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院牆，一分兩路。
    原本季然和那籠中雀中說的一般，打算直接進入大殿。但是經過推演，他打算換個路線。
    他剛進了這教堂內，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教堂的牆上也出現了不少被炮火熏黑的地方，顯然是吃過義和會的榆木炮。
    但是現在，牆壁卻是平整完好。季然湊近仔細觀察，卻發現一些熏黑的位置，那裏的牆壁竟然浮現出一抹黑紅色。那裏的牆磚，竟好似血肉填補了一般！
    季然輕輕點了點，還帶著彈性。
    【血裔的肉塊】（材料）
    效果：瞬間修複傷勢，填補任何器物的缺損。
    備注：含有劇毒，器物被沾染久了，會誕生邪祟。
    季然眼神微微一爍，他伸手，將旁邊的一塊磚生生捏碎！
    哢嚓——
    簌簌落下的灰塵後，一塊蠕動的血肉出現在了磚牆之中！怪不得沒有被義和會的人打破！是這種有修複能力的血肉，抵擋住了榆木炮的轟擊。
    原來如此。
    季然也不再耽擱，直接沿著教堂的院牆走著，很快，一扇封著的窗戶出現在眼前。
    不過，季然隻是看了兩眼。在推演之中，這個房間的怪書好像是在守著什麽東西，自己擔心若是進入，會驚了魚兒。
    他繼續向前，一陣古怪的喧嘩聲，隨著周圍的翠色花香，傳入了自己的耳中。
    那聲音遠遠聽來，嗡嗡做響。離得近了，卻聽得分明，那是一些密密麻麻的人聲。
    就像是鄉村趕大集時，你距離集市還有一段距離，那種喧嘩細碎，聽不真切的人聲。
    季然瞧見一名穿著黑衣的神甫，正站在那一片花圃旁，記錄著什麽。
    他沒有遮掩身形，直接大大咧咧的朝著那神甫走了過去。這些個二鬼子現在還能活著，必然是和這些大鬼子熟絡了。
    那神甫聽到動靜，回頭，一張高鼻深目的麵孔露出來，手裏黑色的鋼筆正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麽。
    季然原本平靜的眸子瞬間陰沉。
    他看到了在這個神甫前麵，哪裏是什麽花圃？
    那分明是一根根血紅色的藤蔓，上麵插著一顆顆死人頭！這些人頭此刻全部都張著嘴，正在不斷說著自己的經曆。
    那是義和會的人頭。
    “劉？”
    那神甫麵色有些差詫異，但是神態中帶著一股高冷，道：“正好，這些人的情報我已經記得差不多了。”
    “你去將門後另一箱子……呃？！”
    神甫愕然。
    他愣愣的看著麵前這張熟悉的麵孔，不可置信的看著一把鋒利的橫刀，生生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你！”
    神甫的臉色驟然猙獰！
    哢嚓！
    他手中的厚皮筆記本上，冒出了一顆顆人頭！那些人頭眼中燃燒著綠色的火焰，一個個隻有拇指大小，幹癟的幾乎隻有骷髏模樣，好似隻繃著一張人皮！
    最先出來的一批，和那地裏的人頭花一般無二。
    在被人頭咬住後，神甫的身上肌肉疙瘩一般的隆起，肌膚表麵開始生出一張張猙獰詭異的嘴巴！
    但是不等那變化攀到他的肩膀，季然手中橫刀隻是一扭，刀鋒向上，狠狠一拉——
    噗！
    神甫便被從胸口向上，劈成了兩半。整個人就如掀開的血紅花卉，湧出了一股股熱氣做的花蕊。
    啪！
    那本筆記跌落在地，神甫手舞足蹈，四下亂抓，卻是踉蹌了兩步，栽倒在了人頭花中。
    鮮血澆築，那些人頭花的語速更快！
    傾訴的生平聽在季然的耳朵裏，卻像是那倒吊爺的複刻。
    季然撿起地上的筆記本。
    【禱告】（偽命具）
    效果：可以記錄死者的生平，被記錄者將被困在書中，永世禱告，祈福真主。
    當前信徒：大靖婦女173人、男子34人、孩童143人、義和會31人、朝廷死囚145人。
    ……
    看著那血淋淋的數字，季然手中握刀的指節發白，直接失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致。
    他隻將那染血的昆吾一橫！
    刺啦！
    輕巧的刀光閃過，筆記本當即碎成一捧洋洋灑灑的碎片。
    一股股濃鬱的陰氣，從其中消散。
    季然看著那些碎片，突然明白了【偽命具】的“偽”。它們根本就是某種特殊能力，依附在了普通的物品上。是一種類似於“靈”的存在。毀掉物品，也就等於是毀掉了這個偽命具。
    而真正的命具，是無論如何都不可破壞的。
    季然心頭隱隱捕捉到了這個世界超凡力量的來源，不同於南漢的修行之路，這個世界的力量來自於“靈”。義和會的靈來自於華夏萬民，西方人的靈來自一些附體在物品上的詭異。
    朝廷，也必然有類似靈的加持。而它們，就是這個世界力量的根腳！
    季然收起橫刀，朝著前方的屋舍走去。
    還不等他走近，便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從一間屋舍中赤著上身走出來，胳膊下還夾著一名赤條條的女子。
    他隻將隔壁的一個房間打開，把女人丟進去，鎖上門，便心滿意足的朝回走。
    “嗯？”
    這壯漢突然看到季然，懶洋洋的一擺手，踹了一腳身邊的木桶，喝道：“呦，三子還沒睡啊？”
    “來，給二爺倒一盆熱水來，泡泡腳！”
    這壯漢正是王二麻子，他看著變成劉三眼的季然，語氣中帶著鄙夷。這惡人啊，也有著自己的一套鄙視鏈。
    王二麻子之前做過麻匪，屬於暗八門“風馬燕雀，橫欄榮葛”之中的橫門。
    您先甭管這群橫門的土匪是不是惡貫滿盈，反正他們心裏信著綠林義氣，看不得劉三眼這種心狠手黑，又沒膽沒皮的慫蛋！
    季然也不吭聲，走過去撿起木盆，跟著走進了屋子。
    剛進屋子，他的眼神就是一凝！
    隻瞧著那房間的八仙桌靠著梨花椅，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員外家搶來的。卻看那椅子上掛著女人的肚兜，歪著一雙繡花鞋。
    桌麵上，散落著褂子短褲麻布束腰，中間亮晶晶，明晃晃的擺著一塊琺琅懷表。
    王二麻子聽到動靜回頭，橫了一眼季然，道：“愣著找死啊！快打水去！”
    砰！
    他那凶橫的喝罵，卻換來了一陣勁風！隻瞧著那掄起的厚木桶，好似榔頭般砸來！
    嘭！
    這一桶砸在了王二麻子的腦袋上，隻砸得他怒火中燒！
    “狗日的，找死！”
    他才抬頭，便看著一個拳頭轟來！
    王二麻子揮手便攔，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拳是那麽重，那麽狠！
    哢嚓嚓！
    “哎？啊啊啊——”
    自己的整個胳膊，好似那幹酥的脆餅，一下子便折成了粉碎！
    “你！”
    他咬牙切齒，自己的腦後一張狗頭撕開頭皮，就要凸起！
    嘭！
    下一刻，一張大手卻扣住了自己的頭皮！王二麻子隻覺得劇痛好似從天靈蓋砸向了全身！
    轟！
    那大手按著他，狠狠砸在了旁邊的牆壁，然後拎著一隻小雞仔般，將手插進了他的腦殼！
    他眼睛瞪得好似雞蛋，腦袋後縫進身子的一整張黑狗皮，被活生生，血淋淋的從自己的腦後撕吧了下來！
    季然直接單手一揮，扯斷了狗皮丟在了地上。
    “啊啊啊——”
    那王二麻子痛的在地上打滾。
    哢嚓！
    季然掰斷了一根桌子腿，靜靜看著王二麻子哀嚎。
    等他稍稍緩過來，剛要抬頭，便一棍子抽在了他血淋淋的頭上！
    “啊！！”
    王二麻子抱著腦袋，道：“你要做什！”
    季然用木棍挑起他的下巴，漠然道：“把銀元給我。”
    “什麽銀元！”
    砰！
    “把銀元給我。”
    “我沒銀元！”
    砰！
    “別！！”
    砰！！
    一棍子，又一棍子。不過七八下，便砸得王二麻子不成人形。
    “我……我真沒銀元，真的，真的……”
    “求你，饒命……”
    “呃！？”
    季然揪著王二麻子的辮子，將他生生提起來。後者驚恐的目光看著季然，好似察覺到了什麽，哆嗦道：“你……你不是劉三子！”
    “你……你到底是誰！！”
    季然看著他，摸了摸畫皮，那尖頭小眼的麵孔，緩緩扭曲。
    在王二麻子驚恐欲死的眸子裏，倒映出了稀疏蒼白的亂發，幹瘦好似骷髏的麵孔，慘白沒有焦距的瞎眼！
    “是你！是你！！！”
    “劉瞎眼！！！”
    他的牙關打顫個不停，渾身骨頭碎幹淨的身體，像是蛆蟲一般蠕動！想要遠離這張讓他絕望的臉！
    老人麵色平靜，摸著王二麻子的下巴。
    “原來，你也沒有銀元啊。”
    噗呲！
    那折斷的桌子腿，從他的右眼貫穿，直接透到了腦子裏！
    砰！
    王二麻子的腦袋磕在了門框上，腦漿子順著鼻孔往外流。他死魚一般哆嗦著，左眼死死盯著老人。
    孤零零的教堂尖頂就在眼前，那磅礴大氣的教堂好似擇人而噬的妖魔。
    老人的身影緩緩挺拔，好似一杆標槍！
    要去與那尖頂華蓋鬥上一鬥！
    王二麻子隻覺得渾身發冷，膽戰心驚。
    他閉上眼的最後，隻是默念——這世道，真來了個索命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