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再次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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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所有采茶女都上班以後,肖浩才匆匆起身,離開吊腳樓。
路過茶園,他見到萱萱低著頭,動作機械遲緩,每片茶葉都似重若千鈞。眼神沒了往日神采,整個人被陰霾籠罩。
周圍的采茶女有說有笑,唯獨她沉默不語,像一株被風雨打蔫的茶樹,無精打采地佇立在茶園中。
肖浩知道萱萱情緒低落是自己所致,可始終摸不透其中的緣由。
夜深人靜,兩人獨處一室,他都沒有開口問詢的勇氣,如今周圍盡是忙碌的采茶女,他更張不開嘴,隻能遠遠地觀望。
茶場到邊水城,一般人下山需要一個小時,肖浩隻用了半個小時。山路崎嶇,他顧不上喘息,腦海中不斷回放著萱萱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隱隱作痛。
直到邊水城的輪廓漸漸清晰,他才稍稍放慢腳步,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為了避免尷尬,他刻意選擇萱萱上班以後才起床,到達城裏已經日上三竿。
黃角埡的店鋪,已經問了個遍,他準備直接去那些幽深小巷。
正當他準備再次繞開米粉攤時,老板已經注意到他。
這一次,老板沒有絲毫遲疑,徑直跨過馬路,擋在他身前,從褲兜裏掏出一把皺巴巴的鈔票,仔細翻找後,抽出一張麵額兩萬的邊幣,遞到他眼前,語氣誠懇地說道:“小夥子,昨天的事,是老哥不對。這錢你先拿著,這是我的一份歉意,請別嫌少。”
肖浩輕輕推開老板的手,目光真誠而堅定,低聲道:“老哥,昨天要不是你出麵,我被那些當兵的帶去營地,會是什麽結果,我連想都不敢想。該說感謝的人是我,真的謝謝你。”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帶著深深的感激。
老板見肖浩拒絕的態度很堅定,沉思片刻後,才繼續說道:“聽說你在找工作,要不這樣,你沒有找到工作之前,可以在我這兒記賬吃飯,先解決溫飽。等你找到工作,手頭寬裕再結算。這樣我心裏也好受一些。”
肖浩滿臉疑惑,抬眼問道:“你們本地人不是一向不太待見外鄉人嗎?我們也不熟,為什麽要這麽幫我?”
老板苦笑了一下,目光溫和卻帶著幾分深意:“我們為什麽排外,這事說來話長。不過,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和其他外來人不一樣。昨天的事,是我給你帶來的麻煩,如果不幫一把,心裏這道坎過不去。”
“你從哪裏看出我和其他外來人不一樣?”肖浩心裏更加疑惑,忍不住追問道。
老板微微眯起眼睛,語氣平靜卻意味深長:“邊水城裏,有大把的工作適合你,你卻走街串巷,白忙活一天,隻想找幹淨的工作,就憑這一點,我就不能昧了良心。”
“什麽工作適合我?你又怎麽肯定我想找幹淨的工作?”肖浩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一絲警惕。
他問遍了附近的店鋪,四處尋找工作,老板知道並不奇怪,但他內心抗拒成為灰色產業的工具,這個想法卻從未對任何人提起,老板是如何看穿的?
老板看出肖浩的顧慮,緩緩說道:“你有很好的身手,這裏的賭坊、勾欄、煙館,甚至是軍營,都需要你這樣的人。而你餓得舔口水,卻不願意沾那些事,所以我說你與其他外地人不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身手不錯?”
會水的人都死在水裏,肖浩從小受康伯的教育,為了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很少在外人麵前顯露自己的身手,特別是像邊水這樣的險地,身手再好也沒有子彈快,他特別注意這一點。
而老板卻像他肚子裏的蛔蟲,這就讓他為之震撼。
老板看到肖浩這麽警惕,岔開話題道:“別站在這裏,去我攤位上說吧,順便給你煮碗米粉。”
肖浩昨天隻吃了一頓,聽到老板的邀請,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兜裏沒錢,心裏是想拒絕,可是腸胃已經抗議無數次,的確太餓了,同時也想知道,老板為什麽能洞察自己的內心世界,最終還是跟隨老板來到米粉攤坐下。
上午時段,米粉攤沒有人,老板一邊煮米粉,一邊回道:“你的雙手繭子很厚,所以我斷定你身手不錯。”
“種地的農民雙手也有繭子,你為什麽這麽篤定?”肖浩回答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老板手裏的米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農民的老繭在手心,而你手心手背都有繭子,隻有習武的人才會出現這種情況。而且你比老農民的老繭還厚,走路的步伐特別穩健,可以肯定你在這上麵沒少功夫。”
老板把米粉端到肖浩麵前,順勢坐到他身邊,望著眼前的湄公河,繼續說道:“這裏的貧富差距太大了,有錢的人都住在金枝和萬興區,東城區看似人多,可是有消費能力的人寥寥無幾,一般店鋪都是靠薄利維持生計,根本雇不起人,你想生存下來,除了我說的那幾種地方,你很難找到工作。”
肖浩與老板的聊天中,加深了對邊水的了解。
東城區本地的正經商鋪,因為排外的原因,即便招工也不會招收外來人。本地人這麽排外,主要是地方武裝的蠱惑。
在這些地方武裝的眼中,利益高於一切,人性對他們而言,根本無足輕重,可以隨意踐踏,毒品是他們的暴利之源。
可是控製的地域麵積就這麽大,產量有限,為利益最大化,他們要求當地人放棄農作物,專門種植罌粟,然後用很低廉的價格從農戶手裏收購,加工販賣到世界各地。
以往,農戶種植糧食,除了上交一部分,剩下的還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溫飽。另外在種些瓜果蔬菜,加上叢林中獲取一些大自然的饋贈,換些油鹽醬醋,日子雖不富裕,卻也過得去。
自從這片地域被地方武裝占領以後,農戶看似到手的錢比種植農作物多了一些,可糧食價格卻因成本的增加而飛漲,生活反而更加艱難。
地方武裝無視底層人的死活,一麵與外來人勾搭在一起,從事見不得人的勾當,一麵故意挑起本地人對外來人的敵意,是為了防止邊水人和外來人私下交易。
同時還規定,當地人不準沾染毒品,一經發現直接槍斃。這項規定不是良心發現,希望善待管轄內的普通老百姓。而是因為產量本身就有限,如果這些種植的農戶自己吸食,會直接損害到他們的利益。
而外來這裏做生意的人,為了自身利益,招工也隻會招收本地人,不但人力成本低,遇上與不懂華語的本地人做生意,招來的人還能免費兼職當翻譯。
肖浩在傾聽老板介紹邊水的狀況時,一大碗米粉已囫圇吞進了胃裏,隻算是勉強墊了一下,腹中依舊空空,仿佛剛才吃下的不過是空氣。
老板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便知他尚未吃飽,起身欲再煮一碗。肖浩念及自己是賒賬,便婉拒了老板的好意。
告別前,彼此做了自我介紹。
老板叫猜旺,曾經當過兵,不想助紂為虐替地方武裝賣命,自虐打殘了左腿,退伍來到邊水,開了這家米粉攤,不知不覺已經開了十餘年。
他很勤快,每天早出晚歸,可是沒有做美食的天分,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很少有外來人光顧,本地人消費,一碗米粉的利益很少,至今隻能混過溫飽,35歲還是光棍一條。
肖浩離開猜旺,想到在那些店鋪裏很難找到機會,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接來到東城區的市場,想到自己有的是力氣,扛包下蠻力應該能養活自己。
東城市場,就是邊水底層人生活環境的縮影,髒亂差是這裏的標誌。
市場的場地倒是十分寬闊,但是隻有零零星星幾間竹片搭建的茅草房,中央的空地上,是擺地攤的農民或小販。
市場裏遍地是家禽家畜的糞便或爛菜葉子,腐肉的酸臭、蔬菜發酵的餿味以及動物排泄物的臊氣,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刺鼻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