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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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一拱手,語氣帶著幾分歎息。
    “劉大人,實在令下官寒心呐。自您到東海後,我已將家底盡數連本帶利呈上,您為何對下官仍舊多番指責?甚至輕信外人的幾句鬼話,就忙不迭要追究本官的責任?”
    劉勉本以為楊越會趁勢質問或強硬反擊,誰承想對方竟如此悲切地發話,一時間竟招架不住,隻能含糊敷衍。
    “王大人,本官並非對你存有偏見,隻是公務在身,不得不慎!”
    楊越眼眶微紅,一抹苦笑掛在嘴角,活脫脫像個受盡委屈的忠臣。
    “大人,下官已調盡東海糧草供軍,又遣民夫運送物資,還戒色數月專心事內,事無巨細皆親力親為。可如今,卻被您質問?不知大人是否覺得我楊越真是個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人?”
    劉勉被對方連番逼問,額頭冒出冷汗。
    他囁嚅片刻,繼而冷著臉幹笑道:
    “既如此,王大人不妨回答個疑問……”
    楊越挑眉睇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哦?大人請問,隻要是王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勉眼神閃爍,幹咳了幾聲才開口。
    “既然王大人如此有才,為何之前東海縣一直一片荒蕪?甚至傳聞說王大人扶不上牆,連片荒地都治理不成。直到韃子來犯時,你倒是一鳴驚人,險勝敵軍,救下百姓?倒叫人不得不懷疑,是否另有蹊蹺?”
    此話一出,堂上氛圍再次凝滯,滿堂皆靜。
    楊越目光驟沉,眼中猛然多了一層銳利的鋒芒。
    他嘴角忽地輕颺,冷笑一聲,“哦,大人懷疑我是草包如今忽然發了大病開了竅?”
    劉勉不料他如此直白,頓覺呼吸一滯。他索性撕破麵皮,索性道:
    “王大人,這幾日,本官進城時未見民眾歡呼,更有謠言傳得沸沸揚揚,說您燒了荒田,驅民下海。您倒是演技高超,是打算演到什麽時候?”
    “大人!”
    楊越打斷這番咄咄逼人的指責,驀地大聲道。
    楊越仰天長歎一聲,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肩頭,直不起腰來。
    他頹然坐下,揉著眉心,語氣裏滿是無奈:
    “大人有所不知啊!下官初到東海時,這裏可是荒涼得緊,百姓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庫房裏更是空空如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下官有天大的本事,也變不出糧食來啊!”
    他頓了頓,又苦笑一聲,指著堂外隱約可見的幾塊田地。
    “您瞧,那幾塊地,還是下官帶著百姓們一塊一塊開墾出來的。這東海縣窮啊,窮得叮當響!下官就算想做出一番政績,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劉勉聽著這番訴苦,臉色稍緩,但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消除。
    他沉吟片刻,問道:“就算東海縣再窮,也不至於一點起色都沒有吧?本官聽說,楊大人之前可是出了名的……”
    他頓了頓,似是不願說出“草包”二字,隻含糊道。
    “……名聲在外啊。”
    楊越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芒,但很快便被掩蓋下去。
    他故作悲戚地歎了口氣,低聲道:“大人,下官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此話怎講?”劉勉來了興趣,追問道。
    楊越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劉勉,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
    “下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梁王!”
    劉勉一愣,隨即嗤笑一聲。
    “梁王?楊大人,您莫不是在說笑?您一個小小縣令,和梁王能有什麽關係?”
    楊越故作緊張地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偷聽後,才湊近劉勉,低聲道: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仰慕梁王大人已久,隻恨無緣得見天顏。梁王大人鞠躬盡瘁,為國為民,實乃我輩楷模!隻可惜,朝堂之上,黨派林立,梁王大人的政敵更是數不勝數。若是有人知道梁王手下有能人,下官恐怕早就被人做掉了,或者被人勸到倒戈了!”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沉重。
    “下官韜光養晦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助梁王大人一臂之力。如今韃子入侵,國難當頭,下官實在是沒有辦法再藏拙了!”
    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就連劉勉也不禁動容。
    他原本以為楊越隻是個貪生怕死的庸官,沒想到對方竟有如此遠見和忠心!
    他激動地一把抓住楊越的手,眼眶微紅。
    “仁兄!原來你竟是如此深明大義之人!本官錯怪你了!”
    楊越故作惶恐地抽回手,謙虛道:
    “大人言重了,下官隻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
    劉勉此時對楊越已是另眼相看,他拉著楊越的手,熱情地說道:
    “楊仁兄,你放心,本官定會將你的忠心稟報梁王!你為梁王,為大豫所做的一切,都會得到應有的回報!”
    楊越故作感激涕零,連連稱謝。
    兩人又寒暄了一番,劉勉便起身告辭。
    臨走前,他再次握住楊越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仁兄,日後你我便是兄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送走劉勉後,楊越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嘲諷。
    他走到窗前,望著劉勉遠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蠢貨!這麽容易就被我騙了!”
    轉身回到座位上,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隻是,這番之下,另有一人渾身冷汗,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那般。
    劉勉出了下榻之處,隨即反應過來。
    “那地方原是我的住處,憑何我走?”
    越想越不對勁,但是真要他馬上回去,他劉勉又發怵得很。
    “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旁邊有心腹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沒眼力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