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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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燈驟亮時,黎殤的腕甲已經恢複暗沉。
滿殿燭火將青銅地磚上的卦象蒸成水汽,鄰國君主拂去衣擺沾染的棗泥,指節重重叩在案幾邊緣:"黎將軍若還拿不出誠意,孤王這就……"
"陛下稍安。"黎殤端起青玉酒樽,琥珀色酒液映著他眉間暗紋。
他狀似無意地將酒盞往主戰大臣方向推了半寸,樽底壓住案上某條卦線,"五年前赤水關大捷,我軍曾得異人贈予九星連珠陣圖。"
主戰大臣原本按在劍柄的手突然頓住。
三日前他獨子遇險時,正是被九星連珠陣困在崖底三天三夜。
酒樽底壓著的卦線恰是九星連珠的起始位,酒液沿著卦紋蜿蜒,將案幾浸出北鬥七星的暗痕。
鄰國使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翡翠扳指撞在青銅盞沿發出脆響。
汪徹捏著半塊羅盤殘片上前添酒,袍袖掃過時,殘片裏滲出的菌絲悄無聲息纏上使者腰間玉佩。
那些青銅色絲絛在接觸到酒氣時突然蜷縮,將玉佩表麵腐蝕出細小孔洞。
"聽聞貴國新鑄的玄鐵重弩可破城門三寸。"黎殤突然轉向鄰國君主,指尖蘸著酒水在案幾劃出弩機結構圖,"若以菌絲為引,混入三分赤硝……"酒線勾勒的弩機突然竄起藍火,將圖紙燒成焦黑紋路。
主戰大臣猛地站起身,佩劍穗子掃翻果盤。
三年前他麾下精銳正是被混入赤硝的菌絲毒殺,此刻酒氣裏若有若無的青銅味讓他後頸發涼。
鄰國君主盯著案幾上焦痕,突然抬手按住正要開口的使者:"黎將軍說笑,哪有什麽玄鐵重弩。"
簷角銅鈴突然齊聲鳴響,汪徹的羅盤殘片在此時迸出火星。
黎殤借著整理腕甲的間隙,將沾著菌絲的酒液彈向主戰大臣袖口。
那些青銅絲線遇血即活,順著錦緞紋理鑽入皮膚,在主戰大臣小臂凝成九星連珠的刺青圖案。
"三日後滿月當空,正宜觀星卜卦。"黎殤突然提高聲量,腕甲藍火將使者投在牆上的影子照得扭曲變形。
十八道菌絲鎖鏈在光影中顫動,其中三條正連接著鄰國君主腰間玉帶。
使者突然打翻酒壺,棗泥小像滾到汪徹腳邊。
汪徹俯身時瞥見小像耳後有道新鮮裂痕,與他懷中某塊碎玉的缺口完全吻合——那是今晨在驛站馬槽找到的,沾著鄰國宮廷特製迷香。
"既然要觀星……"黎殤突然抓住使者手腕,菌絲鎖鏈在藍火中發出灼燒聲,"不妨請貴使同登觀星台。"他拇指重重按在使者脈門,那些吸收月光的穗子突然枯萎,菌絲鎖鏈應聲崩斷七條。
鄰國君主拍案而起時,汪徹已不著痕跡地將某塊青銅殘片塞進主戰大臣掌心。
殘片內側刻著赤水關布防圖,邊緣菌絲正緩緩爬向主戰大臣昨夜收到的密信火漆——那封要求即刻開戰的密信,火漆印紋與殘片缺口嚴絲合縫。
當最後一道銅鈴停止震顫,黎殤突然對著主戰大臣舉起酒樽:"九星連珠陣尚缺天樞位,不知大人可願借調三百弩手?"酒液在樽中凝成星圖,其中天樞位亮著與主戰大臣袖中菌絲相同的青銅色。
主戰大臣盯著自己小臂的刺青,突然想起今晨探子來報——鄰國邊境屯兵處,隨處可見菌絲腐蝕的焦土痕跡。
他握劍的手終於鬆開,端起酒樽一飲而盡:"三百不夠,五百如何?"
夜色漸深時,汪徹的衣擺沾著青銅色露水閃進偏殿。
黎殤正用菌絲在沙盤上勾勒邊境線,聽到暗門響動也不抬頭:"找到第幾個了?"
"西南官道第七個驛站,地窖第三塊磚。"汪徹將沾著棗泥的碎玉按在沙盤某處,菌絲立刻沿著玉石裂痕蔓延,"使者的幼妹被種了菌種,每隔七日需飲解藥。"
黎殤腕甲藍火突然暴漲,將沙盤上的菌絲燒成灰燼。
那些灰燼飄落時竟自動排列成鄰國某處莊園的布局圖,西南角的馬廄位置閃著青銅光點。
"讓青鱗衛帶著這個去。"黎殤扯下腕甲內側暗格,掉落的青銅薄片刻著菌絲脈絡,"經過赤硝礦區時,記得用硫磺熏三個時辰。"
汪徹接過薄片時,發現背麵用血畫著九星連珠陣的變陣圖。
陣眼位置標著使者在談判桌上打翻赤鱗魚湯時,袖口沾染的棗泥痕跡形狀。
宮燈突然同時暗了三瞬。
當光明重現時,沙盤上的莊園布局圖已經消失,唯有西南角殘留著菌絲灼燒後的青銅色焦痕,正緩緩滲入青磚縫隙。
汪徹的衣擺掠過青銅門環,暗紋菌絲在金屬表麵蝕刻出三道新月痕。
黎殤望著偏殿沙盤上逐漸成型的解救路線,腕甲內側的菌絲脈絡突然劇烈抽動——正殿方向傳來青銅器皿倒地的悶響。
"黎將軍不妨看看這個。"鄰國君主撫摸著鎏金扶手上的菌絲焦痕,兩名侍從抖開三丈長的硝製皮卷。
羊皮表麵用人血混合赤硝繪製的邊境線正在滲血,細看竟是二十七個部落的聯名血指印。
主戰大臣的佩劍穗子掃過地圖邊緣,菌絲突然蜷縮成團。
黎殤注意到地圖右下角的狼圖騰正在褪色——那是用鄰國特產的幼鹿肝髒汁液繪製的,遇青銅器氧化會產生色變。
"三年前白露那日,貴國遊騎越過狼嘯穀..."鄰國君主指尖點在地圖某處,菌絲突然竄起三寸藍火。
火光中浮現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地貌——分明是鄰國境內著名的黑石林。
黎殤的腕甲發出蜂鳴,菌絲鑽入地圖夾層。
暗藏的七根青銅絲應聲斷裂,露出背麵密密麻麻的菌種孢囊。
這些產自鄰國巫醫穀的噬心菌,正隨著地圖展開在殿內擴散。
"大人可還記得三年前的赤鱗魚宴?"黎殤突然轉向主戰大臣,指尖菌絲凝成當日毒殺場景。
漂浮的菌絲幻象中,鄰國使者腰間玉佩的紋路正與地圖狼圖騰的筆觸重疊。
主戰大臣踉蹌後退,袖口菌絲刺青突然灼燒起來。
那些吞噬過赤硝的菌絲在接觸到地圖血氣後,竟在他手臂上拚出"偽證"二字。
鄰國使者突然撲向沙盤,被汪徹暗中彈出的菌絲鎖鏈絆倒。
他懷中的青銅藥瓶滾落,瓶口滲出的液體在地麵腐蝕出與地圖血痕完全一致的紋路。
"好個九星連月的把戲。"黎殤突然用腕甲藍火灼燒地圖,硝製皮革遇熱卷曲,露出內層密密麻麻的菌絲網絡。
那些吸收過赤硝的菌絲正構成鄰國某位巫醫的徽記——三年前毒殺案的元凶。
簷角銅鈴無風自動,菌絲在青銅鼎表麵蝕刻出星象圖。
黎殤借整理腕甲的姿勢,將沾著噬心菌的酒液彈向地圖。
菌絲遇毒瘋長,轉眼將血指印腐蝕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陛下可知這硝皮來自何處?"汪徹突然舉起從驛站帶回的碎玉,玉石裂痕處滲出的菌絲正與地圖夾層的孢囊共鳴,"上月貴國圍獵場走失的百頭幼鹿,鹿皮硝製時混入了巫醫穀的噬心草汁吧?"
鄰國君主拍案而起,袖中掉落的青銅匙恰好插入沙盤上的解救路線。
菌絲沿著匙柄蔓延,在沙盤上拚出鄰國秘密關押使臣家屬的地牢結構圖。
黎殤的腕甲突然迸裂,飛濺的青銅碎片在菌絲牽引下組成九星連珠陣。
陣眼處懸浮的正是地圖被腐蝕的狼圖騰碎片,此刻正與汪徹手中碎玉產生共鳴。
"三百弩手已就位。"主戰大臣突然開口,小臂刺青泛著解毒後的銀光,"隻要黎將軍能證明..."他的話被菌絲爆裂聲打斷,那些吞噬了偽證的菌絲正在青銅地磚上重組三年前的真正邊境線。
黎殤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絲,菌絲在他掌心凝成狼嘯穀的微縮地貌。
當藍火點燃穀底的赤硝礦脈,所有人都看到岩壁上天然形成的九星連珠陣——那陣法走向,與鄰國出示的地圖完全相反。
青銅鼎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菌絲在鼎腹顯出今夜星象。
紫微垣東側的異光,正與沙盤上解救路線盡頭的火光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