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東京就像被塞滿奶油和水果的巨型可麗餅，甜膩的喧囂從每個角落溢出來。
    陽光透過商場穹頂的人造天窗，和著香水味、炸雞味、還有小孩子打翻爆米花的黃油味，織成一張黏糊糊的網。
    北野淩覺得自己快被這張網悶死了。
    厚重的熊貓人偶服裏像蒸籠，汗水把校服襯衫浸得像剛從洗衣機裏撈出來。
    他機械地把傳單塞給路過的行人，耳邊循環播放著商場促銷廣告。
    “修仙修到在東京街頭扮吉祥物……這算哪門子的得道長生？”他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早知道當初就該選隔壁‘快樂檸檬’的兼職，至少能蹭杯免費奶茶。我真是腦子抽了才來扮熊貓。”
    【叮——】
    係統提示音像催命符似的響起：
    【日常任務：派發商場宣傳單（157300）】
    【獎勵：便利店冰棍兌換券x3】
    “用我修真者的靈力換三根冰棍？”他默默嘀咕，“列祖列宗在上，徒孫墮落了……”
    北野淩認命地歎了口氣，順便把一張傳單塞給抱著氣球路過的小女孩。
    “唉，打工人的命，比築基期修士的丹田還脆弱。”
    他自言自語著，又抽出一張傳單遞給小女孩的家長。
    熊貓爪子突然被力道拉扯。
    一位粉雕玉琢的女童正拽著他往玩具區拖：“熊貓桑快看！那邊的娃娃機有熊貓家族！”
    這年頭連熊孩子都會多重影分身嗎？
    北野淩在三個小蘿莉的簇擁下艱難挪動，玩偶服裏的紅豆麵包殘渣因為劇烈晃動掉進脖領。
    就在他計算著用隔空取物術拯救後頸黏糊糊的犯罪現場是否劃算時，電梯口的淺藍色裙角一閃而過。
    雪平乃正站在不遠處的化妝品專櫃前，解開的長發比他上次在社團教室見到的還要黑，米色風衣在香奈兒專櫃燈下泛著青瓷釉色。
    她垂眸摩挲口紅試色卡的模樣，像在觀察符咒上的妖異紋路。
    “大小姐也逛平民商場？”被拖往反方向的北野淩腹誹道，右爪的傳單“嘩啦”撒了一地。他還想再看，背後突然傳來主管的咆哮：“熊貓君！三樓試吃攤位缺人！立刻支援！”
    “打工人的命真苦……”北野淩在心裏哀嚎。
    他被主管一把拽進員工電梯，看著雪平乃的身影消失在玩具區拐角。
    電梯門“叮”地合上，北野淩絕望地閉上眼。
    “三樓是吧？我這就去……”
    ……
    商場三樓的試吃攤位簡直是人間煉獄。
    章魚燒在鐵板上“滋滋”冒油，空氣裏彌漫著焦香和醬汁的甜膩。
    北野淩舉著“免費品嚐”的牌子，熊貓頭套的縫隙裏不斷飄進食物的氣味，勾得他饑腸轆轆。
    “修仙者不該被口腹之欲支配……”他默默念著清心訣，目光卻忍不住飄向隔壁攤位。
    一對情侶正分食著草莓芭菲，粉色奶油蹭在女生嘴角，男生溫柔地用拇指拭去。
    北野淩的胃袋發出一陣轟鳴。
    “築基期修士連塊章魚燒都吃不起，這算哪門子修仙？”他盯著牌子上的“免費”二字，喉結動了動，“等拿到工資，一定要去便利店把臨期的紅豆麵包全部掃蕩……”
    “熊貓君！客人要加芥末！”
    試吃攤大媽的吼聲打斷了他的白日夢。
    北野淩回過神，機械地擠出一坨黃芥末。
    “再來點！多來點！”
    “……”
    商場三樓的玩具區像被打翻的彩虹糖罐子，五顏六色的氣球拱門下，抓娃娃機的電子音效和孩子們的尖叫聲混成一片。
    “這地方比妖獸巢穴還吵……”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北野淩拎著便利店買的漢堡，打算找個安靜角落解決午飯。
    路過抓娃娃機區域時，他突然僵住了腳步。
    雪平乃正站在一台粉色抓娃娃機前，鎏金瞳孔緊盯著玻璃櫥窗裏堆積如山的熊貓玩偶。
    那眼神，比她看陰陽師手記時還專注。
    “部長居然好這口？”北野淩躲到一台大頭貼機後麵，偷偷觀察，“該不會是想抓個吉祥物回去鎮宅吧？”
    雪平乃捏著遊戲幣的指尖微微發白，那架勢，仿佛握的不是硬幣，而是降妖除魔的法器。
    她深吸一口氣，將硬幣投入投幣口，搖杆“哢噠”作響，抓鉤搖搖晃晃地朝目標移動。
    “噗嗤——”
    抓鉤在熊貓玩偶頭頂滑過，空手而歸。
    雪平乃的眉頭皺了皺，又投了一枚硬幣。
    “噗嗤——”
    “噗嗤——”
    “噗嗤——”
    ……
    北野淩默默數著，雪平乃已經連續失敗了十三次。她抓娃娃的動作越來越像在結印，額頭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大小姐……該不會是抓娃娃苦手吧？”北野淩在心裏偷笑，“平時看她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沒想到也有這麽笨拙的一麵。”
    雪平乃麵無表情地從錢包裏抽出一張萬円大鈔，走向兌幣機。那氣勢，仿佛要去炸了整棟商場。
    “等等！”北野淩一個箭步衝上去，攔在她麵前，“部長，冷靜！抓娃娃這種事，講究的是玄學，不是財力！”
    雪平乃停下腳步，抬頭看他，鎏金瞳孔裏寫滿疑惑：“玄學？”
    “沒錯，玄學。”北野淩清了清嗓子，指著抓娃娃機，“這種機器，靠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以及……獨門秘訣。”
    雪平乃的表情明顯不信。
    “不信？”北野淩走到抓娃娃機前，接過她手中的硬幣，“看好了，這叫‘探囊取物’。”
    他握住搖杆，暗中將靈力化作無形絲線，纏繞在抓鉤上。抓鉤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精準地抓住一隻巨型熊貓玩偶，穩穩當當地落入出口。
    “喏，到手。”北野淩把玩偶遞給雪平乃，臉上寫滿“快誇我”。
    雪平乃下意識地接過玩偶，柔軟的絨毛蹭過臉頰，她低頭看著懷裏的熊貓，輕聲說了句：“謝謝。”北野淩發誓那聲“謝謝”比便利店的古董碎冰機還輕，但築基期耳力不會錯過任何細節。
    “咳咳，不用謝。”北野淩假裝沒看見雪平乃微微泛紅的耳尖，摸了摸鼻子，“一次三千円，友情價。”
    親同學，明算賬。
    兩人並肩走出玩具區，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雪平乃偷偷拿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戳著，北野淩用眼角餘光瞥見搜索框裏赫然寫著：
    “抓娃娃機攻略：如何一擊必中？”
    “噗……”北野淩差點笑出聲。這位大小姐勝負欲還挺強？
    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意外地執著。
    “大小姐，你……”他打算開口調侃兩句。
    “閉嘴。”雪平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鎏金瞳孔裏清晰地寫著“再說就滅口”，那眼神，比看過的任何恐怖片都瘮人。
    好凶，不說就不說。
    商場頂樓的空中花園，被設計成了一個鬧中取靜的所在。
    玻璃幕牆外，夕陽正一點點沉入東京鱗次櫛比的樓群，將天邊染成一片金紅與橘紫交織的漸變色。
    北野淩挖了一勺熊貓芭菲上的冰淇淋，抹茶粉細膩地鋪在奶油頂上，像微縮景觀裏覆著青苔的雪頂。
    “這就算是封口費把。”他把冰淇淋送進嘴裏，含混不清地說，“雪平家的大小姐沉迷抓娃娃，或者說是沉迷熊貓？。”
    雪平乃坐在他對麵，正用一把精致的銀叉，一下一下戳著芭菲上熊貓造型的巧克力耳朵。
    “你要是敢說出去，”她頭也不抬，聲音冷冷的，“我就用注連繩把你捆成惠比壽像，扔到隅田川裏喂魚。”
    “喂喂，大小姐，不帶這麽威脅人的啊……”北野淩腹誹著，手上動作卻不停，又挖了一大勺冰淇淋。
    兩人在收銀小票背麵草草簽下了一份“不泄密條約”，內容無非是北野淩不得泄露雪平乃抓娃娃黑洞的糗事。
    作為附加條款，北野淩又順理成章地訛了雪平乃一份芒果布丁。
    “我說，你是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平民甜品店？”北野淩看著雪平乃叉起一小塊布丁時優雅端莊的儀態，忍不住吐槽。
    雪平乃沒理他，隻是默默地把布丁送進嘴裏。
    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
    “小乃！”
    一位染著誇張金發、穿著華麗和服的女人拎著愛馬仕紙袋撞進卡座，像一隻花蝴蝶似的撲了過來，直接給了雪平乃一個熊抱。
    雪平乃猝不及防，手一抖，叉起來的布丁險些掉落在衣服上。
    “這是我表姐，雪平月。”她皺著眉頭，語氣生硬地介紹，“在京都經營一家……網紅茶館。”
    北野淩打量著這位突然出現的“表姐”。
    雪平月眨巴著貼滿亮片的長睫毛，目光在北野淩身上來回掃視，語氣誇張：“哎呀小乃，這是你男朋友？不錯嘛，終於開竅了——”
    “社團團建。”
    “社團團建。”
    北野淩和雪平乃異口同聲地打斷了她。
    雪平月撇了撇嘴，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但也沒再追問，隻是自顧自地聊起了京都的八卦和最近流行的甜品。
    好不容易打發走這位熱情過頭的表姐，甜品店裏又恢複了先前的安靜。
    雪平乃盯著芭菲上用糖漿畫出的熊貓圖案，垂眸時褪去所有銳氣：“小時候，祖母曾經送過我一個一模一樣的玩偶，後來……不小心弄丟了。”
    “哦，那還真是可惜。”北野淩叼著吸管，含含糊糊地說，“下次你要是再不小心把它扔了，記得告訴我，我去垃圾站幫你撿回來。給你友情價”
    雪平乃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幕牆，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柔的暖金色。光線灑在雪平乃身上，也染紅了她懷裏那隻熊貓玩偶的黑眼圈。
    “走吧，時間不早了。”雪平乃站起身，拿起包。
    兩人並肩走出甜品店，在商場門口分別。
    雪平乃突然轉過身，夜風吹起她的圍巾，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今天……”她欲言又止。
    “啥？”北野淩把耳朵湊過去。
    “……謝謝你。”雪平乃說完，鑽進一輛停在路邊的高端私家車。
    “這麽著急幹嘛，好歹捎我一程啊喂……”北野淩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尾氣。
    回到家，北野淩一頭紮進浴室，脫掉衣服，把自己泡進浴缸裏，熱水帶來的舒適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喟歎。
    就在這時，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係統的提示音：
    【雪平乃好感度+10】
    “哈？”北野淩從浴缸裏探出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