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逆階而上,破鏡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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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裏,倉的胸口銅鑰匙化作最後一點銀光,與五彩菌絲纏繞成新的鎖——一把由骨、血鑄成的“幽冥鑰”,牢牢釘在倒懸之樹的殘骸上。
裂月重新合攏,黑白光梯熄滅。
荒原上,枯草再次生長,卻開出了小小的、五色混雜的蘑菇。
風過時,蘑菇傘麵齊聲低語:
“子時已過,債已轉期。”
風停時,五色蘑菇的傘麵同時轉向東方。那裏,一縷灰白天光像被撕開的傷口,緩緩滲出黎明。
櫻抱著仍在昏迷的翠兒跌落在一片真正的草地上,草葉帶露,蟲聲此起彼伏。
翠兒睫毛微顫,喉嚨裏滾出一聲極輕的“姐……”。
櫻微微一愣,翠兒好像從沒這般稱呼過自己,但她來不及多想,轉眼間又喜極而泣,卻發現自己腕上的紅環已褪成淡粉,像一道痊愈的舊疤。
她抬頭想找師父,卻隻抓到一把空風。
就在這時,她們身前的草地上出現一口老井,井口還冒著淡淡的霧氣。
眨眼之間,井口的霧氣忽然旋轉,凝成一麵水鏡。
鏡中景象幽暗:深淵底部,菌絲織成一張巨繭,繭心懸著那把幽冥鑰。
倉被裹在繭壁裏,胸口銀光與菌絲交錯,像被釘在琥珀裏的螢火。
他的眼皮動了動,嘴唇開合,無聲地說出兩個字:“鑰匙。”
櫻心頭一震,摸向自己懷裏——木牌“翠”與“淵”仍在,卻多出了一片薄薄的銅鑰匙齒痕,冰涼得像從死人身上剜下來的。
齒痕邊緣,刻著一行新字:
“以鑰換骨,以血續命,三日重歸。”
翠兒這時完全醒來,第一眼便看見井鏡裏的倉,眼淚猛地湧出:“是他替我……”
她伸手去碰鏡麵,指尖被寒氣灼出紅泡,卻倔強地不肯收回。
井鏡忽然蕩起漣漪,一隻黑蝶從鏡中飛出,落在銅鑰匙上。
蝶翼展開,顯出倒計時:——三日已開始。
黑蝶振翅,引出一縷菌絲,菌絲在井旁迅速纏繞成一座小小的拱門,門楣上懸著一輪指甲蓋大的裂月模型。
門後不是深淵,而是一條幽深的石階,向下延伸,卻隱約傳來人間鳥鳴。
櫻握緊鑰匙,扶起翠兒,“我去把他帶回來。”
翠兒並沒有言語,隻是默默地點點頭。
櫻深吸一口氣,將銅鑰匙插入裂月模型。
鑰匙轉動的刹那,井口霧氣轟然倒卷,把她們連同整片草地一並吞沒。
霧氣收攏,腳下一空,櫻與翠兒同時跌在一條濕冷的石階上。
石階呈螺旋狀,一圈圈向下,壁麵嵌著碎鏡,鏡裏映出她們此刻卻又不盡相同——櫻的倒影缺失了心髒,隻剩空洞;翠兒的倒影則長著倉的臉,眼神焦灼。
黑蝶在前引路,倒計時懸在翅下。每走一步,數字便縮減一秒,並發出滴水聲,像替心髒打拍子。
轉過第七圈,石階盡頭出現一扇銅綠門,門環是一對相扣的狼牙,門側釘著一張發脆的驛報,日期竟是三年後:
“幽冥第二層試開,缺鑰者以骨補,缺血者以魂填。”
櫻抬手欲推,門卻自行裂開縫隙,一股溫熱的風撲麵而來—— 風裏夾雜著烤山芋的香味。
門後不是深淵,而是一座燈火通明的小集市,攤位、行人、吆喝俱全,卻都隻有半截影子。
最顯眼的是中央木台,台上懸著一隻巨大的銅鍾,鍾麵刻著倒計時,與黑蝶同步。
鍾下,擺著一口透明棺,棺內躺著完好無損的倉——他胸口銀光已熄,菌絲退成暗青紋路,像在沉睡。
棺前站著一個戴鬥笠的老頭,背對他們,正在用草梗編兔子。
老頭抬頭,鬥笠下卻是小巫的臉,聲音卻低沉滄桑:“要取人,先付賬。”
他攤開手掌,掌心是兩道空缺:一道狼牙形,一道鑰匙孔。
“狼牙認親,鑰匙認主。兩樣都齊,鍾響開門,人隨你帶走;不齊——”
他吹散掌中草屑,草屑落地化作滿地黑蝶,倒計時驟然跳成紅色。
櫻緊皺眉頭,她不知這是何意,就在這時,翠兒把頸間一枚小小的狼牙墜子塞到櫻手裏,說道:“用這個。”
櫻一愣,翠兒怎麽會有這個…?可她已顧及不了那麽多,她的心隻在師父身上。
櫻握緊狼牙墜子,並將它按進第一道空缺,狼牙立刻咬住她指尖,吸一滴血後自行嵌入。
銅鍾長鳴一聲,棺蓋浮起一寸。
櫻大喜,慌忙拿出懷中的銅鑰匙齒痕,快速按進第二道空缺。
她焦急地等待著,可等來的竟是第二道空缺拒絕銅鑰匙——鑰匙齒痕太新,而孔已鏽蝕百年。
翠兒忽然想起什麽,從發辮裏抽出一根極細銅絲遞給櫻,銅絲插入,鏽蝕孔洞立即吐出碎屑,嚴絲合縫。
銅鍾再鳴,棺蓋全開。
倉睜開眼睛,第一句話是:“快走,下麵還有第三層。”
他翻身出棺,胸口銀光重聚,化作一條細鏈,鏈尾牽在老頭腕上。
老頭——或小巫——微微一笑,整條集市瞬間化為紙糊,火舌自下而上。
瞬時,銅鍾爆炸成無數倒計時碎片,數字歸零的那一刻,石階、集市、黑蝶全部坍成一張薄薄信箋,飄落在櫻手中。
信箋上是一行潦草血字:“子時已過,債未償清。第三層入口:回頭,向上。”
三人抬頭,石階竟倒懸於頭頂,像一條通往地麵的臍帶。
倉握緊銀鏈,鏈的另一端已空。他低聲道:“這次,換我走在前麵。”
倉反手一扯,銀鏈“嘩啦”一聲脆響,斷口處噴出細碎的星屑,像被揉碎的月光。
他踏出第一步,石階倒懸,卻穩穩地托住他的重量,仿佛整條螺旋被重力重新書寫。
櫻把翠兒護在身後,三人沿著“向上”的臍帶攀爬。
空氣越來越稀薄,四周碎鏡裏倒映出他們的身影,詭異的是鏡像裏他們自己的影子像活物般伸手,要拉他們墜入各自的缺口。
倉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最近的鏡片上。鏡麵“嗤啦”結冰,裂縫裏傳出嬰兒般尖銳的哭聲,隨後炸成雪粉。
“別看,別停!”他啞聲提醒著櫻、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