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冷臉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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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巴在南橋停下。
離一串紅還有老遠的一段路,又提了這麽多東西,湘瀟實在走不動。於是,便伸手叫了一輛三輪。
現在已經是4:50了,她跟冼銳說過,她5:00回去的,她又怕他等得心急。即便坐了三輪,也還嫌速度太慢。
一串紅終於漸漸地離她近了。其實,就隻需要三分鍾。
在三輪上,她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人站在招待所門口。憑著衣服和身影,她認出那是冼銳。那一定是在盼她了,湘瀟想道,心裏喜滋滋的。這可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她故意叫三輪師傅在離他一丈來遠的一串紅的前門停了下來。
她拎著行李下了車,又想:等他看到她的時候,他一定會欣喜萬分地向她走過來。而且十分盡力地,為她將行李拎到宿舍裏去的。因為中午他送她時,他就曾把幫她拎包,當做了他的義務。
冼銳並沒有看見湘瀟拎著沉重的行李從三輪車上下來,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與她相反的方向。沒人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麽,在想什麽?
湘瀟越走越近了,又看見他冷峻的嘴角,她有點失望了。他為什麽要在這個點,站在這裏呢?難道,他不是在等她嗎?
她也沒有叫他。她忽然感覺到,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塞住了。它在暗中告訴她,她最好不要去叫他,不要打斷他的目光,不要打斷他的思緒。
湘瀟自己提著包和石榴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他跟前了,方才甜甜地叫了他一聲。
冼銳聽見她的聲音,將頭扭了過來看她。一低頭看見她手中的行李,就不冷不熱地問她:“你回來了?”與中午相別時,簡直判若兩人。
“嗯。剛到。”湘瀟點著頭說。天是陰的,她的心,頓時也陰了。她又看了看他,咬了咬唇,厚著臉皮又說了一句:“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石榴。”
說著,低下頭去看拎在手裏的,沉沉的行李包和重重的石榴。這意思,再明顯不過。石榴,此時她的心,便如這石榴了。不是晶瑩剔透,而是累而沉重。
平常銳利過人,此時此刻在她麵前,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冼銳麵無表情地將身子轉了過去,一聲不吭地走進了小柳的值班室。
值班室裏麵空無一人。他沒有說一聲謝謝她的苦心,他沒有問她回家可好?他沒有對她說隻言片語,更沒有跟她上樓。
他就這樣對她,既不會到火鍋店裏去找她,也不會站在門口迎接她。她明知道的,這都是她自找的。
想著想著,湘瀟的眼角,不知不覺地就有了淚水。天稍稍放晴一些了,而湘瀟的心卻更陰。片片烏雲,籠罩了心頭。想著想著,她自己拎了東西往樓上走。
走不到兩步,她轉念又想:他生病了,又剛從床上起來,大概是心情不舒暢吧。將心比心,她生病的時候,也是煩躁不安,也是不喜歡說話的。這樣一想,她心裏便好受多了。他,還是她心愛的他。
還有,她回家的時候洗了頭發,因為還沒有幹,所以是披散著的。
再說,她本來打算先到宿舍,放了包,紮好了頭發再去見他的。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他這麽殷勤地一回,卻把她在從小妖變回人形前的醜樣子,撞了個正著。
他是一個很講究的人,從來不會在大白天裏穿著t恤拖鞋。她不應該在這大白天裏,披頭散發地出現在他的麵前。她本來並不隨意,在他麵前,就更不應該這麽隨意。那以後,她可要注意了。
至於沒有去火鍋店裏麵找她,那也隻是因為小柳太好了,太殷勤了,搶了先。她是知道的,她不能拿這個來說事。
但是不管怎麽想,湘瀟的心裏都多少有些不快。他太直接,太傷人了。
到宿舍之後,湘瀟將行李和石榴放到床下用床單蓋住。不然,女孩子們上來,準要遭洗劫一空。
她很快地梳好了頭發,然後搬了鏡子照。照自己那張雖然白淨光潔,但是今天卻怎麽看都不夠美麗,不夠生動的臉龐。她的雙眼,更是惘然若失,黯淡無光。
”我可以跟他去昆明嗎?現在他都對我這樣,那以後呢,那以後呢?他的心中,還會時刻有我,還會與我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嗎?”湘瀟心中矛盾極了,又開始沉浮不定。
她算過一卦,那卦上說,她對感情易衝動,一切愛意皆用行動來表達。善於求愛而又矛盾重重,引人遐思,常在夢幻神遊的情況下傾訴情感。
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就是衝動。她對他的愛,就全部都是在用行動在表達,言語並不多。她的心,也總是矛盾重重,遐想紛紛。他們之所以相戀,也全仗了那些朦朧燈光下,那種夢幻神遊般的境界。
說來說去,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她。
這個卦是她在臨近畢業的時候,在校門口的算命先生那裏算的,因為同學都在那個白頭發老頭那裏算著玩。一群高學曆的高中生,卻公然在校門口搞迷信,堪憂堪憂!
她們在高一就開始算了,而她就隻在高三畢業的時候,算過那唯一的一次。
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她們最渴望的卻不是工作,而是愛情。連自己都還無法養活自己,卻渴望愛情。
她們可不知道,她們眼睛裏的“算得準”,其實就隻是將人群簡單地分類,總有一些是某一類人的共同點。
比如湘瀟那一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誰又不是如此呢?並非隻針對於她。不止是她,所有不成熟的神神顛顛的男男女女,莫不如此。與年齡和性別,學曆無關。
正在這時,冼銳推開了虛掩的房門,站在門口輕聲地問她:“你吃飯去嗎?”
湘瀟看見他的神色好像不太好,眼睛也沒有什麽力度,臉色也有些蒼白。
“你有些不舒服嗎?”她站起了身,跑到門口,睜大了眼睛問他。
冼銳搖了搖頭。他既沒有告訴她,他為什麽不高興。也沒有告訴她,他到底是不是不舒服,又是哪裏不舒服。
既然如此,她便放下心來,回過頭來還繼續跟他賭氣。她居然告訴他說:“你去吧,我吃過了。”說著,又朝屋裏走去,又在沙發上落了座。
“你去吧。”冼銳又說。他聽出她在撒謊。現在才5點鍾,她來去都匆匆,她會吃過了嗎?
“我不去。”湘瀟還是輕聲地說。她在跟誰賭氣呢?冼銳從她的言語裏,一點也聽不出賭氣的語句和語氣。她在跟自己賭氣,跟自己的身體開著玩笑罷了。
他已經說過兩遍了。
冼銳也不再說什麽,關上門離開了,他的身影隨著門的關閉,而消失在湘瀟的眼前。
下樓之後正巧遇到胖子,就順便請了他。他又帶上了小柳,他們三個人一同出去了,久別重逢,氣氛也還算熱鬧。
明明是想時時刻刻見到他,才決定跟他去昆明的。而現在卻是,寧願餓著肚子,也沒有心思跟他一起吃飯。這不是,極端的反差嗎?
是她自己曾經兩次說過不去的,這怨她,她自己知道。但是馬上,她又極其聰明地想道:他就站在門邊上遠遠地說話。他就不能坐到沙發上來,擁住她的肩,溫柔地說一句:“那你陪我坐坐,好嗎?”
他從站在門邊到離開,他所說的兩句話。一句五個字,一句三個字。一共八個字。
他就是這樣表達自己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