親熱起來,每天不但妹子香妹子甜地叫著,而且一有空便來找顧玉茹玩,一有好吃的東西也馬上記起玉茹妹子來。若顧玉茹不在家,她一定為顧玉茹留有一份。顧玉茹一回,她往往是親自送到顧玉茹的手中,看著顧玉茹吃完才離開。
這就是愛屋及烏!
其實她慢慢地愛上顧玉生了,隻不過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這一切戚家鹽店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一天早上,顧玉茹剛梳洗出來,戚瑤瑤便攔住問道:“玉茹妹子,今天陪師姐去逛街吧?”
顧玉茹正準備去見大嫂戚瓊瓊,便說道:“瑤師姐,大嫂快要生了,我要在家照顧大嫂呢!”
戚瑤瑤拉著顧玉茹的手,說道:“家裏有我娘呢,別擔心!走吧,我倆隻去逛一個時辰就回!”說著,拉起顧玉茹走出了街門。
清明前的大街熱鬧非凡:有賣紙錢的,也有賣炮竹的,有賣山貨的,也有賣海鮮的,有賣香燭的,也有賣糖果瓜籽的,人流熙攘。小販們的叫賣聲、顧客們的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一片喧鬧。一位雜貨小販身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各種玩具,邊走邊吆喝;一群流著鼻涕的小孩兒跟在他屁股後麵——大人們不給買,都幹瞪眼。
戚瑤瑤和顧玉茹穿梭在熱鬧的人群中,都非常興奮。很快,她倆進入了布衣坊。布衣坊是女人的流連忘返的樂園。戚瑤瑤和顧玉茹看著各種色彩豔麗五花八門的布料,東捏捏這個,西摸摸那個,最後,終於在一個大攤口前停下了腳步。戚瑤瑤拿起一塊鮮豔的紅花布比在自己身上,向顧玉茹問道:“玉茹妹子,這塊布料美嗎?”
顧玉茹拿近眼前詳細瞧了瞧,又用手揉了揉,說道:“這塊布料真不錯!”
戚瑤瑤高興地說道:“不錯就好!然後向老板招呼,“老板,請用這塊布料給這位小姐量做兩套連衣裙!”
顧玉茹連忙阻止道:“瑤師姐,我身上沒帶銀子……”
戚瑤瑤說道:“別急,姐有!這是姐送給你的。”說著,往袖口裏掏出一些碎銀把工料錢付了。她把“師姐”兩字改為“姐”了。
顧玉茹口裏不停地說“不好意思”,隻好站直了身子讓裁縫師傅量體。隻見突然叫道:“瑤師姐,快看!對麵有個紫衣姑娘……”
顧玉茹用手指指著街對麵,叫戚瑤瑤看。
戚瑤瑤轉頭望去,隻見一位老漢正在賣菜。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紫衣姑娘站在菜筐前——正在選菜。那位紫衣姑娘筆直地站著,往老漢菜筐裏丟了一塊碎銀子,然後彎腰下去拿走了一株大白菜。
“買菜有何可驚詫的呀?”戚瑤瑤心裏說道。突然,她大叫一聲:“有詐!”便迅速地向對麵走去,從菜筐裏拿起那塊碎銀子一看;天啊,原來是一塊鍍了銀粉的小石頭!
“她是一個女騙子!”戚瑤瑤迅速追了上去,對紫衣姑娘喝道:“站住!快把菜放下!”
紫衣姑娘停止了腳步:“憑什麽?這萊是我剛買的!”
戚瑤瑤晃動著手裏的假錢:“就憑這個!”說著,把那塊假銀子擲了過去。
紫衣姑娘伸手接著,問道:“你是誰?為何多管閑事?”話未問完,早就向前去了。
戚瑤瑤又緊追上去:“你給我站住!”
紫衣姑娘不屑搭理地說道:“我偏不站住!你有本事就來追呀!”口裏說著,雙腳疾走如飛。
隻見戚瑤瑤“嗖”的一聲縱身一躍,從紫衣姑娘頭頂飛過,然後是一個後空翻,穩穩當當地落在紫衣姑娘麵前;“嗆”的一聲拔出婁氏寶劍,厲聲說道:“我叫你走,但菜必須留下!”
“紫衣姑娘玩味般地大聲笑道:“哈哈哈!多管閑事的,你也想分幾片爛菜葉呢?……那好,全給你!”說著,把那株大白菜狠狠地向著戚瑤搖砸來。
戚瑤瑤揮劍一舞,霎那間,那株大白菜都成了碎屑,像一朵朵綠色的雪花在半空中飄飄揚揚地落到地下。
紫衣姑娘罵道:“臭丫頭,你打爛我的菜啦,快賠我!”
戚瑤瑤也罵道:“女騙子,打爛了我自然會賠,但不是賠給你!”
“它有此理!”隻見紫衣姑娘“嗆”的一聲也拔出寶劍,向著戚瑤瑤刺去。
戚瑤瑤看見一個紫色的身影如同輕燕般向著自己飛來,連忙舉劍一擋,“噹噹”一聲火花閃閃。
是紫衣姑娘問道:“你來真的呀?”
戚瑤瑤答道:“誰會跟一個女騙子玩虛的呢?”
紫衣姑娘道:“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啦!”
此時,大街上隻見一條紅鮫與一條紫龍在半空中來往穿梭!人們駐足觀望,隻聽見“哐哐鐺鐺”的打鬥聲,卻見影不見人,更加不知道、是紅鮫勝呢還是紫龍贏呢?
紫衣姑娘突然跳出圈外,叫道:“停停!你怎麽也會這套劍法?”
戚瑤瑤也落了地,說道:“稀奇吧!這是我爹娘教的婁氏劍法!”
紫衣姑娘又問道:“你爹娘又是誰呢?”
戚瑤瑤知道懂婁氏劍法的人不多,便說道:“戚家鹽店老板戚薇,老板娘殷源源。”
紫衣姑娘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說著,舉劍向天空一劃,收劍回鞘。
戚瑤瑤也已經猜出紫衣姑娘也是同門中人,便問道:“你又是誰呢?”
紫衣姑娘看了戚瑤瑤一眼,笑著搖搖頭,有意說道:“我呀?”她有意賣了一個關子,“你先帶我們回戚家鹽店便知道啦!”
戚瑤瑤點了點頭:“你不會也是我的同門師姐妹吧?”
紫衣姑娘嫣然一笑:“比同門師姐妹還要姐妹呢!”
這時,從樹林中出來了兩個小姑娘,對紫衣姑娘說道:“小姐,這回你服輸啦?”
紫衣姑娘笑著點點頭。
一位小姑娘高興地說道:“春花姐,小姐那把紅色梳子現在屬於我倆啦!”
另一位小姑娘對紫衣姑娘說道:“願賭服輸!小姐,請把你那把紅色梳子拿了出來吧?”
紫衣姑娘對她倆說道:“春花秋梅,小姐今天認輸啦!不過,那把紅色梳子要等到了戚家鹽店之後再給你們。”
春花秋梅異口同聲說道:“小姐又賴賬啦!”
紫衣姑娘認真地說道:“這次本小姐說話算話啦!秋梅,你把這二兩銀子拿去給剛才那位賣菜老漢,算是賠償他的損失。”說著,從袖口裏掏出兩塊小碎銀,遞給秋梅。
戚瑤瑤伸手搶過:“給我先看看!不會又是假銀子吧?”
中午時候,戚瑤瑤和顧玉茹領著紫衣姑娘主仆三人回到了戚家鹽店。
一進門,隻見紫衣姑娘主仆三人齊齊跪在戚薇殷源源麵前,高聲呼道:“未來的公公婆婆戚師叔殷師叔在上,您們的未來的美麗的兒媳婦、巴蜀郡主趙綽韻之女兒司馬劍南有禮啦!”
殷源源問道:“你就是司馬劍南呀?”
司馬劍南答道:“如假包換!這裏有戚師叔給我買的紅色梳子做證。”說著,把那把梳子雙手捧上。
戚薇接過一看,高興地說道:“這是你小時候我給你買的,這麽多年了還留著呀?”
司馬劍南道:“這是戚師叔送我的信物,侄兒不敢丟失!”
“難得啊!”般源源扶起司馬劍南三人,“我可愛的劍南兒,巴蜀和陽城相距遙遠,你們是怎麽來的呢?一路走來不易吧?”
司馬劍南說道:“實話告知未來婆婆,確實不易!”她從戚薇手中收回梳子,“戚師叔,殷師叔,侄兒在去年中秋節過後,便辭別了阿爸,先坐舟後坐車,最後是步行,於昨天天黑才到了陽城郊外,今天城門一開便進城來啦!”
殷源源一把將司馬劍南拉起並摟入懷中,說道:“我可憐的劍南兒,都是你戚師叔和殷師叔的錯!我們早就應該去接你啦!”說著,她回頭瞪了戚薇一眼。
戚薇負疚似的低下了頭。
殷源源突然兩手扶著司馬劍南的左右肩膀,從頭到腳細細地把司馬劍南打量一遍,說道:“你太像你娘趙綽韻師姐啦!我家未來的兒媳婦竟然是一個絕代美女!”
一聽到“趙綽韻”這三個字,司馬劍南便痛心地嗚咽起來,抱著春花吧嗒吧地流淚。
殷源源看見,連忙又把司馬劍南摟入懷中,像哄小孩一樣哄道:“嗬嗬,我們劍南兒別哭!我兒別哭!”
司馬劍南哭出了聲。
殷源源拍著自己的嘴巴說道:“劍南兒快別哭!嗬嗬,都是因為殷師叔這個口無遮攔的大嘴巴亂說話……”
司馬劍南撲哧一笑,眼淚裏有光彩。
戚薇問道:“劍南兒,多年不與你阿爸見麵了,如今他可安康否呢?”
司馬劍南用袖口擦了擦眼淚,說道:“我娘失蹤之後,我阿爸又娶了一位叫朱曉茵的女人。她也是江湖中人,很疼阿爸,也很疼愛我。如今我阿爸雖然賦閑在家,但有繼母的陪伴和照顧,身體倒也康健!”
此時,客廳裏已經聚滿了人,有戚瓊瓊、戚瑤瑤、顧玉茹,還有鹽店的夥計及女傭等。他們一齊醒悟:戚光已經成年幾年了,可一直沒有給他說親訂婚的舉動,原來是早就訂了娃娃親了,怪不得呢!
此時,戚瑤瑤正站著感歎:真是不打不相識!自己同弟弟未來的媳婦第一次見麵竟然是從打架開始。她站在旁邊,細細地打量著司馬劍南——越看越喜歡。她在心裏說道:“司馬劍南確實是美!弟弟真有豔福,這輩子有如此美麗的夫人陪伴,值啦!”
此時,戚瓊瓊也是第一次知道弟弟已訂了親。她看著美麗的弟媳,心裏說道:“司馬劍南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女人!老實巴巴的弟弟攤上這麽個老婆,這輩子的苦藥夠他喝的啦!”
當下,殷源源指著戚瓊瓊等人給司馬劍南一一介紹:“這個是你的大姐戚瓊瓊,如今是你顧大同師伯的大兒媳婦;這位是你的二姐戚瑤緩,和你不打不相識的!如今她也是你顧大同師伯的二兒子未過門的媳婦;這位是你顧玉茹師姐……”
司馬劍南一一見過後,心裏道:“阿爸曾經對自己說過,我們的祖師爺婁三風老俠客一生隻傳授六個徒弟,三男三女。如今這六人不但成了三對夫妻,而且他們的子女大多也聯了姻,看來這個祖師爺不是一般的人,估計他的婁氏劍法很少向外傳啦!”
司馬劍南一邊想著,一邊用她淺淡的眼眸掃過了整個客廳——客廳裏好像沒有少爺打扮的男孩。
司馬劍南紅著臉向殷源源問道:“殷師叔,他呢?”
殷源源愣了一下:“誰呀?……哦哦哦,你問的是戚光兒嗎?他上京趕考去了……”
自從司馬劍南到來之後,殷源源樂開了花。她在心裏說道:“這孩子品貌豐美,性格豁達,表麵看雖有點古靈精怪,但心思縝密,做事勇散,太像自己啦!”
既喜歡,則惜愛;既惜愛,免不了在日常生活衣食住行方麵處處體貼入微。每有好處,首先想到的是劍南兒,而戚瓊瓊、戚瑤瑤和顧玉茹等,都排在後麵了。她晚上無事時,總愛到司馬劍南的房間坐坐,嘮嘮;曾有許多晚上,竟然都嘮到深夜三更,有幾次是夫君戚薇派丫環來追逐才回房休息。
這晚,殷源源、司馬劍南和春花秋梅正在談論從巴蜀到陽城的風土人情,正講到路上沒錢之事。殷源源問道:“哎呀呀,我古靈精怪的劍南兒,你們說在半路上銀子就花完了,後來怎麽辦呀?”
司馬劍南答道:“沒錢雇車,我們便步行!”
殷源源又問:“那吃飯怎麽辦?還有住店的錢……”
春花搶著說道:“騙呀!我們小姐騙錢的技術太絕啦!”
殷源源驚訝地問:“咋騙?不曾出事?”
秋梅說道:“有過幾回,我們差點被抓……話來說完,隻見顧玉茹匆匆忙忙闖了進來說道:“殷師叔,我嫂子要生啦……”
殷源源猛地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地奔了出去:“瓊兒?俺寶貝女兒別急!為娘來啦……”
此時,戚瓊瓊躺在產床上痛苦地呻吟:“娘,哎喲,疼死我啦……”
一位中年穩婆站在床前,喊道:“小娘子,用力!”
戚瓊瓊聽從穩婆的口令,使勁地用了一陣力,不成功。她一邊喘氣,一邊呻吟道:“哎喲……痛死我啦!……顧玉人,你現在何處呀?”
殷源源安慰道:“我的瓊兒,先小憩片刻,積蓄力量……”
戚瓊瓊大聲罵道:“顧老大,你這個挨千刀的怎麽還未回來呀?……哎喲……”
這時,穩婆大聲喊道:“小娘子,快出來啦!用力!——使勁!”
隨著戚瓊瓊一陣呼喊,在產房的窗口裏傳出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一個新的生命降生了。
穩婆高興地對戚瓊瓊說道:“恭喜小娘子,是個胖小子!”
戚瓊瓊臉色蒼白,汗流滿麵。她伸出軟綿綿的手,摸了摸嬰兒柔嫩的臉蛋,朝她娘殷源源笑了笑,安心地躺在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戚瓊瓊醒來,從窗口望去,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把戚家鹽店染得嫣紅。她喝了大碗她娘為她煲的紅糖薑湯,躺在床上又睡著了。到了晌午,她被喧鬧聲吵醒,聽見一陣陣鑼鼓聲由遠而近,向著戚家鹽店走了進來——原來是陽州府報錄人來了。顧玉人、顧玉生和戚光都中了新科進士,且顧玉生探花及第!
此時,戚家鹽店一派喜慶。
在產房裏,陪伴在戚瓊瓊身邊的有顧玉茹、戚瑤瑤和司馬劍南。她們俱欣喜若狂。顧玉茹的兩個哥哥都中了新科進士,她高興得流下了眼淚。她突然想起了她的母親婁明軒,心裏想道:“此時若阿媽也在這裏一起分享哥哥們的喜悅,那該是多好的事哇!”可自己尚在繈褓之中阿媽便離開了,現在她的丈夫也在陽城當臬台大老爺,本來母女有機會重逢的,卻又遇著她的丈夫大老婆在老家去世了,她已經回老家赴喪了。李臬台的老家在哪裏呢?顧玉茹不知道。阿媽長得怎樣?顧玉茹更不知道。她心裏說道:“真想見見阿媽啊!”——淚水在她臉上不停地流淌著,她真的傷心了,大聲哭了起來。這可把戚瓊瓊等嚇壞了,問道:“玉茹妹子,大喜之日,你為何而哭呢?”
顧玉茹止住了眼淚,笑了笑:“哥哥們都高中了,我喜極而泣……”
戚瑤瑤知道自己此時已是準探花夫人了,當然也心花怒放。可是,她是個性格敏感的女人,心裏樂樂陶陶之餘,內心卻新添了一層憂愁。她早就聽人講過,眼下京都非常流行“榜下捉婿”,她擔心顧玉生會被人捉去!雖然她知道顧玉生一直暗戀著自己,但人是會變的,京都美女如雲,說不定他也會移情別戀的。況且,她與顧玉生訂婚之事,至今他還未知道!萬一……“不成!我要到京都找他……”戚瑤瑤喃喃自語。
顧玉茹等聽了一怔,異口同聲問道:“你要找誰去呢?”
戚瑤瑤著急地說道:“現在我要找娘去……”話未說完,匆匆地離開了產房。
產房裏,戚瓊瓊、顧玉茹和司馬劍南看著匆匆離開的背影,麵麵相覷,人人愕然。
這天晚上,戚瑤瑤舌戰阿爹戚薇阿娘殷源源和顧大同師伯,直到三更,客廳裏還傳來了爭吵聲……
第二天早晨,在戚家鹽店門口,戚瑤瑤和顧玉茹身背包裹,騎在兩匹駿馬上,向家人拱手告別,向京都尋親去了。
司馬劍南倚在門框旁,那渴望的眼神裏含著羨慕的光芒……
臬台李大人的老家在於東南省的一個濱海古鎮,距離陽城幾千裏。
李臬台的元配夫人在老家仙逝後,五夫人婁明軒奉丈夫之命帶著李家兒孫的回老家赴喪。一家子幾十口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在路上行走了三個多月,終於抵達。
婁明軒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對於大太太的喪事,她料理得有條不紊。她以一個小妾的身份,身穿孝服,靈前靈後,供茶燒紙,行禮跪拜。在外,她又以一個主事人的身份,不畏勤勞,管理事務。由於造墳需要一些時間,到了年底十一月份,李臬台的元配夫人才入土為安。
又是新的一年的二月份了。
俗話說,二月的春風似剪刀。二月份,濱海古鎮大地吐綠,杏花含苞欲放。這是個魚米之鄉,雨如酥,水如綢;那石板鋪的路,石板鋪的橋,石板砌成的城牆;還有那漁港,漁船天天滿載而歸;漁婦們頭係毛巾,忙碌地穿梭於碼頭和網場之中……
每天清晨,在家守喪的李沐文來柳樹底下的草地上練劍。練完劍,他往往在旁邊的小檔口喝了一碗熱乎乎的黑芝麻糊——算是吃早餐了。
一日早上,剛好收劍回鞘,忽然聽到有人呼喊:“快逃命呀,倭寇來啦……”霎那間,人們紛紛從家裏湧了出來,街道上聚滿了人群,有人向東走,有人向西跑,東逃西散。
李沐文上前拉住一個正在逃命的中年男人問:“倭寇在哪裏呢?”
中年男人道:“公子快點逃!倭寇在前麵村子擄掠燒殺,很快就殺到這裏……”話未說完,己向前跑去了。
李沐文手握寶劍站在街道口,突然看見母親婁明軒騎著一匹黑馬飛奔而來,高喊道:“沐文兒,快上馬!同阿娘一起殺倭寇去!”
李沐文“好”的一聲,已飛身上馬,坐在阿娘的馬後,並向兩邊逃命的人群喊道:“鄉親們,別逃!跟隨我阿娘一起殺倭寇去吧!”
原來,這幫倭寇昨天晚上便棄船上岸,闖入村莊,不但搶劫財物,而且殺人放火,強奸婦女,搶走兒童和少女。
五夫人婁明軒帶著兒子李沐文和古鎮的鄉親們趕到前麵村莊時,倭寇還在擄搶燒殺。
婁明軒高聲喊:“住手!你們一群強盜!”
一群倭寇哈哈地笑著,舉刀向著要明軒赴來。婁明軒高聲喊道:“鄉親們,殺……”
瞬時,殺聲震天!
整個村子都是打殺聲。婁明軒和李沐文揮舞長劍,像切西瓜一樣,倭寇的頭顱滾了一地。從早晨到晌午,婁明軒率領鄉親們同這幫倭寇搏殺這四個多時辰。後來,從附近村莊趕來參加戰鬥的鄉親們越來越多,倭寇見勢不妙隻好撤退了。
戰鬥結束後,婁明軒環顧四周,不見兒子李沐文的身影,便高聲喊道:“沐文兒,你在哪裏呢?”
李沐文從人群中跑了出來,說道:“阿娘,我在這裏呐!”
婁明軒一看,兒子全身被濺滿了血,“白衣公子”快成了“紅衣公子”了。
在這次戰鬥中李家也犧牲了幾位家丁。婁明軒拿出自己的私房錢給予埋葬和撫恤家屬。
其實,此時的李府內也有一位正兒八經的朝庭命官——李臬台的大兒子,李沐文的同父異母哥哥,福利縣剛任滿的主薄大人李沐仕。
他是剛仙逝的大太太所生,現守喪在家。他膽小怕事,最怕家裏出亂子。婁明軒殺退倭寇剛回到家時,他便跑來對婁明軒說道:“五姨娘,這次您等傷了倭寇這麽多人,他們一定惱羞成怒加倍報複咱們的!您說咋辦呀!”
李沐文安慰他道:“大哥別急!大不了跟他的拚命!”
李主簿說道:“沐文弟,愚兄是文弱書生,不懂武功,咋拚呀?”
婁明軒拍拍他的後背,說道:“沐仕公子不要慌張!五姨娘我已經謀劃好啦!請放心!”
李主薄說道:“那就好!我素來是最相信五姨娘的!”
婁明軒看了看李沐仕,對他說道:“大公子,有一件事五姨娘想麻煩你一下,不知可否?”
李沐仕問道:“何事?姨娘請講……”
婁明軒說道:“家鄉倭寇如此猖獗,五姨娘想上報朝庭。你是朝庭命官,辦事方便!五姨娘想麻煩你辛苦一趟,我寫一封《上知府書》送投給知府大人。”
李沐仕聽了之後,兩手搖道:“這個事……不成!”
婁明軒緊問道:“咋就不成呢?”
李沐仕說道:“我還在守喪!萬一被……”
李沐文上前對婁明軒說道:“阿娘,還是讓我走一趟吧!我是一介草民,不怕萬一!”
婁明軒高興地說:“好!路上小心!速去速回!事不遲疑,阿娘先回去寫書信,你也去換掉這身衣服吧!”
李沐文回答道:“謹聽阿娘的!”
李沐文回到自己房裏,脫掉了濺滿血跡的髒衣服;一位叫阿貴的男家丁給他端來一盆清水。他很快地洗幹淨身上的血跡,換上一身幹淨的白衣出來時,隻見他阿娘拿著寫好的書信已等候在門前了。
李沐文歉意地接過阿娘婁明軒的《上知府大人書》,揣在懷裏,接過阿貴手裏的韁繩,飛身上馬。霎時,李府內響起了馬蹄聲。李沐文和阿貴一人騎著一匹快馬,出了李府大門,飛快地向知府衙門進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