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不是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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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巷的一處池塘外。
    一具蓋了白布的屍體散發著重重異味。
    周遭看熱鬧的人群議論紛紛。
    甚至有人在幹嘔。
    大家平日裏在池塘裏洗菜洗澡之類的。
    刷馬桶則是統一到活水的地方去。
    畢竟上遊居民刷馬桶,下遊居民洗菜做飯也得受著。
    水井可不是誰家都能單獨能能力打一口的。
    宋典史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開心。
    抓賊他在行,破案他真不在行。
    最近王布犁都沒有來上值,說是病了。
    從劉禦史死的時候開始第二天就直接不來,再加上趙仵作也死了,更是讓眾人懂了許多。
    王布犁這是在避禍。
    劉禦史的案子是誰碰不得的,縣衙當中討論此案的人幾乎沒有。
    生怕沾惹了是非,小命不保。
    趙仵作就是活生生的死去例子。
    昨天劉禦史的案子總算是結案了,大家才鬆了口氣。
    未曾想今日又有了人命案子,著實是讓宋典史發愁。
    王布犁他不在,尋常人真是沒那個腦子破案子。
    就刑房這些書吏,被王布犁帶著的,也沒一個能拿得出手的。
    “哎,王半升來了。”
    百姓當中有人喊了一聲,眾人齊齊側頭看去。
    “王大爺。”
    “大爺來了。”
    本地居民裏麵跟王布犁打招呼,行禮。
    順便祈求他能夠快點破案子,要不然大家心裏直發慌啊!
    食人魔案件的恐慌還沒有散去,尚且遠在上元縣。
    這可是活生生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著實是令人害怕。
    王布犁嘴裏回應著,手上也微微抱拳。
    感謝各位鄉親父老對他的信任,然後從人群當中穿過去。
    “老弟,你可算是來了。”
    宋典史極為欣喜,連忙迎了上去。
    王布犁見禮之後,開口詢問:
    “宋大哥,仵作來了嗎?”
    “自從趙仵作死了之後,咱江寧縣縣衙的仵作一直都沒有人來幹,都怕步入他的後塵,我已經派人向上元縣借仵作去了,再等等。”
    王布犁頷首,順便給自己戴上口罩,遮一遮現場的腐臭味道。
    他也沒有擅自做主前去驗屍。
    淹在水裏的屍體,當真是讓人吃不下飯的。
    些許經驗判斷,屍體肯定是泡的囊腫了。
    這活還是專業仵作來幹吧。
    “老弟,你還在家修養多久?”
    “再多待幾天吧。”王布犁壓低聲音道:“劉禦史的案子剛結案,我病就好了,實在是過於巧合了,得緩緩。”
    宋典史表示明白了,給劉禦史驗屍的仵作死了,就說明了很多事。
    “這屍體你看了嗎?”
    “看了。”宋典史頷首:“麵目有好幾道刀口,應該是被人殺死毀容後拋屍扔進池塘當中,然後浮起來了。”
    “很好,又是一個不容易辯駁苦主身份的死者。”王布犁哼笑一聲:“最近京師越發的亂起來了。”
    宋典史表示同意,自從出了食人魔的案子之後,城內的人命案子也多起來了。
    好像到處都有死人的。
    這幾日王布犁沒上值,倒是忙壞了宋典史,打架毆人致死,又或者是哪家奴仆報了失蹤,然後屍體被發現之類的。
    宋典史懷疑眼前這個屍體,是哪家權貴家的奴仆,被主人打死了。
    然後被拋屍,主人家就上報官府,說奴仆偷偷跑路了。
    聽完宋典史的分析,王布犁也頷首。
    大明建國才九年,朱元璋製定的等級森嚴規矩又顯現出來了。
    這幫淮西集團許多人祖上也都是窮苦人。
    待到發家之後,也都變了,他們從來不在乎一些仆人甚至百姓的性命。
    明初的奴隸多是戰爭俘虜(蒙古人、色目人、漢人),或者是結親之後的陪嫁。
    大明律規定奴隸是私人財產,但是主人要是殺奴是犯罪,主人不告官擅自殺害,是要仗一百的。
    可許多時候都用不上律法,主人處置自家奴隸自是能夠有許多法子搞死個奴仆。
    兩人聊著的時候,王布詢問:“這屍體浮起來的時候是腳朝上還是頭在上?”
    “應該是頭朝上,他指定不是自殺的。”宋典史可以肯定。
    等了許久,上元縣的仵作才匆匆趕來,等他行禮之後,開始驗屍。
    王布犁便離開現場,去了旁邊居民家裏坐一坐等結果。
    “大爺,您喝點水。”
    王布犁瞥了一眼麵前的粗瓷杯:“池塘裏的水?”
    “哪敢啊,井裏打的。”
    “謝了。”王布犁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竹筒:
    “我尋常就喝自己帶的熱水。”
    宋典史倒是不客氣,直接一飲而盡。
    井水涼的沁人心脾,在這大熱天喝上幾口,可真是消暑啊!
    蔣環站在一旁,頗為賣力的給王布犁扇著扇子。
    這可是咱全家的大救星,必須得伺候好了。
    作為刑房第一狗腿的溫科,見蔣環如此諂媚,忍不住翻了白眼。
    宋典史扯開衣服,盡量讓自己變得涼快些。
    待到過了好久,上元縣仵作才勘驗完畢,請求訴說。
    王布犁叫這戶房主先出去,免得消息走漏,到處瞎傳,並且派衙役把守,防止有人偷聽。
    “宋四爺,王大爺。”
    仵作再次行禮後被王布犁遞過去一杯涼水,等他喝幹淨了之後才開口言語:
    “死者不是溺死,而是被人毆殺致死,推入水中拋屍的。
    麵目有八道傷口,痕跡發黑。
    致命傷在左胸口,乃是一刀斃命,幹淨利索。
    肚皮不漲,口、眼、耳、鼻無水瀝流出。
    指甲、毛發沒有泥沙。
    兩手不拳縮,兩腳底不皺白卻虛脹。”
    “屍首有什麽明顯特征嗎?”
    “渾身上下並無一絲衣物,左肩一寸有一顆黑痣。”
    王布犁點頭之後,叫他寫個驗屍單簽字後,才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紙鈔,賞給他。
    “多謝王大爺。”
    上元縣仵作眉開眼笑,本以為是趟苦差事,未曾想還能有進項,著實是讓他喜笑顏開。
    “溫客,幫我送一送。”
    待到人走了,宋典史看著王布犁:
    “老弟,你可是有什麽線索?”
    王布犁微微搖頭,他倒是記得剛才在夜秦淮那裏畫像當中。
    看見簡易描述,有人肩膀上有黑痣,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是,那便是假鈔案成員有人內訌,殺了人拋屍來的。
    如果不是,那就是新案件。
    但這件案子,王布犁不可能當眾說出來,會引起更大的恐慌。
    到時候百姓就更不認寶鈔了,若是被檢校的人查到話是從自己嘴裏說出去的,不定惹出什麽大麻煩。
    “我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