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滾燙，照在這一片荒涼的土地。
    周圍黃土胚的屋舍，帶著斑駁與殘缺，回響著砸在泥水裏的哭號。
    砰砰！
    老人渾身哆嗦，頭埋在了地上，朝著那燉煮下水的拳民磕頭。
    那豬下水，是必須交給軍需官的。穿著綠營軍裝的軍需官，就站在了二三十步，窩棚的陰涼下。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這裏的吵鬧、大笑、哭號。
    但是他側過頭去，這管他什麽事？
    自己要考慮的是，這老東西沒送到葷菜，要他賠多少銅元。
    滾動的沸水中，大塊的豬下水已經浮現出了粉白色。
    有拳民從鍋裏撈出來豬雜碎要吃。
    這是一大塊豬肝，紫亮亮的。他直接用手捧著，朝後走了兩步，走向了正站在後麵，依靠在牆上的一名綠營軍。
    “來來來！兄弟，吃吃看！”
    “嘿，去，把那個鹹菜給我盛點兒！”
    那綠營軍拿出腰間的匕首，將那豬肝穿起。拳民點頭哈腰，跑到桌子上，給端來了一份鹹菜。
    這時，他轉過身來，扶著肩下的燧發槍，麵對自己手下的幾名拳民，又是趾高氣昂的模樣。
    “讓讓！”
    他大步走到了鐵鍋前，舔了舔嘴唇，拿起漏勺便撈出了一塊豬腰子。
    “嘿！”
    就在他吹著那腰子上的熱氣，想要拿起來時，隻覺得一道陰影籠了下來。
    “嗯？”
    他看到的，隻是一片五指逆著陽光，瞬間籠罩了麵孔！
    砰！
    然後朝下猛地一扣！
    噗通！
    咕嚕嚕——
    人頭，瞬間淹沒在了滾燙的沸水之中！
    這拳民，正是最早從老頭身上搶過來袋子的人。此刻，他四肢瘋狂的亂抓，但整個腦袋浸在了翻滾的沸水裏，卻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
    “該死！”
    “團長！團長！！”
    身後那些原本來懶洋洋的拳民，瞬間臉色大變！
    嘩啦！
    刀劍出竅的聲音和土槍上膛的動靜在那群拳民間出現！周圍的綠營也是猛地看了過來！
    此刻！
    季然將手從沸水中拿出。現在這種溫度，對自己來說和溫水差不多少。
    而那拳民，腦袋隨著沸水上上下下，已經沒了動靜。
    “你敢殺我拳民團長！”
    “找死！”
    “砍死他！！”
    幾名幹瘦的拳民臉色猙獰，像是一頭頭孤狼。而不遠處吃飯的其他拳民也拎著刀槍走了出來，不少人的目光在秦璞高挑的身材上遊走，眼神中帶著一絲貪婪。
    “你們這些人。”
    “這麽急著做個奴才嗎？”
    季然垂下手來。
    滾沸的湯水沿著他的手掌滑落到中指，沿著指尖而下。
    滴答！
    水珠晶瑩剔透，在陽光的析出下，就好似一麵鏡子，一麵是拳民猙獰貪婪的麵孔，一麵是老人哀嚎的涕泗橫流。
    嗡！
    一股黑紅色的氣息，從季然身上轟然擴散！在那水滴落地前便將其汽化！
    他對於這些心中奴性難去的拳民失望且憤恨，讓他心頭那驅逐一切的信念愈發堅定！與自己體內洪武爺的靈，好似發出了一股共鳴！
    【契合度提升：97%】
    天發殺機！
    濃烈到極點的殺意不再是單純的意，而是猶如實質一般，可以擠進精神的氣場！
    以季然為中心，百丈之內！
    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
    轟！
    秦璞身後，秦良玉的虛影被動浮現！
    這麒麟甲的女將軍籠住秦璞，黑紅色的氣勢衝蕩在她的甲胄上，竟摩擦去了一片片晶瑩的粉塵！
    “這是！？”
    秦璞駭然，隻看到那一片天光驟然暗淡，所有的拳民。
    所有的！
    盡皆雙目翻白，腳步踉蹌，一個個接連倒地！
    砰！
    砰砰！！
    一個個拳民、綠營，全部摔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呼——
    當那一抹黑紅色的氣場散去，聲音仿佛再次回歸。
    全場除了被季然特意照顧的老人沒被籠罩，隻剩下了一個軍需官顫巍巍的在原地哆嗦。
    在他的身上，一頭犀牛籠罩，但那犀牛的龍虎氣，此刻已經血肉模糊，隻剩下了一個骨架！隨著天發殺機的消散，那龍虎氣也寸寸崩裂！
    黜龍！
    這軍需官臉色蒼白如紙，渾身汗毛乍起，雙目瞪大，眼皮跳個不停！
    砰砰！
    他接連兩步倒退到了牆上，想要說些什麽，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曾經見過載親王，見過大佛爺。
    那些人，身上承載的龍虎氣接連天日，浩蕩磅礴！但也不過是讓人腿軟，隻要跪下，就不會有事。
    但這個家夥！
    他的氣勢……霸道，淩厲，帶著濃鬱的殺機和孤勇！像是一把撥開人心的刀！
    想要在這股氣息中站穩，要麽靠著實力和靈硬抗，要麽就有著極其堅定的信念和意誌！
    軟弱者，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此刻。
    季然拿起漏勺，從那人頭起伏的熱湯裏，撈出了些雜碎。
    噠、噠。
    他走到了那軍需官麵前，道：“這老人家，東西送來了嗎？”
    “送……送來了！”
    “送來了，送來了！”
    軍需官立刻答應，連連點頭。
    “吃了。”
    季然看著軍需官，平靜的將雜碎推到了他的麵前，軍需官看著鍋裏的物件起伏，吞了吞口水。
    不答應能怎得？
    這種怪物，至少得三品以上的武將才能抗衡吧？
    季然走到了老人身邊，將老人扶起來，道：“老人家，軍需官說，算是給送過來了。”
    “謝……謝。”
    老人也聽到了季然和那軍需官的對話，他也不在乎為什麽剛才站著的人，都躺下睡覺了。
    他隻知道自己不用賠錢了，不然，自己隻能去賣孫女。
    “多謝長官，多謝長官！”
    “俺……俺再去扛……再去扛！”
    老人的手幾乎隻包了一層皮，他沒穿褲子，隻有一塊兜襠布和一件不成形狀的破布裹著上半身。
    “不用。”
    “你先坐一會，喝碗粥。”
    聽到“粥”這個字，老人的眼睛猛地一亮，吞了吞口水，卻是偷瞧著軍需官，不敢說話。
    季然隻是拉著那如幹柴一般的手，將老人帶到了桌子旁，給他盛上了滿滿一碗粥。
    旋即，季然看向了秦璞，道：“去叫祝餘他們過來，帶點繩子，過來把所有人先捆了。”
    秦璞連忙點頭，轉身欲走。
    “在給謝圖南說，讓他召集這兒的老百姓來，說窩棚這裏，今日管飯，都來喝粥。”
    “好！”