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福利院。
    “寧小姐，這是福利院所有的資料了。從他們的家庭背景到他們自身的成長經曆。”
    樟子鬆的清香裏，寧妍坐在院子裏的長凳上，手裏捧著一遝厚厚的材料。
    在她身邊，一名中年女人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手裏拿著另外一遝整齊的材料。
    她戴著銀框眼鏡，知性大氣。此刻抬著頭，目光追隨著院中孩子，帶著和藹笑意。
    “好的。”
    寧妍抬頭笑了笑，將手中材料收起來，道：“這個福利院是白氏集團讚助的對吧？”
    “是的。”
    女人點頭，道：“整個福利院的建設和工資，都是走的白氏集團。”
    “他們是真正的慈善家。”
    女人的眼中帶著一抹虔誠，道：“作為院長，我可以非常確定的說，白氏集團照顧這些孩子，是在做最純粹的慈善。”
    “他們父母的身份你也看到了，未成年的媽、爛賭的爸、精神病的雙親、八十的爹。還有把孩子丟在紙盒子養在門廊的父母、隻知道酗酒，把酒當奶喂給兩歲孩子的爹！”
    女院長說起這些父母，緊緊握住了拳頭，道：“有些人可以稱為父母，但是有些父母，隻能稱為畜生！”
    “白氏集團向總局提出了收容撫養計劃，拯救了他們的人生。”
    “尤其是白宴先生。”
    女院長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眼裏帶著尊重，道：“這些孩子在低年齡的時候，都會送去寄養家庭，而白先生擔心孩子得不到好的照顧，身為集團的董事，這幾年院裏的每一個孩子，都是他親手送到寄宿家庭成長的。”
    “每周他都會來看孩子，風雨無阻。”
    寧妍訝然，道：“每周？”
    “是的。”
    寧妍有些意外，能夠每周過來，恐怕真不是什麽作秀了，而是秉性純良。
    “謝謝您，這些材料我先帶回去。”
    寧妍站起身來，將材料裝在了包裏。
    “沒問題，歡迎常來看看。”
    “好的。”
    下午的陽光更加溫暖，吹散了冬日的涼意。
    四五名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看護著二三十名孩子。這些孩子仰著臉蛋，都露出開心的笑容。
    上了年紀的花卉師傅一邊裁剪著花圃裏的山茱萸，一邊樂嗬嗬的看著孩子們圍繞著花圃追逐嬉鬧。
    有內向的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不遠處，工作人員蹲下身子，笑意盈盈的陪著孩子聊天。
    身後樟子鬆下，一名穿著粉色羽絨服，瓷娃娃一般的女孩一頭紮在了眼鏡女人腿上！
    “院長媽媽，白哥哥什麽時候過來看我呀！”
    “快了快了。”
    女人彎腰抱起女孩，朝著孩子之中走去。
    寧妍心中的悲痛被女孩的笑容略微吹散一些，邁步離開。
    她覺得事情應該和福利院沒有什麽關係，這些孩子的人生，對比之前的確是幸福了很多。
    一個每周能專程看望孩子，風雨無阻的人，怎麽會是一個壞人呢？
    寧妍發動汽車，朝著冰城市中心而去。
    福利院位於城郊，環境靜謐優美，但也失去了一些便利。這裏的道路空曠，一眼可以看到頭。兩側雖然有村莊，但是道路旁豎起了高而密的柵欄，除了幾個路口，不可能有人或車輛從兩邊進入主道。
    所以，寧妍的車速並不慢，開到了一百二三十邁。
    於是，當一道黑影越過柵欄，落在馬路上時，寧妍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她隻能瞪大眼睛，看著那黑影被車頭撞飛出去！
    砰！！
    汽車一陣劇烈的顛簸！寧妍猛地踩住刹車，整個人“嘭”得一下撞在了方向盤上！
    “啊！”
    寧妍身上瞬間冒出汗來，手掌哆嗦著，大喘粗氣！
    但是作為治安官，她的反應極快。
    她狠狠揉了揉臉，立刻下車，撥打了120。
    “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的？”
    “我在冰城郊區126國道撞了……呃？”
    寧妍看清楚地上那道黑影，愣住了。
    “小姐？”
    “不好意思，暫時不需要了。”
    寧妍掛斷電話，走了上去。在前方的國道中央，躺著的黑影雖然穿著一身好似COS服的衣服，但卻不是人。
    這是一條又大又壯的黑狗，剛才猛地瞥見，還真以為是一個人了。
    寧妍到底是治安官，對於血腥的抗性還不錯。她走到那黑狗的身邊，看到這狗此刻已經昏迷過去，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刀傷！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忍。
    難道是有人虐狗？看著不像。這個黑狗的身上帶著白色的骨頭工藝品，爪子上也帶著一些古怪的珠串，看起來是被精心打扮的，主人應該挺喜歡它。
    不會是從狗肉鋪子裏跑出來的吧？
    寧妍想了想，準備將這狗帶到寵物診所治療一下。然後發一個招領啟示。
    她拉扯了一下。
    哎？好沉！
    這條黑狗的身體很有分量，自己挪動起來竟然非常吃力。仿佛拖拽的不是一條狗，而是一塊鐵坨子！
    寧妍廢了好大的力氣，這才將黑狗放在了鋪上毛毯的後備箱裏，然後翻折後排座椅，後排車窗打開了一條縫，導航了一家寵物醫院。
    ……
    總局。
    季然正在一間辦公室裏看著材料。這些材料是整個賭場裏所有人的供述。
    著迷賭博快感的客人、欠債後隻能打工償還的女人、看場子拿工資的混混。
    有違法、有色情、有賭博，更有自甘墮落。
    當每一個人都在墮落，紅廊反而像是無罪。
    “其實，這個地方被白家要求關閉很多次了，但是總有瘋了一般的人，求著胥爺開門。胥爺便等白家的風頭過去，又偷偷營業。”
    對麵，女人紅色緊身裙外裹著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一張臉上還帶著豔麗的妝容，正是昨夜紅廊裏的女人。
    “哦？”
    季然抬頭，道：“白家怎麽做的？”
    “是白家的少東家，白宴去過紅廊。”
    季然眼神瞬間一凝！
    “他好幾次找到紅廊，免除了所有人的負債，清賬趕人。麵對一些病態或生活極度困苦的人，白公子還會專門去家裏拜訪，送上一些錢，來彌補自己的過失。”
    “他……他是一個好人。他也曾免過我的債，但是我……但是我不知道怎麽，就是控製不住，就是控製不住想要買。那些包，我從來不背，摸到它們都感到害怕，一點喜歡都沒有！”
    對麵的女人神色有些哆嗦，道：“但是隻要看到新品，我就忍不住，一點也忍不住！”
    “隻有胥爺和白氏的公司，還願意給我放貸……”
    季然聽著，眉頭微微皺起。
    他看著手機，寧妍說自己路上撞到了動物，先給送醫院手術。不過關於平安福利院的簡報，她已經發了過來。
    耳邊聽著紅裙女人的話，看著寧妍發來的消息，季然站起身來。
    他走過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先去前麵，配合一下筆錄。”
    “好……好的。”
    看著女人的背影，季然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畫麵。
    陽光溫和的病床上，段雅然一雙眼睛閃著堅定的光，一字一頓：“我不相信他自製力那麽差，會那麽墮落。”
    “就算是事實擺在麵前，我也不信。因為我和他，相依為命，扶持了整整二十三年。”
    砰!
    季然關上門，朝著總局高層走去。在最頂樓的東邊，是特行部的辦公區。在中央廊道上，他推開了一間屋子，對著兩名正在看守的治安員點了點頭，道：“你們先出去一下吧。”
    “好的。”
    兩名值治安員顯然是認識季然，立刻敬禮走出。
    季然推開內側的金屬門，邊走邊道：“今天我看了不少審查結果，還有關於白氏資助的福利院消息。”
    “我已經對著那些字反反複複看了一個下午，隻看出了‘好人’兩個字。”
    “你信嗎？”
    砰！
    鐵門關上，一個巨大的銅質籠子，裏麵一張床榻上，坐著渾身血跡的紅袍老狼。
    季然與那狼仙碧色的眸子對視，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反正，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