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櫻守之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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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田川的雨總愛在夜晚作祟,仿佛有人在天上撕開一袋過期的速溶咖啡粉,混著鐵鏽味的潮濕傾盆而下。
北野淩攥著便利店塑料袋小跑過巷口,防水靴踩進積水發出黏膩的響動,像踩碎了一顆泡漲的糯米團子。
便利店的夜班簡直是人類耐力的極限挑戰,尤其是遇到“買一送一還必須用優惠券否則就投訴”的歐巴桑,簡直比對付築基期妖獸還累。
霓虹燈在雨幕後暈成油畫斑點,他忽然站定,鼻尖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線香。
這味道不該出現在鱗次櫛比的全家便利店與膠囊旅館之間。
他倒退兩步看向西側岔路,那座明治年間修建的混凝土舊橋隱在雨簾中,橋洞被漲潮的黑水舔得發亮,縫隙間晃動的幽藍光斑像是溺亡者忘記合上的瞳孔。
"看著就不太幹淨。"北野淩搓了搓後頸的雞皮疙瘩。
隅田川舊橋也挺倒黴的,年年都在東京暴雨新聞裏露臉,不是橋下水位超警戒線,就是橋身結構老舊亟待修繕。
北野淩走到橋中央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雪平乃。
她穿著私塾的製服,jk裙擺被風吹得微微飄動,黑長直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邊,更顯得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在橋麵上暈開一圈圈深色的水漬。
她就那麽孤零零地站在橋中央,像是這雨夜裏一株獨自盛開的,帶著寒意的白山茶。
“大小姐,你站這兒幹嘛呢?sy幽靈嗎?”
雪平乃像是沒聽見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橋墩,那專注的眼神,仿佛橋墩裏能開出花來。
北野淩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橋墩的裂縫裏,隱隱約約透出一種幽藍色的光芒。那光芒很淡,在雨夜裏幾乎難以察覺,但仔細看,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什麽?”北野淩皺了皺眉,總覺得那光芒有點滲人,冰冰涼涼的,像是冬夜裏結了霜的玻璃。
雪平乃終於有了反應,她緩緩抬起手,指尖指向橋墩裂縫,聲音壓得極低,清冷的嗓音在雨夜裏顯得有些飄忽,“你沒感覺到嗎?橋,在震。”
橋身震動?北野淩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腳下的石板似乎真的在微微顫抖,幅度很小,不仔細感受幾乎察覺不到。
“還有聲音。”雪平乃繼續說道,語氣比剛才更凝重了,“你聽。”
北野淩屏住呼吸,仔細聆聽。雨聲淅瀝,風聲呼嘯,除此之外,似乎還混雜著一種若有若無的,如同歎息般的低語,又像是斷斷續續的啜泣聲,飄忽不定,時有時無,聽得人心裏發毛。
“什麽聲音?幻聽了吧?”北野淩搓了搓胳膊,感覺周圍的溫度好像又低了幾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為了節約靈力,今天他沒有展開24小時靈識。
雪平乃沒理會他的吐槽,鎏金色的瞳孔在雨夜裏顯得格外明亮,她依舊緊盯著橋墩裂縫,神色越來越凝重。
突然,橋墩裂縫附近的苔蘚,開始動了。
不是被風吹動的搖曳,而是一種如同活物般的,緩慢而詭異的蠕動。
那些原本緊貼著橋墩的墨綠色苔蘚,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緩緩聚攏,扭曲,糾結,竟然開始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那人形輪廓越來越清晰,從模糊的線條,逐漸變得豐滿,凝實,仿佛有什麽東西真的要從橋墩裏掙脫出來,破土而出。
雪平乃的臉色徹底變了,原本就清冷的臉龐,此刻更是如同覆了一層寒霜,她死死地盯著那人形苔蘚,鎏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語氣低沉而嚴肅,仿佛在宣告著某種不祥的預兆。
“是‘橋姬’……”她喃喃自語,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百年執念,化形了。”
“橋什麽雞?”北野淩還沒反應過來,橋墩裂縫中,猛然探出一隻青白色的手。
那不是人類的手,而是一隻如同枯槁樹枝般,扭曲而幹癟的鬼手。
指甲尖銳而細長,泛著幽幽的青光,仿佛死人骨骼上的磷火。鬼手破開苔蘚人形,帶著令人窒息的陰冷氣息,直直地抓向雪平乃!
“喂!”北野淩幾乎是本能反應,前世養成的戰鬥本能瞬間爆發。
靈力在體內瘋狂運轉,周身猛然撐起一道淡藍色的護盾,如同實質般的屏障,瞬間擋在了雪平乃身前。
青白色鬼手狠狠地撞在靈力護盾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護盾表麵泛起一陣漣漪,堪堪擋住了鬼手的攻擊。
雪平乃反應也極快,在鬼手出現的瞬間,她已經翻手取出一張符咒。
那符咒紙張陳舊泛黃,邊緣已經有些破損,上麵用朱砂歪歪扭扭地畫著一些符文,看起來十分潦草。
她口中念念有詞,指尖快速結印,動作卻顯得有些生澀,不太流暢。
符咒在她指尖微微顫動,靈光閃爍不定,顯然,這位陰陽師大小姐的實戰經驗,似乎並不像她表現出的那麽充足。
符咒還沒來得及祭出,橋姬的怨氣已經如同潮水般湧來,帶著令人窒息的惡意,狠狠地衝擊著雪平乃的符咒。
符咒上的靈光瞬間黯淡,還沒發揮作用,就被怨氣反噬。
“唔!”雪平乃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向後踉蹌退去。
北野淩眼角餘光瞥見,雪平乃手中的符紙邊緣,用稚嫩的筆跡,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小字:“祖母說此處要順時針轉三圈”。
北野淩嘴角抽了抽,這大小姐,難道是拿著說明書來打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