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民眾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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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霧還未散盡,黎殤的靴底已經碾碎了灘塗上最後半片貝殼。
玉玨上的霜花在掌心融成細流,滲入掌紋時激得他後頸發涼——三百步外的礁石灘上,十幾個戴鬥笠的身影正隨著退潮迅速消失。
"別追。"汪徹用旋龜鏡擋住黎殤的劍穗,鏡麵倒映著刑場方向攢動的人頭,"比起這些蝦兵蟹將,活人的嘴更難封。"
他話音未落,七名係著靛藍腰帶的漁夫已經穿過未散的薄霧。
領頭的老者掛著龍骨拐杖,杖頭懸掛的銅鈴隨著步伐發出悶響,每一聲都精準地卡在浪濤拍岸的間隙裏。
"黎大人。"老者摘下鬥笠露出半張燒傷的臉,左眼被貝殼磨成的鏡片遮住,"侯府說這些叛徒私通東海水妖,可老朽今早收網時,分明看見官船在鬼頭礁卸下三十口貼著符咒的檀木箱。"
汪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借著彎腰的姿勢將旋龜甲塞進礁石縫隙。
甲片上的卦象突然瘋狂旋轉,在潮濕的岩麵上灼出焦痕——這是他們在珊瑚洞窟破解逆北鬥燈陣時見過的灼痕。
黎殤的玉玨忽然發出蜂鳴,青虹掃過老者腳邊的沙地。
被劍氣掀開的沙粒下,七八枚刻著饕餮紋的貝殼正冒著青煙。"老人家今早喝的菌湯裏,怕是混了鬼臉菇?"他劍尖挑起一片貝殼,"這種東海巫祝專用的傳音貝,發聲時能叫人產生幻聽。"
人群響起窸窣的議論,有個包著綠頭巾的婦人突然指著老者的龍骨杖:"蔣阿公上個月摔壞了腿,這龍骨杖是三天前叛徒二當家送的!"
汪徹的旋龜鏡突然射出一道金光,鏡中浮現出老者在刑場外圍與戴鬥笠者交接木盒的畫麵。
他故作驚訝地提高嗓音:"咦?
這不是今早向粥棚投蠱的歹人嗎?"鏡光掃過處,三個混在人群中的漢子轉身要跑,卻被黎殤的劍氣釘住了衣擺。
"諸位且看!"汪徹掏出個鮫皮囊,倒出他們在叛徒密室找到的賬本。
當沾著鮫人血的指尖劃過某頁時,墨字突然化作立體幻象:三十口檀木箱在深海緩緩開啟,湧出的不是兵器,而是密密麻麻的嗜血藤壺——正是毀掉漁村碼頭的凶物。
黎殤的玉玨突然飛旋而起,青虹在空中勾出完整的逆北鬥燈陣。
當第七顆星位亮起時,沙灘上所有刻紋貝殼同時炸裂,藏在裏麵的蠱蟲還沒振翅就被劍氣絞碎。
"侯府的辟邪玉在此。"黎殤割破掌心,讓浸血的玉玨顯現出龍鱗紋路,"三年前血珊瑚案的真凶,就是用仿造玉玨的凶器栽贓......"
潮聲突然被一陣玉磬擊破,審判官朱紅色的官袍刺破霧氣。
他手中珊瑚令箭正在融化,滴落的蠟油在海風中凝成"徹查"二字。
汪徹的旋龜甲就在這時從礁石縫彈出,甲片上的卦象正拚成審判官年輕時的畫像——畫像中人舉著的羅盤,與他們方才在人群中發現的羅盤紋路一模一樣。
海風卷著審判官袍角朱紅的暗紋,汪徹的旋龜甲正卡在礁石縫裏嘶鳴。
那幅由卦象拚成的青年畫像懸在眾人頭頂,羅盤邊緣的鮫人紋與方才搜出的證物分毫不差。
"二十年前東海司天監的舊製羅盤。"審判官用融化的珊瑚令箭接住一滴墜落的蠟油,蠟液在他掌心凝成三枚銅錢,"本官親手繪製的星軌圖,向來隻用赭石混著硨磲粉來畫。"
人群裏包綠頭巾的婦人突然拽住想要後退的燒疤老者:"蔣阿公的貝殼鏡片,不也是硨磲粉鍍的?"老者的龍骨杖猛地杵進沙地,杖頭銅鈴竟震出帶著魚腥味的血沫。
黎殤的玉玨突然橫在審判官腕間,龍鱗紋路映出銅錢內部細若發絲的裂痕——那是被東海惡蛟毒液腐蝕的痕跡。
汪徹的旋龜鏡適時轉向朝陽,鏡光穿透銅錢時,三條纏繞著珊瑚枝的蛟影正在錢眼裏痛苦翻騰。
"三年前血珊瑚案的凶犯,最愛用蛟毒淬煉暗器。"審判官突然扯開官袍襟口,露出鎖骨處猙獰的珊瑚狀疤痕,"當時本官親手斬殺的十二名案犯,每人身上都帶著這種毒銅錢。"
礁石後方突然傳來幼童啼哭,汪徹袖中彈出半截鮫綃,精準卷住滾落沙地的彩貝。
貝殼裂開的瞬間,數十隻熒光水母順著潮濕的海風飄向人群。
黎殤劍鋒劃破指尖,血珠飛濺時竟化作遊動的龍睛,將那些發光的水母盡數吞入腹中。
"噬魂水母。"汪徹用旋龜甲接住一隻掙紮的龍睛,甲片立刻浮現出刑場地下密道的圖紋,"看來有人急著銷毀證據。"
審判官突然將三枚銅錢拋向空中,融化的蠟液裹著銅錢墜入潮汐,在海麵上燃起幽藍的火牆。
火光中浮現出三十口檀木箱的真正去向——它們被暗流衝進海底溶洞,箱體符咒正被某種活物從內部撕扯。
黎殤的玉玨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他反手將劍鋒插入沙地。
青虹劍氣順著地脈直衝入海,遠處頓時炸起十丈高的水柱。
汪徹的旋龜鏡捕捉到水霧中的殘影:七盞逆北鬥形狀的燈籠正在海底明滅,燈芯卻是跳動的心髒。
"侯爺的辟邪玉該換新咒了。"審判官突然捏碎腰間玉佩,玉粉灑在還在抽搐的噬魂水母上,"當年仿造玉玨的凶犯,留了個吞海咒的暗門在龍鱗紋裏。"
人群中的燒疤老者突然暴起,龍骨杖炸開的銅鈴碎片卻全被黎殤的劍氣兜住。
汪徹的鮫皮賬本適時展開,墨字幻象裏清晰映出老者今晨往官船底艙塞符咒的畫麵——那符紙的折痕,正與二十年前血珊瑚案卷宗裏的證物嚴絲合縫。
海平線突然傳來三短兩長的螺號聲,汪徹的旋龜甲應聲裂成八瓣。
黎殤的玉玨騰空而起,龍鱗紋路在海天之間投射出巨大的星圖,第七顆搖光星的位置赫然浮現出侯府徽記。
審判官官袍上的硨磲粉突然開始脫落,露出底下繡著的逆北鬥暗紋。
潮水退盡的沙灘上,無數熒光藤壺正從審判官的靴底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